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强内虚

    一本厚厚满是灰尘的账簿被放在了上官玄渊手上。
    “看看,小郎君,可能弄明白?”
    岳铁花也不敢贸然把近些年的账簿交给这个才认识两天的小郎君,拿了一本七八年前的账簿给他试试。要是这压寨夫君当不了好账房,那只能让他去浣浣衣做做饭带带孩子了。
    自然,也能干以色侍人的活儿,岳铁花也是很想试试书中所说的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昏君生活。她可早就听闻其他山寨的寨主都是三妻四妾,左搂右抱的,她这只抢了一个,还算收敛的了!
    上官玄渊拍了拍面儿上的灰,账簿的扉页都打了卷,看着就年代久远了,颇为厚重。
    “这是猛虎寨的账簿?”
    他疑惑地看向岳铁花,她这么信任自己?只是和他睡了一晚,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看?
    岳铁花笑眯眯地点点头:“对,小郎君若是厘不清看不明白,也无妨。”
    上官玄渊感觉自己似乎被这个寨主小觑了,一本账簿,有何难?区区一个小山寨的账簿,能比他宗族的账务更难吗?
    “怎会厘不清?寨主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岂敢岂敢。”
    屋内无桌无凳,上官玄渊随意就坐在了门槛上,在午后的阳光下翻看着这本账簿,而岳铁花也坐在了他的一旁,托着头看着自己的压寨夫君厘着账。
    原本相当自信的上官玄渊越翻这账目,就越是眉头紧锁,怎么会有如此烂的账?
    “这账簿上的这几个的圈是什么?”
    “那意思是那天抢到了富胖的大户,大户都长得像个圈一样。”
    “......那这里好几个奇怪的图形是什么?”
    “是打结的绳!这是娘记的账,她说这是结绳记事,这一个绳结就表示那天有事儿要花销。”
    “......”
    上官玄渊审视这手里这本抽象的账簿,很难想象这偌大的猛虎寨是怎么维持到现在,不仅记账方式是乱七八糟,而且基本每一页都有一大堆绳结图案,他们这到底是每日要有多少事要开销?
    岳铁花看到上官玄渊额头的薄汗,想着是不是他不会看账而紧张?他紧张做什么,她又不会因为他不会厘账吃了他。看不懂账目,做个她卧房里的俏郎君也是不错的。
    “小郎君,放轻松,不会看账也不打紧,既然我昨天都说了保你吃香喝辣的,那我自然是养你一辈子。”
    “看得懂,只是记账方式...非常别致。”
    莫名不甘心被圈养的上官玄渊心中忽然燃起了胜负欲的火焰,怎么都得把她这簿烂账给厘清!
    他问了岳铁花书房在哪后,抱着这本账簿就去了书房,一脸决绝,扬言日落之前就给岳铁花算个明白。
    岳铁花欲言又止,想告诉他这只是七八年前的账本,只是试试他能不能打理而已,但他那一脸誓不罢休的样子,倒是有意思,岳铁花也懒得告诉他这个真相,只是道了句“小郎君辛苦了”,就跑去自己的卧房偷懒。
    回了卧房,岳铁花难得自己主动收拾了床榻,这一床淫靡的味道,也确实不好让自己的魏三他们来收拾。躺在刚换的干净床褥上,她脑中又浮现了刚才上官玄渊那不服输的眼神,明明只是一沓烂账,他服服软撒撒娇,她也会供他在猛虎寨里一辈子。
    一辈子?确实是很长,自己承诺的也太多了,说不好哪天这小郎君就偷跑了,她不仅听说其他寨子的寨主三妻四妾,更是听说那些三妻四妾经常逃跑,成功脱逃的不说,没成功的,大多被寨主拖回寨子里打个半死,打到再也不敢说个“跑”字。
    岳铁花阖眼之前想,要是这小郎君想跑了,就让他跑吧,是她没本事,没本事让他留在这一辈子。留不住的压寨夫君,跑了也就罢了。
    再睁眼时,屋外头已经暮色沉沉了,岳铁花伸了伸懒腰,酸疼了一天的身体也好上了大半。
    不知那小郎君知难而退了没?那烂账是她亲娘记的,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完全不是人能看的。
    小郎君那眼里的那团火焰不知熄了没?
    抱着好奇心,岳铁花去了书房,推开了书房门,上官玄渊还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看起来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小郎君,累了吧,放下笔吧。”
    走近了桌,岳铁花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慰他驽钝些无碍,他还有俊俏的脸蛋。
    但当她看清上官玄渊在纸上画的是什么时顿时愣住了,那张纸上画着的是她昨日涂脸粘疤戴眼罩的土匪模样。
    他刚才那番苦恼是在苦恼怎么把她画得丑?
    “账已经厘清了,很是奇妙,你们猛虎寨居然能刚好收支平衡,只要再多几个绳结,你们这微妙的平衡就要溃于蚁穴了。”
    上官玄渊把厘清的账簿还给了岳铁花,只是两个时辰左右,他就厘清了,虽账乱,但每笔都记录详实,弄清了这记账人的记账习惯也能很快弄明白,这确实比他那宗族左漏一笔右添一笔的虚伪账簿好厘多了。
    厘完了账,他便闲下来,左等右等岳铁花都没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去劫道了,想到劫道,他脑中就莫名浮现了昨天第一眼看见的她,一个脸上黑得像煤炭、眉眼丑恶细小的霸寨主就那么突然地掀开了他的轿帘,凶神恶煞,丑得惊为天人。于是,百无赖聊的他便把那第一眼见到的丑寨主给画了下来,每落下一笔,就越是觉得她有趣,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岳铁花拿过账簿,细细阅览,确实厘清了,她阿娘记得是什么破账啊,这才是寻常人该看的账簿!这小郎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起码她不用再费劲抢个账房回来了。
    看完账簿,她抽出桌上那张画着她凶恶扮相的纸,画得惟妙惟肖,简直把她昨天那恶霸样画得活灵活现。
    “画本寨主做什么,贴门口辟邪吗?”
    “寨主画像居然还有如此妙处?确实确实!那就贴我与寨主的卧房门上吧!”
    说罢,上官玄渊就笑着抢走了那张画像,作势要找黏胶去把这画贴在卧房门口。
    岳铁花可不想每日回卧房都要看到凶神恶煞的自己在当门神,作势就要抢回画像,奈何上官玄渊比她高上许多,抬手举着画像,让她够不着一点儿。
    她一边抢着,一边暗忖着,要不要直接给小郎君一拳让他就范,但又怕把小郎君打残了。
    而逗着岳铁花的上官玄渊起初还笑得挺欢,但在岳铁花几乎要贴在他身上时笑容凝滞了。
    她靠得好近,近得可以看清她扑闪扑闪的睫毛,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芳草味儿。
    上官玄渊这才发现她脖颈系了一条粗布,遮住了脖子大半肌肤,再稍作细看,他隐隐看见了粗布没完全盖住的淤青。
    他伸手解开了她脖子上的粗布,粗布一下滑落在地,脖子上大片的淤青跃然于眼前,紫青得可怕。
    岳铁花感到脖子突然凉嗖嗖的,而寨主夫君微凉的手指在她脖颈上轻轻触碰着。
    难不成这小郎君又要掐她脖子?
    那可不成,昨晚只是她一时“被困”,不好动弹,现在她完全可以应付这个外强中干的小郎君。
    岳铁花下意识地就往后一缩脖子,就准备要起势和自己的小郎君干架。
    “还疼吗?”
    没等到小郎君开打,反而等到一句满怀愧意的关心。岳铁花悄悄收起了自己的拳头,抬头带着笑,眨着眼睛看着上官玄渊说:“就你这小鸡崽子的力气,早就不疼了。”
    上官玄渊低头盯着她脖颈那片可怕的痕迹,没有告诉她自己当时其实已经收了五成力气,只要他真的想要下死手,她那纤细的脖子片刻之间便能折断。
    “抱歉,那会...”
    那会只当你是个丑陋凶残的寨主霸王硬上弓才起了杀意。
    话没说完,岳铁花明媚的眼眸弯了弯,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自家压寨夫君的脑袋,安慰道:“是本寨主鲁莽行房,吓到你了,是我的不是。乖乖做我的压寨夫君,以后会对你很温柔的,听话哦。”
    她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让上官玄渊不由觉得自己是今早那群毛孩子其中一个,那群毛孩子是菜瓜冬瓜西瓜,那他便是这个傻瓜,被她哄得说不出“离开”两个字的傻瓜。
    “嗯...”
    见上官玄渊低眉顺眼地答应了,岳铁花喜上眉梢,这睡服之法果然是有效,昨天晚上还不情不愿地,一夜以后竟如此乖巧可人!
    “天色不早了,小郎君早些休息吧。”
    自是疼俏郎君的岳铁花担心他看了这么久的账簿会累坏眼睛,便催着他早早歇息,这小郎君摸着身子怪结实,但那俊脸却动不动地泛红,怕是得个什么隐疾了,外强内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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