第487章 最大的遗憾
姜守中费了一番功夫,熬出了一锅米粥。
两人静静地坐在桌前,享用着这份简单的早餐,静谧的氛围中透着几分安逸。
“味道很一般。”
李观世实话实说。
姜守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能有得吃就不错了,我又不是什么专业大厨。话说回来,既然你一门心思要体验凡人之间的情爱,好歹提前多储备些鸡鸭鱼肉、甜食糕点之类的在家里吧。”
“这样啊。”
李观世歪着小巧的脑袋想了想,竹筷在碗沿轻叩出清脆声响,旋即一脸认真的说道,
“可我向来不喜欢吃鸡鸭鱼肉,对甜食也没什么兴趣。你说说,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味道不错的家常吃食?”
“呃……”
姜守中一时语塞,脑海里竟一时搜刮不出合适的答案。
李观世将匙里的米粥轻轻咽下,淡粉唇瓣沾着莹润水光,淡淡说道:
“这个地方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不妨四处游历,多看看外面的风景,多听听外面的故事,多走走。”
姜守中立即摇头:“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
李观世眨动着明亮动人的眸子。
姜守中一脸严肃地解释道:
“如今可不是太平盛世,到处兵荒马乱的。你想想,你把咱俩的修为都封禁了,就我们现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出去了能有活路吗?
更何况你长得如此出众,到时候遇到心怀不轨之人,麻烦就更多了,走在路上怕是都要被抢去当压寨夫人。”
李观世皱了皱柳眉,轻点螓首: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打算去外面。我在想,如果我们能经历些苦难,也许感情生的会更快些,你觉得呢?”
姜守中依旧坚持反对:“我觉得这太冒险了,不行。”
“行的。”
李观世语气不容置疑,“那就这么定了。”
姜守中望着眼前这个一贯固执、习惯了独断专行的女人,无奈地苦笑道:
“观世啊,如果你真心想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首先就得学会倾听对方的意见,尝试着去理解,试着改变自己一些。
不能总是独断专行,自己想要什么就是什么,想做什么就是什么。毕竟家是夫妻二人共同经营的,你说对吧。”
李观世敛了笑意,放下碗筷垂眸思考起来。
姜守中望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恍惚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好似两人已是成亲已久的夫妻。
过了好一会儿,李观世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婉的笑容,柔声说道:“你说的没错,那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姜守中见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嘿,看来这天下第一女修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嘛。
于是,姜守中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起两人当下的处境。
讲了半晌,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端起碗,将剩下的粥一饮而尽,说道:
“所以我建议,咱们就安心待在这里,日久生情,日久了,感情自然就有了,你觉得呢?”
李观世微笑着点了点头,轻柔说道:“好,我们过三五天就出发。”
“……”
姜守中嘴角抽搐了几下,无语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女人就是典型的那种:你的意见我会考虑,但是我不改。
饭后,姜守中抄起竹扫帚打扫屋子。
李观世抱着碗筷钻进厨房。
没过片刻,就传来“哐当“几声脆响。
姜守中探头一瞧。
灶台边的李观世正捏着一只碗,指尖还沾着米粒。
地上躺着几片碎瓷碗。
见男人望过来,女人干咳了一声,默默把碗往背后藏了藏。
“姑奶奶,洗碗都不会吗?故意的吧。”
姜守中无奈道,“再摔两回,我们连稀饭都得捧着锅喝了。”
姜守中赶紧走过去接过洗碗布。
毕竟家里碗筷实在不多,可不能被糟蹋完了。
“会啊。”
可能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李观世歪头打量满地碎瓷,忽然屈指轻弹,几点水珠混着一粒米粒溅在姜守中鼻尖,“碎碎平安。”
女人眨眼笑了笑,转而去清扫院子。
竹枝扫把刮得青砖地沙沙响。
等姜守中收拾完厨房出来,发现她连篱笆墙角的青苔都刮得干干净净,窗台上还摆着几颗捡来的鹅卵石。
而小屋,也被重新布置了一番。
歪斜的竹椅挪到窗边,旧陶罐里放了几朵刚摘的蒲公英。
“倒腾得挺像样。”
姜守中伸出大拇指,“总算能干点活。”
李观世背着手站在门框边,小巧的鼻尖沾着灰,笑得眉眼舒展:“这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还是很厉害的嘛。”
话音未落便被自己给逗笑了。
女人葱白指尖拂过蒲公英,飘起些许种子,感慨道:“原来寻常人家过日子,比修行还是要难些的。”
姜守中走到女人身前,拂去对方发梢间的一片竹叶,笑道:“各有各的难,生活本来就是在修行,就看什么时候才能知足常乐。”
“若永远不知足呢?”
李观世仰着精致的小脸,直视着男人的目光。
不等姜守中回应,女人又笑道:“其实我很容易知足的。”
说罢,便进了屋子。
姜守中抬头望着深邃的天空,喃喃道:“只要到天上去,你自然就知足了。”
夜晚,李观世不知从哪儿拿出来针线。
姜守中眼睛一亮。
没想到这位天下第一的女修竟然会针线活,这让他想起了独孤落雪。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让姜守中大跌眼镜。
只见李观世对着针线发起了呆,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时而盯着针眼看,时而摆弄着线头,完全不晓得如何下手。
尤其看到女人将求助的视线投过来,姜守中摊手道:“别看我,这玩意我是真不会。”
于是李观世放弃了针线活的打算。
可就这么干坐着,也实在无事可做,一时间,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要不,还是早点休息吧。”
姜守中望着女人曼妙的身姿,咽了咽唾液,半是玩笑半是试探道,“有些时候,睡觉也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昨日李观世昏迷之际,他虽心有旖旎,却终究没做出趁人之危的举动。
可如今两人毕竟身负培养感情的使命,按照常理,正常休息之时行夫妻之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之前他们已经一同度过了四十九日。
虽说过程特殊,但也算有着老夫老妻般的经历,不至于还恪守那些无谓的节礼。“也好。”
李观世轻声应道,抬手轻轻调了调油灯的灯芯,光影随之微微摇曳,映在她脸上,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女人来到床榻前,解开腰间的丝带。
淡紫色的素纱外裙顺着圆润肩头滑落,仅留下素色内衫。
单薄的布料勾勒出她的身形,透着一种别样的温婉与娇柔,宛若一朵淡雅清莲。
姜守中站在一旁,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这和之前的四十九日双修时不一样。
那时的李观世,宛如一尊毫无情绪波动的玉观音,尽管在双修过程中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欢乐体验。
可那种感觉终究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始终缺少心灵交融时的那种悸动与亲密。
尤其是对方在整个过程中时刻刻意调整自身情绪,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刻板、机械的流程,没有丝毫情感的温度。
但现在不同。
李观世主动禁锢了自己的修为,完完全全如同一个普通的凡间女子。
这就给了他更多可操作的空间。
姜守中深吸一口气,心一横,迅速褪去身上所有衣物,然后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
这一刻,男人竟紧张的手心出汗。
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紧张感,是他在与其他任何女人相处时,都从未体会过的。
此时,女人背对着他侧卧着。
露在外面的肩头肌肤细腻如雪,在暗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仿佛是被精心雕琢的羊脂玉,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犹豫了好一会儿,姜守中终是鼓足勇气,缓缓将胳膊横过去,轻轻地搂住了女人。
李观世睫毛颤了颤,侧脸蹭着他臂弯转过来,散开的青丝铺了满枕。
这一刻,姜守中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如兰似麝的香气,丝丝缕缕地萦绕在自己的鼻尖。
“你……”
姜守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话语到了嘴边,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观世静静地凝视着他,乌沉沉的瞳仁里映着两点油灯火苗,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清冷:“需要房事吗?”
“应该……还是需要的吧。”
姜守中压制着内心火热,鼻尖蹭过李观世鬓角的碎发,嗅到发丝间若有若无的松针香,轻声问道,“你不愿意吗?”
李观世并未言语,周身也无丝毫反应,像是陷入了某种静谧的沉思。
姜守中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怀着一丝忐忑,试探着轻轻啄了下女人的唇。像是在触碰深秋落在松枝上的初霜,清冷中透着浅浅淡淡的清甜。
窗棂外月光斜斜切入,恰好照亮了女人微微仰起的精致下颌。
可就在姜守中准备进一步时,一根修长纤细如葱根般的手指,忽然抵在了他的唇上。
“感觉不一样,还是算了吧。”
李观世眼波里晃着一抹水月清辉,柔声说道,“以后若感情培养到了,我们再做夫妻之事,那时候我想,我应该不会再抵触。”
不是大姐,箭在弦上了啊。
姜守中内心不禁叫苦不迭,很是郁闷。
不管现在两人都功力尽失,身为男人的他在力气上还是占优势的,如果……
李观世抵在男人唇上的指腹下移,沿着姜守中颈侧缓缓摩挲,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耳畔,柔声说道:“听话。”
姜守中喉结在冰凉的指尖下滚了滚,终究没敢再凑近那截凝着冷光的雪颈。
算了,反正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那我抱着你睡总可以吧。”
姜守中退而求其次。
李观世蹙眉思索了片刻,笑道,“还是有些抵触,不过我会忍耐。”
“那算了。”
姜守中可没有勉强女人的习惯。
可就在下一刻,李观世竟主动将螓首轻轻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顺势抱住男人的身子,轻声说道:
“有些时候,还是要做出改变的,不是吗?”
……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过着平淡的日常。
白日里,他们会一同在院子里打理些草。
偶尔到了午后,若是天气晴朗,他们会搬两把躺椅到院子的角落,一起晒晒太阳。
夜晚时,两人会坐在桌前,一起对弈。
姜守中棋艺平平,而李观世又不喜欢他提出的五子棋,只能硬着头皮打发时间。
期间姜守中有想过讲故事,但女人对这些压根没有兴趣。
甭管什么白雪公主白娘子,在李观世耳中,这些故事都只是平淡无奇的叙述,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致。
偶尔,他们也会一起下厨。
李观世笨拙在灶前忙碌,烟火的光影映在她脸上,让她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姜守中很享受这种生活。
其实这就是他一直向往的,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什么皇帝不皇帝,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安逸的日子没两天,天公便开始了不作美。
一场夜间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这座本就简陋的小竹屋更为落魄。
…
此刻屋外,雷鸣不断。
李观世抱着被褥缩在床角,身上裹着姜守中的旧袍子,衣摆下露出半截白玉似的脚踝,被冻得微微发青。
而姜守中则忙得不可开交。
一会儿手忙脚乱地拿着木盆,去接从屋顶缝隙漏下的雨水。一会儿又匆匆跑去掩上被狂风粗暴撞开的窗户。
当真是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哎呀,早该先把房子修整一下的,真是太大意了。”
姜守中一边忙碌,一边在心中懊恼不已。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布料的撕裂声。
扭头一看,原来是李观世赤着足站在窗前,试图修补漏风的窗纸,却不慎被竹篾划破了手指。
“大姐啊,你待在床上就行了,下来做什么,都染上风寒了。”
姜守中连忙放下手里的木盆,上前查看。
李观世望着四处漏雨、一片狼藉的屋子,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原来穷苦人家的生活,竟是如此的不容易。”
姜守中将她的手指含入嘴里,轻吮了吮,舌尖传来带着锈铁味的血腥味。
“姜守中,我若是能早十年遇到你,或许……”
女人目光温柔的望着男人,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时间的错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