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很清楚大帅此时号称外出，实则是在躲自己——
    打高空这种伎俩他玩的多了，连小日本子都让他玩得团团转；老狐狸很清楚，经过若干年的发展，吉军的不论从人数，实力，装备等等方面，都已远远超越奉军；
    姜家目前还愿拥护他，就没有翻脸的必要……但同样出于南京方面的考虑，大帅自然也不愿意让自己出兵。
    都已经准备返回东北，继续当土皇帝；别说山东，他们连京城都不想管了，小小济南府，他们就更不想搀和了。
    “飞澜，你过来是——”
    听到张汉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姜诚转瞬回身过去。
    眼看对方倏然避开了自己火热的目光，姜诚更是确信大帅确实就在府中，只是避着不愿见他罢了。
    “我知道，帅爷一样不愿意我去驰援平川，对吧？”
    姜诚立马从口袋里掏出电报纸，“汉卿，咱都是兄弟，我也绝不跟你藏着掖着——”
    “你来仔细看看，平川现在面对日军两大联队的进攻，济南府……已经守不住了！”
    “不说别的，就算铁路即刻贯通，我去驰援都恐怕来不及了——帅爷把铁路扒了，不让我的援军走，是不是接下来还打算堵死山海关？”
    “行，我问问你，当初你我在讲武堂学了什么？还有，茂宸当初是怎么教你的？”
    “就让你我面对鬼子，当他妈的缩头乌龟啊！？”
    张汉卿答不上来。
    其实他看着海平川发来的电报，表情同样也是变了：
    在第一封电报到达后，海平川几乎一天一电的频率，向姜诚求援。
    可是部队调集物资要时间，集结开拔一样要时间……更何况是从吉林开拔，更是要时间！
    最近的那一封电报，用词几乎是泣血陈词：坚守吾城，不退半步；守土护疆，马革裹尸！
    张汉卿动容。
    “我……”
    可他还是敛住了一瞬暴露的神情，挺直腰杆对着姜诚道，“不行。我和总司令的意思一致，不能去。”
    姜诚火冒三丈，回身快步走出正厅大门，从后腰拽出勃朗宁，对着天空砰砰砰地连开三枪。
    巨大的枪声，吓得正拎着水桶去洗衣服的婆子坐倒在地，更是激出了十数名帅府的护卫，把姜诚团团围在其中。
    可所有人在看到放枪的是他，却一个个迟疑在当间。
    “姜飞澜，你这又是发什么疯呢！？”
    眼看着杨宇霆从抄手游廊的尽头飞快走来，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你混账，居然敢在帅府胡闹，来人，给我……”
    拿下那二字没来得及说出来，张汉卿从正厅快步出门，一声把众人喝止退下：“飞澜，别胡闹——”
    “不让你去山东，是怕万一没轻没重，真的将事态扩大，东北是担不起这罪责的！”
    “还有，正如你我所说的……出兵山东，一旦被鬼子拖住阵脚，东北怎么办？我们被切断后路怎么办？你……”
    姜诚回身恶狠狠地瞪着他：“这些事不用你管——”
    说着，他用还在冒烟的枪口挑了挑军帽，低吼道：“你且告诉我，让不让我去打鬼子？”
    他后半句话没说，可那漆黑的瞳子，在此刻有如汹汹燃烧的坚冰，几乎已让在场所有人明白：
    如果你不让老子去打鬼子，不让老子救兄弟，我他妈就是第二个反奉的郭松龄！
    “你想找死，就去啊。”
    在他身后，杨宇霆发出一声冷笑。张汉卿瞪眼：“杨宇霆，你也跟着胡闹——”
    此刻，这位奉军的总参谋却是做出副轻蔑神情，半仰起脸审视着姜诚，“千里驰援亲兄弟，这多感人的桥段？”
    “我们怎能阻拦这种大义凛然的事？”
    说完，他拢了拢头发又是一笑，“传总参部的命令，山海关打开大门……另外，京奉铁路恢复通行。”
    “我们，得给姜爷践行！”
    姜诚攥紧双拳——
    此刻，他已经彻头彻尾的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
    当夜，集结在滦州的吉军立刻开始换乘南下线路，直奔济南府去。
    沿途已经能看到大批逃难的平民——鬼子所过之处，几乎遍地焦土和屠杀掠夺，这些手无寸铁的可怜人，除了扶老携幼逃命，根本没有第二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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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多小时前，姜诚收到了黄永安发来的又一封电报。
    在日军两大联军的夹击下，济南城已破，头顶到处是轰炸的飞机，鬼子在入城的同时便开始了大肆屠杀。
    他和海平川已经被打散了，彼此不仅失去了联系，更是无法做到相互驰援。
    但就算陷入如此决死之境的时刻，黄永安依旧没有选择弃城逃走，而是带领已经混乱的残余建制，上刺刀，背上弹药，跟鬼子发起了巷战。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电报的最后，他如此表达道。
    等我，再等我一下——
    军列疾驰中，姜诚只感觉一阵阵的心悸，冷汗迅速湿透了里衣。
    次日清晨，张廷枢发来电报：山东沿海的两大鬼子军港皆被火力压制，他们击沉两艘日舰，一路把他们赶出外海，并已准备登陆。
    而姜诚率领的吉林援军，已抵达济南郊外……从那刚刚吐青的庄稼地远方，已能隐隐约约的枪炮声不断传来。
    侦察机回报，日军的主力部队尚未完全入城，而是因城内顽强的抵抗，不断的顾此失彼。
    根据提供的坐标，姜诚马上命令炮团布置，向着鬼子主力部队的方向，直接发动猛攻！
    随着坦克徐徐推进，还在拼命攻城的日军傻眼了——
    他们压根没想到，已经过了数日，居然有人来增援了。
    马上命令调转方向，朝着坦克阵发动炮击，并且依靠山东原有的工事，开始对吉军进行反击。
    “正中下怀！”
    姜诚冷笑两声，立刻让在附近游弋的机群，向鬼子方向发动空中攻击。
    呈建制的战斗机，每一架的机腹下都探出机枪，对着那些战壕内，炮兵阵地等位置的日军疯狂扫射——
    一道道的火焰流星，简直像犁地似得，所过之处皆是血肉横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