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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睡了多久, 睁眼后眼前仍是黑蒙蒙一片,脑袋也是一阵闷痛,林思慎分不清是现下是黑夜还是白日, 倒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她伸手摸了摸身旁,却是一阵空荡,原本睡在她身侧的沈顷绾已经不见了踪迹。
    林思慎小心翼翼的爬起身,在屋内轻声唤了句:“郡主?”
    话音落下后屋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显然沈顷绾并未在屋内, 林思慎揉了揉眉心,在床上躺了足足两日, 她如今浑身上下几乎每一处地方都在酸痛,也是时候下地走动走动了。
    她穿上了靴子, 小心翼翼的在屋内摸索着走动,好在屋内陈设她烂熟于心, 也没因眼睛看不见磕着碰着,反倒是顺利的摸到了木窗旁, 伸手推开了窗。
    窗外传来声声鸟鸣, 空气中泛着阵阵雨后泥土花草混杂的清香,林思慎又侧耳听了听,后花园似乎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丫鬟小厮轻声细语的阵阵交谈。
    如此看来, 现下应当是才天光不久, 府里的下人们才起身, 正忙碌着准备服侍主子洗漱用膳。
    林思慎依在窗边, 虽说她如今双眼看不见了, 可听觉却比从前更加灵敏。
    这不, 隔着老远她便听到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 最后脚步声停在门前,门被敲响了三声,随之墨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奴婢前来送药。”
    “进来吧。”
    林思慎转身望向门边,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伴随着一阵微风拂过,满身风霜的墨竹端着一碗漆黑如墨的药汁,走进了屋内。
    墨竹一进屋,就瞧见衣着单薄的林思慎正站在窗边,她急匆匆放下手中端着的药,取了件衣裳替林思慎披上,蹙眉道:“公子怎的自个儿起身了,衣裳也不披上一件,就不怕染上风寒。”
    林思慎拢着衣裳好脾气的笑了笑:“在床上躺了整整两日,浑身上下都不舒适,我这不是想下地走动走动嘛。”
    墨竹扶着林思慎在桌边坐下:“兰青就在院子里候着,公子如今行事不方便,若是渴了饿了想出门走走,唤人来伺候着就是。”
    林思慎乖乖的坐下,鼻子耸了耸闻见一阵药味,她的脸顿时皱了起来:“我闻着苦味了,这药恐怕又是黄连熬的吧。”
    光是闻着味,胃里便是一阵阵泛酸。
    “就是用黄连熬的,公子也得一口气喝下去。”
    墨竹垂眸笑了笑,缓步绕到一旁,将药端起探了探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她搅了搅汤匙,勺了药便递到了林思慎嘴边:“不如公子先试试有多苦?”
    “可别。”
    林思慎急忙拒绝,而后幽幽叹了口气,她这药罐子的名头还真是名副其实,从小到大这身子就是用药养大的,什么苦药没喝过:“那我还是一口气灌下去吧,反正最后都要落进我肚子里。”
    说完林思慎便抬手摸索着药碗,墨竹急忙放下汤匙,将碗递到了她手边。
    林思慎触碰到了墨竹端着碗的指尖,像是放在冰窟窿里冻过一般,她眉头一蹙,指尖在墨竹的手背轻轻摩挲而过,开口疑惑的问道:“墨竹,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林思慎的指尖触碰到肌肤时,墨竹身子微微一颤,她咬着薄唇看着一脸担忧的林思慎,手轻轻一挣低声道:“奴婢没事,公子还是先把药喝了吧,一会该凉了。”
    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林思慎,双手散发着淡淡的温度,她摸索将墨竹的双手捂在掌心和温热的碗边,疑惑着问道:“你这双手凉跟冰块似的,昨夜是不是又忙了一整夜没有歇息?”
    墨竹垂眸看着碗边那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听着林思慎那怜惜埋怨的低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她本想将双手抽开,可她既怕公子拿不稳将药碗跌落在地,心底深处又贪恋不舍公子手心的温度。
    墨竹的双手轻轻的颤抖着,漆黑的瞳孔中缓缓凝结出了一层水雾,林思慎又如何会知晓她现下心中所想呢,也就只有在林思慎看不见时,她才会切实的显露出悲伤神色。
    这些年来,她一直将心中对公子的情愫藏的极深,她觉得她的那些非分之想,是对公子的亵渎。仗着公子对她的信任和依赖,她竟敢对公子生出那大逆不道的感情来。
    好在她一向冷静自持,从不将心中感情泄露半分,有时她也欺瞒着自己,告诉自己她对公子的感情,其实只是主仆之情姐妹之情,时日久了就连她自己都信了。
    她眼看着公子身旁环绕的莺莺燕燕,心中却不曾有过半分嫉妒,因为她知晓公子不会对这些女子情动,只是虚与委蛇罢了。
    只有偶尔公子提及要替她挑选夫婿时,又或是让林将军收她当义女时,她才会觉着心痛难受,她只能冷冰冰的拒绝,装出那一副清高不知好歹的模样。
    她本打算就这样一直陪在公子身旁,无论公子最后是孑然一身还是恢复女子身份出嫁,她也要一直陪着公子。
    一直到郡主出现后,她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和郡主日渐亲密,眼睁睁看着公子一步一步沦陷,一直到最后与郡主不顾世俗倾心相恋,她心中是既苦又涩,偶尔也会无端生出不甘怨恨来。
    明明是她一直陪伴在公子身旁,明明她才是与公子最亲密的人,为何公子爱上的女子不是她,却是沈顷绾。
    可有时她看着公子与郡主在一起后,面上挂着满足而又温柔的笑意,那发自真心的笑意,是她从未见过的光彩夺目,她又会觉得自己的不甘和怨恨是何等的卑鄙龌龊。
    她早就打算安安分分的守着公子,又怎能妒恨公子爱上的女子呢,又怎能对公子爱着的人心生敌意呢。
    偶尔像这般,公子能给她几分怜惜疼爱,对她来说就已经够了,她该知足了。
    将墨竹的手捂的暖了些后,林思慎这才舒了口气,她怎么知晓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墨竹心中的思绪翻涌肝肠寸断。
    只是墨竹一直悄无声息一言不发,不免让林思慎有些疑惑,她歪了歪脑袋,出声轻唤了一声:“墨竹?”
    话音才落,房门突然被轻轻的推开,一阵熟悉的幽香扑鼻而来,执着书卷的沈顷绾推门而入,目光不偏不依的径直落在了林思慎和墨竹交叠的双手上。
    墨竹像突然惊醒了一般,急忙将双手从林思慎手心抽开,林思慎未曾反应过来,手中的药碗险些跌落,好在她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碗底,只让些许药汁溅落在手背上。
    在沈顷绾探究的目光下,她又急忙垂下头欠身行礼道:“奴婢见过郡主。”
    “好险。”护着碗的林思慎惊魂未定,松了口气后,她蹙眉诧异的开口沉声问道:“墨竹你今日怎么了,好似有些心神不宁?”
    墨竹一直垂着头,她避开了沈顷绾的目光,低声恭敬道:“有劳公子挂心,奴婢无事。”
    此话一出,林思慎更觉诧异,墨竹虽说一向刻意与她保持着主仆距离,可也从未如此生分过,这其中明显是有古怪:“你这哪里是无事,你这分明...”
    “你再说下去,药都要凉了,还不快喝了。”
    沈顷绾瞥了林思慎一眼,出言打断了她的话,而后深深的看了墨竹一眼,柔声道:“墨竹姑娘也忙了许久,先去歇息吧,熬药之事就让绿荫代劳。”
    墨竹低声应了一句,垂着头急匆匆的离去,撇下了满头雾水的林思慎。
    林思慎怀里揣着药碗,抬头看向沈顷绾,口中无奈的嘀咕了一声:“这丫头...”
    沈顷绾走到她身旁,将书放在桌上,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她手中的药,缓缓开口道:“这药你是打算摊凉了喝?”
    林思慎心不在焉的低声回道:“我总觉着墨竹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顷绾接过她手中的药,搅拌着凉了大半的药汁,勾唇笑问道:“你与她相处多年,她心中所想,你当真不知?”
    林思慎蹙眉细细思量着,而后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虽说如此,可依她的性子,她若藏着心事,我还真看不穿。”
    沈顷绾舀起一勺漆黑的汤汁,递到了心不在焉的林思慎唇边,启唇幽幽叹了四字:“当局者迷。”
    “莫非你知晓她心事?”
    林思慎反问了一句,而后就着沈顷绾喂来的药,懵懵的一口含进了嘴里,那苦的让人胆汁都要吐出来的汤药一入口,险些让她一口吐了出来,她强忍着苦味咽了下去,脸色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的抬手一指,颤声道:“这药...”
    沈顷绾施施然的又舀起一勺药喂到林思慎唇边,柔声细语的哄道:“良药苦口。”
    林思慎肩膀顿时耷拉了下去,她比谁都知道良药苦口四字,只是喝了那么多年的药,像今日这般比黄连还哭的药,她还是头一回喝。
    那味道苦中透着酸甜,隐隐还有一丝腥味,还在唇舌间缠连回味,说是人间至苦也不为过。
    林思慎皱着一张脸,急忙伸手哀求道:“郡主还是让我一口灌下去吧,这药着实苦的恶心,苦的别有一番天地。”
    沈顷绾戏谑一笑,挑眉将手中汤匙往林思慎唇边递,口中还柔声体贴道:“可我想给夫君喂药。”
    林思慎后怕的连连摆手道:“不必了郡主,我手还动得,就不劳烦郡主了。”
    沈顷绾闻言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略显失望的轻声道:“这么说,你不喜我喂你喝药?”
    林思慎弱弱的摇了摇头:“不是...”
    话说完,身旁沈顷绾却默然不语,林思慎心惊胆战的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开口,只能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罢了,郡主你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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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深爱越是卑微,生怕轻薄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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