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表面上燕仲并没有被处置,事实上,在谢风华未死的时候,燕仲就已经猜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整场谋划的隐蔽性上,他自以为没有问题,女皇的怒火,燕仲也早已经有所准备,但皇上的怒火,似乎并不是那么强烈。
这点十分奇怪,而且燕仲几次去拜访皇上,都被拒绝入见,所以他肯定了一点,皇上确实因为这件事,不待见他了,但偏偏又不处罚,吊在这中间,燕仲很是难受。
几天前苏琪也死了,苏琪的死及其诡异,他无法查出痕迹,幕僚已死,局面也失去控制,这件事,燕仲还是最吃亏的人,他在府中不断的思虑,眉头无法舒展。
一个个丫鬟小厮从屋子里端出来瓷器碎片,一批一批一直没有停歇,不难看出有些托盘上是难得的上等瓷。
“这里收拾干净,我去趟内院。”他自开蒙后,就住在外院,平日除了定醒也并不会在女眷的地方多逗留。
燕仲阴沉着脸,盯着屋子里唯一完好的绣了劲竹的屏风,鹰隼般的眼神,似乎是要在上面戳出一个大洞。
“是。”小厮如获大赦一般,连忙应下来,跪在地上一磕头,退了出去。
虽然自己伺候郡王多年,但是郡王阴晴不定的性子他还是没有摸透,有时候主子一生气,甚至会像那些个身处深宫大院里的小姐夫人一样摔花瓶。
而且,有时还会动不动就那他们这些下人撒气,打板子什么的私刑算是最为常见的了。
另一个新来的小厮奉了那个老管家的命令,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准备陪着小王爷去内院。
大概是因为太害怕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怕什么,他又不是什么老虎猛兽,也不会吃人。
看着这个小厮的举动,燕仲最初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转念一想又是感到浓浓的悲哀了。
他盯着屏风不语,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让那位新来的小厮以为自己有那里做的不到位,急得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
半晌,燕仲才调整好面部表情,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走。”声音很轻,语气又是轻飘飘的,就像是羽毛落地,让人揣摩不出来说话者的心情到底怎样。
小厮不敢再腹诽什么,连忙点头哈腰地跟了上去。要想在这硕大的王府里面生存下去,首先就得学会讨好主子,棱角什么的,先自己个儿磨平吧。
世上是没有主子喜欢忤逆他命令的下人的。
“郡王,二门到了。”
“王爷,您?”管事嬷嬷连忙命人打开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礼貌不显谄媚的笑。
能在齐王府这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当上管事嬷嬷的人,且不说他有多么聪慧,就单看伺候人这一点,也是知道他断然是个机灵的,礼节上面自然是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本王来看看和妹妹。”燕仲双手背在身后,薄唇勾起一个笑。
“诶诶,小王爷您这边请,长久没来了,郡主有时候还念叨兄长呢。阿七,还不快给小王爷带路?”
那个被管事嬷嬷唤做阿七的娇娇弱弱地福了福身子,扭着不及盈盈一握的细腰,冲着燕仲又是一个行礼:“小王爷,请随我来。”
燕仲点点头,跟了上去。
几人走了不到半刻钟,小婢女在一个雅致的小院子前停下了。
“郡王,这就是了。”
说着,小婢女突然凑近了燕仲一些,压低声音道,“这些阵子因为女帝不公,郡主一直心情不好,哭哭啼啼一阵,王妃来了都是没能劝好,反而又是发了一通脾气,想来见了郡王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还望郡王多担待一些。”
燕仲眉心蹙起,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忍怒摆摆手:“本王明白了,你且退下吧。”
他作为一个堂堂女帝册封的郡王,还要看自家妹妹的脸色,那他是不是活的有些窝囊。
燕仲平复了心情,缓缓踱步进去。
“我说了你们都出去!不要来烦我,为什么还是要进来,都不听我的话了吗?”
燕仲刚刚走进去,一个木制凳子就飞了过来。燕仲偏头躲过,但还是被凳子脚勾出来了一些发丝,略显狼狈。
他咳嗽一下:“是我,我来看看你。”那边这才安静下来,屋里陷入一片沉寂。
片刻,那边又道:“你来干什么。”不难听出,那女声很是不耐。
这声音一下子引爆了燕仲压制很久的坏脾气,他走入内室,怒道:“你先前不会说话害得我又不得皇上信赖,我都没有说你什么,你还给我脸色看?你当你是谁?不过是在你父亲底下过活的小小的郡主而已。”
原本女帝还是对他挺好的,还许诺过要给他一些差事做做,磨练一下自身,若非在狩猎之中谢风华受了伤,偏偏燕和也是个语拙的,句句刺激着女帝,否则他早就可以获得女帝的提拔了。
偏偏害他的还是他的亲妹妹,打不得骂不得,倒也真真是窝囊极了。
“我是个小小的郡主?那她呢?她谢风华不过是一个皇上的侄女罢了,她凭什么得到皇上的宠爱?她不配!”
燕和这时候才抬起头来,双目充血,与平日里高傲孔雀一般的燕和截然不同。
她忍够了!
不管是母妃,还是父王,最终都是叫她忍,她凭什么忍?
凭什么!明明她才是郡主,她才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为什么不管是谁目光追随的都是谢风华。
云和郡主双手绞着素白的帕子,涂了丹蔻的指尖狠狠扎进肉里,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这几日的禁足,已经磨灭了她所有的耐心。
“她配不配都和我们没有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皇上对我恢复信任。”
“呵?恢复信任?”燕和看着燕仲,眼睛瞪的大大的,“这明明是你自作自受,连我现在沦落到这个境地也是你一手促成的。若不是你先前派人刺杀谢风华失败,反倒让我们自己受了牵连,我会被关禁闭吗?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吗?都是你害的!”
阿七依靠在墙上,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甜甜的微笑止都止不住,浅浅的梨涡更是让她看起来单纯极了。
果然,李子麟的猜测没有错,这一切的一切对姑娘的迫害,都是燕仲操作的。
很好。
阿七敛住微笑,悄然从小院子里翻墙离开,步履从容,一点也没有偷偷摸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