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知念没有睁开眼,她躺在病床上,张了张嘴:“关掉。”
于是下一秒,电视声就倏然关闭,房间里传来其他人的叹息声,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今天会出检测报告,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可以回家了。”
向知念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内心深处的失望如藤蔓往上攀登,紧紧缠绕在心间,她一直以来为了证明自己而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在看见爆炸得知于阙舟尸骨无存后徒然散开,随即而来的就是后悔和愤恨。
什么叫“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可以回家了?”,她本来就没有问题!从始至终她都没能得到丝毫信任!是她用自己作为证据,让他们警惕起来;是她在暗道中卑微乞求,才换来一个机会。
凭什么要这样对她?!
难道成为实验体,成为亚希伯恩阴谋中的一环是她能够选择的吗?!
难道拥有超出常人的智慧,令所有人感到不安,所以就必须时刻在众人的视线中,不得解脱不得自由吗?!
她从始至终都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甚至包括她的家人,即使知道此去凶险也跟随着他们一起出任务,上直升机,最后却落得特警叛变,将他们打晕,昏迷一天后才彻底清醒的下场。
结果一觉醒来,他们见不到自己,也见不到于阙舟。
向知念不敢想象他们心中是何等不安,她抚摸着缠绕在头上的纱布,心里沉闷不平。
即使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他们是大华国的代言人,不能只站在她的角度看问题,要考虑得更全面,所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对她的禁锢何尝不是一种保护?但向知念仍然期盼着哪怕一瞬能站在她这边,替她考虑一下。
可是没有,于是理智瓦解,掩藏在心底的委屈和恼怒破土而出,终于迫使她睁开了双眼,冷漠的瞥向在病床前踌躇不决的人。
“我现在就要回去。”向知念说:“你们可以不在乎我的家人,我不能不在乎,在我身边安插多少人随便你,但我现在就要回去!”
那人似乎愣了一会,随后才无奈的道:“我是在等你的身体检测报告,你受到了爆炸的余波造成的冲击,脑补ct还没出来,现在暂时不清楚有没有后遗症。”
向知念没有说话,她只是从病床上坐起,拔掉了吊针,挣扎着想要下去。
她的动作被人打断,有人拦住她,好像是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于是对她说:“身体更重要,只是等一下报告,不用这么着急……你是自由的。”
向知念忽然怔住,她怀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抬眸,担心是自己一时听错,脑海中思绪万千,所有的情绪都被这一声“自由”压了下来。
她问:“你说什么?”
下一秒,她的手心被放入了一枚徽章,那枚徽章分量沉沉,在房间内白炽灯的照射下泛着红色的光芒,落入向知念的手中好似一把钥匙,终于解开了她这么多年的枷锁。
“感谢你做出的贡献,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
向晚柠醒来时,鼻尖传来消毒水的气息,她有些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盯着顶上的吊灯,任由刺眼的光芒照进自己眼中,激得她不断落下眼泪。
几乎是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旁边看护的人就立马起身,他们语气激动,纷纷围了过来,关切问道:
“晚柠,你醒啦!”
“晚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告诉爸爸妈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在这其中,向晚柠听见了爸爸妈妈的声音,听见了哥哥的声音,甚至听见了多年未见的、向知念的声音,唯独没有于阙舟的声音。
她甚至来不及欣喜见到了他们,就在床上摸索着,最终在枕头底下找到了自己无意识塞进去的信,并把它拿了出来。
向晚柠将她塞到了向知念的手上,她的手微微发颤,但却没有收回,她问:“姐姐,这封信是谁的恶作剧吗?于阙舟在哪?”
向知念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怎么握也热不起来。在向晚柠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听完管家的叙述,也看过了这封信,本想瞒着她、或是婉转的告诉她,但当她和向晚柠恳求的目光对上时,向知念一时竟失了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怎么告诉对方,这次的行动除了于阙舟,没有任何人死亡。
这本该是一场大获全胜,毕竟他们以最少的代价完成了任务,这是属于大华国的战功,在国际上仍被津津乐道,也为大华国换取了不少资源。
即使隔着屏幕,向知念也能感受到众人的喜悦,医院内时不时也能听到几声议论,他们在祝贺,在道喜,于阙舟三个字便随着盖下的“烈士”两字,被他们提及后惋惜了一瞬,随后掩埋在过往的余烬中,而后便是更加灿烂的欢呼声。
向知念张了张嘴,最终无力的伸手捂住脸,一时哽咽,不敢去看她的脸。
向晚柠先是疑惑的看着她,最后看向其他人,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可在发现没有人敢对上自己的视线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她平静的说道,并没有大家预料之中的悲伤,甚至朝他们弯了弯嘴角:“我知道了,他是英雄,这种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敢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