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句话算是讽刺了,讽刺燕仲无能,守在铜关不敢再近一步。书群顶着燕昭外放的凛冽气势,勉强稳住身形,头次觉得自己跪的这么累。
他道:“皇上的话,草民会带到。既然诏书已在路上,草民便不多留了,草民告退。”
燕昭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书群的汗不由得落了下来,他不过是隐居在铜关的书生,有些才识却在谢照即位之时不得重用,对谢照心存芥蒂,对谢照立下的储君燕昭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
在燕明月广招有识之士的时候就冲动之下去了,受到燕仲赏识,如今燕仲身边无人,便派了他来谈判。
他来之前想着燕昭能够为了美人不要江山,定然是个昏君,如今见了才知道,是他有眼无珠,光凭片面来评断一人。
若是早知如此,他必然跑的远远的,绝不趟这趟浑水。
书群心道,只怕这事没那么简单。
书群垂着头提醒道:“皇上若是无事,那臣便先告退怕。”
燕昭蓦地笑了笑,道:“燕仲身边何来你这样的角色,朕之前从未见过你啊。”
“无名之辈罢了。”
燕昭没再多说,挥手让人送他。
过了会儿沈将军再进来,问道:“皇上,这人就这么放走了?”
燕昭垂眸道:“构不成威胁。”
那便是放了的意思,沈将军犹疑片刻,又问道:“那您……”
“诏书已经写好,正在路上,”燕昭无奈笑道:“沈将军也莫再劝朕了。”
沈将军垂首答,“末将不敢。”
“罢了,”燕昭又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道:“若是有一天朕真救不了她,纵是做个昏君,又如何?”
这话一闪而过,沈将军没有听全,但看燕昭的神情,也大约能猜出来意思。
他微叹一口气,说了告退便离开了。
书群回到燕仲营帐之中,仍然有些心悸。在快要离开之后送他的士兵竟然要他在这儿等一会儿,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斩来使说的好听,但看燕昭的态度,若是不想他将消息带回去,或是被燕仲逼迫得一怒之下把他杀了拿他泄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书群慢慢擦着冷汗,顺便四处观察,想着一会儿若是真要被杀了自己能从哪里逃走。
可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些将士们单手就能把他给制服了,想跑也难。
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将领服饰的男子走了过来说要送自己走,直到走到驻扎门口这里,书群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生路。一路那人问了些关于燕仲的问题,都被书群打着哈哈避开了。
出来后与燕仲的随侍人员汇合,书群真觉得自己算是逃出升天了,不容易。
回到营地,燕仲自然还在等他,或者说是在等燕昭的回复。
书群第一时间去见了燕仲,回禀道:“燕昭态度如先前一般,并没有要放弃谢风华的意思,自他所说,传位诏书已经护送在路上,不日便可抵达铜关。”
在燕仲面前,他自然不会称燕昭为皇上。
燕仲闻言算是松了一大口气,好半天露出一个笑意,对书群这次出使极为满意,笑着道:“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本王重重有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书群心道还是燕昭开恩没一气之下把自己的命给收了,面上淡然地说:“草民一介布衣,所求不多,只是想得到一个机会施展才华,也不至于埋没了这十年寒窗苦读之功,如今郡王予我这样的机会,草民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多求,只想请求郡王放我归山。”
“哦?为何要走?待本王登基之时,必然要予你重用,你难道不愿?”
书群笑了笑道:“若是在之前,或许我还有所求,但是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再去受人束缚,到底是有难言之隐的,郡王体谅,还是放我走吧。”
书群打得好算盘,他见了燕昭一面,猜测燕昭必然留有后手,不会这么容易传位给燕仲,所以燕仲失败的可能性也不低。他眼界不浅,心知要早早脱身才好,不能被燕仲所累。
而燕仲此刻得了消息心情大好,也不强人所难,心想京中人才之多不是没有比书群更聪明的,便大手一挥,说:“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书群领了恩,千恩万谢地走了。
传位诏书在午时之前便送来了,燕昭掐着时间,重整衣装,带着三千铁骑去了燕仲阵前。
来之前已经叫人给燕仲送信,说明传位诏书已准备妥当,而燕仲也早已等候在此。
燕昭遥遥看着,燕仲只带了一队人马,不过百人,似确定燕昭不会对自己动手,而这百人队伍里,也没有谢风华的影子。
燕昭高举诏书,大声道:“燕仲,传位诏书在我这里,将风华带出来!”
燕仲眯了眯眼,道:“谢风华就在我营帐之中,将诏书拿过来,我确定无误之后,自然会放了她。”
燕昭一时不答,这种事情将就一手交物一手交人,谁也没法保证燕仲得到诏书之后会不会当场撕票。
不过这对燕仲也没好处,一旦燕昭被逼急了失去理智,开始举兵攻打,或许拿着诏书的燕仲还未能有示人的一天便被燕昭杀了。
局势僵持在了这里,燕仲看燕昭迟迟未动,又道:“你放心,我不会言而无信,但你若不将诏书给我,谢风华的命你也别想要了!”
燕昭听了他的威胁,过了会儿,才缓慢将诏书递给身边一人,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明了。
那人骑马扬鞭,骑到燕仲面前,将诏书递了过去,再调头回来。
燕仲得了诏书,急不可耐地打开,上面由顾启书写的字体华丽而大气,内容书写着他梦寐以求的夙愿,再看左下角红色的印记,当真是玉玺印记。
狂喜在燕仲心里炸开,他禁不住手中的颤抖,将这诏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燕昭出声,才让他缓过神来。
“燕仲,确定无误,快将风华交出来!”
燕仲双眼微眯,一时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隔了段距离对视,却又是半晌无言的样子。
过了片刻,燕仲身边的人向燕仲这边小声说了句话,便是这句话,让燕仲闻之色变。
“燕昭,你想骗我!玉玺在哪里?你不将玉玺给我,单凭这一张诏书,让我何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