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力气再学了。
她来到大厅,给傅太太请了安。漇
傅太太正在沙发上和岑卿如说话,大房的那对龙凤胎并排坐在壁炉边看书,沈绣婉看了眼封面,他们看的是英文书籍,虽然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可大嫂肯花心思培养,听说他们才四五岁的年纪就已经请了洋人教授登门授课,现在不仅能看懂洋文,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口语,将来是要送出国学习深造的。
沈绣婉记得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连洋文是什么都没听过,只知道惦记集市里的糖葫芦和桂花糕,还曾为一双买不起的绣花鞋掉眼泪。
她好心道:“我那里有几本英文词典,要不拿来给久安和永宁?”
岑卿如摸了摸身边小女儿的脑袋,温和地婉拒:“他们自己有,就不麻烦弟妹了。”
沈绣婉知道大嫂瞧不上她的东西,尴尬地笑了笑。
傅太太帮小孙女从玩具箱里拿了一块拼图,掀起眼皮看了眼沈绣婉,道:“金城他们在小厅里打牌,你过去瞧瞧。”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沈绣婉心头轻颤。漇
她许久没见过他了,还以为他没回家。
她“诶”了声,转身往小厅走。
她其实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金城,他利用她引诱陈姨一家的事,至今也不曾给过她交代,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跟他好好谈谈。
小厅里坐了不少人,热热闹闹的。
金城、白元璟、薛琴贞和薛棋舒凑了一桌在打麻将。
沈绣婉瞧见金城身后还坐着一位年轻时髦的小姐,穿蜜黄色的旗袍,外面罩了件溜光水滑的貂毛坎肩,戴两只金镯子,烫着罗马宫廷式卷发,容貌洋气,眼睛格外漂亮。
沈绣婉想起她是竹篁馆老板的千金。漇
竹篁馆那夜,她晕厥之前曾看见过金城和她说话。
原来在她还为了那夜的利用和刺杀耿耿于怀时,金城已经陪着别的女人翻开了新的篇章。
“沈夫人。”
白元璟最先注意到沈绣婉。
“白医生。”
沈绣婉礼貌地打了招呼。
而金城盯着t手里的牌,未曾瞧她。漇
沈绣婉见这架势,知晓今天大约是和他谈不成金家的事,于是客气道:“你们玩,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小姐,”薛棋舒突然起身,“我今天手气不好,打了一上午,到现在还没开胡。这麻将我是打不下去了,换你来吧。”
沈绣婉本欲推辞,可薛棋舒已经坐到了薛琴贞的身后。
她无法,只得落座。
傅金城把玩着麻将,忽然对身后的时髦小姐道:“你来替我打。”
司晓棠望了一眼沈绣婉,笑道:“三爷,我不会打麻将。”
“我教你。”漇
傅金城与司晓棠换了位置,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微微倾身向前替她看牌,从沈绣婉的角度看去,他像是把司晓棠护在了怀里。
沈绣婉低下头看牌,假装没看见他们的亲昵。
第二十八章 爱不是折磨
金城的数学很好,数学好的人,似乎比一般人更擅长算计牌桌上的输赢。潩
他亲自教司晓棠出牌,几圈下来,面前的筹码渐渐堆成小山。
司晓棠惊喜不已,崇拜道:“三爷替我赢了这么多钱,今天晚上,我想请你吃西餐、看电影,你愿不愿意赏个脸?”
傅金城道:“你请客,我自然是要去的。”
司晓棠似乎才想起沈绣婉还在场,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她腼腆地解释道:“三少奶奶不要误会,我和三爷只是普通朋友,并不是那种特殊的男女关系。那夜竹篁馆,我险些中枪,是三爷救了我。三爷是个好人,他见我吓坏了,事后还特意安慰我,又补偿了竹篁馆的所有损失。”
沈绣婉低头看牌。
原来她吓晕在雅间里的时候,金城正在楼下英雄救美。潩
他过去从不带外面的女人回家,可他才认识司晓棠半个月,就把她带回了家里,还介绍他的亲友给她认识。
他对司晓棠真特别。
胸腔里的苦涩几乎要漫上眼眶,沈绣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声道:“金城他……确实是很好的人。”
“可不就是?”薛棋舒忽然笑了一声,“司小姐身上的这件貂毛坎肩,也是金城送你的吧?这样好的皮货在市面上根本就不流通,也就金城能出手送你。金城对朋友真是大方,恐怕连沈小姐这位正房少奶奶,都不曾收到过这么昂贵的礼物呢。”
沈绣婉扫了眼司晓棠身上的那件皮草坎肩。
她知道,冬天的时候,燕京城权贵富豪圈子里的女子很时兴穿皮货,像司晓棠身上的这件,得值三四千大洋。
她衣橱里也有一件白狐狸毛大衣,不过不是金城送的,是她刚嫁过来的那年,傅老夫人和傅爷爷给几个孙媳妇添置的。潩
她怕弄脏了,总不大舍得穿。
她脑子很乱,垂着眼睫打出一张麻将:“司小姐穿着很好看。”
傅金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今天穿了身景泰蓝缎面夹棉旗袍,她生得并不明艳张扬,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冷艳,许是因为鼻梁上的那粒朱砂小痣,整张脸透出一种清冷倔强之感。
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从容,可她手背早已隐忍到青筋凸起,那双水杏眼里似有雾气,就像一块即将破碎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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