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灾情一事,确无可恕,加上第二条罪,已可摘了你的乌纱。”女帝谢照冷冷说道。
沈尚书含泪叩首,一双手颤颤巍巍的,老泪纵横,准备自个儿摘下乌纱帽,求得最后一点体面。
“不过你已全然治理了蝗灾,功暂时可以抵过。”谢照又道:“短时间里头找一个户部尚书,好像太麻烦了,朕就暂时留着你的乌纱帽。罚你一年俸禄,也别说我罚的重了。”
“清水村是解决了,旁的村子,你给我带人一个一个的解决了,别让朕再听到什么虫子的消息。”有罪当罚,有功当赏,谢照乃圣明的君主,自然赏罚分明。
“皇上放心,臣定不负皇恩。”与被罢官和丢脑袋相比,罚俸禄简直是如同汗毛一样不用在意了。
谢照看向燕昭:“燕昭,朕还不晓得,你竟有如此急智。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沈尚书治蝗吧,那点儿聪明,别用的不是地方。”
其意有所指,吓的燕仲不敢乱动。
燕昭拱手躬身,说道“谢皇上赏识,臣定当竭力而为。”
“你自然是要竭力了,打小儿与皇子的培养无疑,朕给你们安排文武师傅,不是让你们成天遛鸟跑马的。”世人皆知女帝谢照不喜燕氏子弟,这是她第一次点了燕氏子弟佐理政务。
而且言下之意,已经开了燕氏皇子可参政的先例。不要整天遛鸟的玩,有空也干点正事。燕昭与燕仲同时一个抖擞,都在揣测其话中意。
“燕仲,你说说,你又是怎么回事啊?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也是头一遭来。”谢照面上笑盈盈,实则问罪,十足一个笑面虎。
“回禀皇上。”燕仲冷静了下来,至少现在,表面上,女帝谢照似乎并不想问他得罪了。“臣实在忧心村民,又听见朝廷迟迟未安排人去治理,这才着急的想来告诉皇上。”
户部的差事就这样被燕昭抢了去,燕仲恨得牙痒痒,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哦?你也很关心社稷和民生嘛,连衙门有没有派人去治蝗,你也知道?”谢照自然并不会放过他。
“臣,臣也是听别人说的。”燕仲急着撇清。
“不过也没关系嘛,你是皇子,在意这些实属正常。”女帝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不过呢,下回别这么莽撞,知道你心系百姓,可也得打听清楚了才来,不然你这不是冤枉了燕昭和沈尚书吗。”
三人皆是一愣,尤其是燕仲,他本以为今日总逃不过责罚。
其后他又转念一想,难道,皇上知道了他和谢风华的事?一定是了,不然以他自己的面子,估计今日也见不到皇上。
一时燕仲的心里喜滋滋的。他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不过在殿上尚且收敛一些。他转身与燕昭两人作揖。
“燕昭皇弟,沈大人,都怪我未查明事情,差点委屈了两位,请你们瞧在都是为了灾民的份上,宽恕我吧。”
燕昭握紧了拳头,这燕仲简直大言不惭,说起冠冕堂皇的话来,连草稿也不打,偏生皇上似乎很吃这一套。所以他也不得不忍了下来。
“皇兄这说的哪里话,沈大人怎么会怪皇兄?大家都是为了百姓,蝗灾受到控制才好,哪里分什么你我。”燕昭更加谦虚,直接推了沈大人出来,谁叫他受了自己的恩惠,这时一点高帽子,还不想戴?
沈尚书夹在两个皇子和一个皇帝中间,也只有微笑的份了。
“行了,都回去吧,在这里当柱子啊。”谢照挥了挥手,把他们全部赶出了太和殿。
三人默然立在门口,相见无言。率先打破这平静的,是燕仲。
“燕昭皇弟,咱们一起回去吧。”燕仲笑着说。
沈尚书接到了燕昭的示意,便先行离开了。
“皇弟正是巧的很呐,如何想着去清水村晃悠?难道这京城的繁华,已经入不了皇弟的眼睛了?”燕仲笑着道。
在燕仲心里,燕昭一向只是跟着自己屁股后头的影子,如今挡了他入户部的路子,便再也忍不住,言语尖酸刻薄起来。
“皇兄打趣我了,说来也是凑巧,那日正好想去找崔大儒,但崔大儒依然是闭门不见,我只好四处走走散散心,谁知正好碰到沈尚书。皇兄也不忍看见灾民受苦,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呢?这岂不是愧于先祖了?”燕昭拱着手,态度谦和。
燕仲刚刚借口灾民而脱身,燕昭便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拿话噎了燕仲一次。
“哦?这么凑巧啊。”燕仲隐隐觉得不妙。他本来意图在太和殿告状,撤了沈尚书的差事,自个儿取而代之。反正沈尚书已经年老,办事大不如前。
谁知道多了一个燕昭,还将那蝗虫治理妥当。
燕仲恨得牙痒痒。他所做的那些准备,如今全然做了嫁衣裳!
而且皇帝今日之言,并没有秘而不宣,过了今日谁都知道皇帝允许了燕氏子弟关注政务,而且看起来也会择才而用,那么他燕仲,正失去了这顶好的先机!
一切,可都拜眼前的燕昭所赐!
燕仲忍不住正视起燕昭来。“皇弟研究的挺多啊,连治理蝗虫的书籍都看过,还记得那么仔细?”
本来燕仲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想着别人也是出些歪心思。可是歪打正着,正是说到了燕昭与谢风华联手设计的这一局中。
燕昭不急不慢,微微一笑,如沐春风。“皇兄不是也知道,我就喜欢看些杂书,什么治理蝗虫,奇闻异事这些的。也正是我撞了大运,正巧合着是我看过的。若不然,我哪有这个本事。”
“你本事可也不小。”燕仲这话说的酸溜溜的。不过几句话,也打消了他对燕昭怀疑的念头。
人那,太过自负,有时候也会被无谓的事情,遮挡住视线。
“皇兄,累了一整日,早些回去休息吧。”燕昭立在宫门前,对燕仲依然是恭恭敬敬的。
燕仲也不太理他,自顾上了马车。
“行了,你也回去吧,日后你可有的忙。”一掀帘子,露出燕仲不甘心的面孔。“不过你可小心着点,这夜路走的多了,见鬼和摔跤的事情可不是没有。燕昭皇弟有时间,还是求神拜佛的好。”
一打马鞭,绝尘而去。
燕昭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唇角勾起讽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