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监们结过银两，再嘱咐了一遍后事如何处理，清碧这才放下心朝回走。
    事到如今，她心里沉甸甸的，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了。
    清碧回到寝宫，交代了下人去给太后准备起床后的梳洗用具和衣裳等，一一打点好，再去御膳房对了下今早的茶点，看到灶台上一直剥了皮的鸡，没来由地扶着墙吐了出来。
    御厨赶忙叫人将她扶出去，嘴里低声骂骂咧咧着，碍着清碧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才没敢大声。
    有人给了她一杯水漱口，清碧道了声谢将人赶走，靠在角落里好半天没有缓过来。
    咳得连眼泪都给咳干了，清碧才缓缓站起来，收拾了一遍身上，又换了身衣裳，才再回去见已经等了一夜的陈青。
    陈青会不耐烦，但是不可能不等，若是跑了，他的下场会跟死去的胡太医一样，况且外面都亲卫把守着，他也逃不掉。清碧将人晾一晚上的目的就是让陈青想清楚了，做好准备，免得临时掉链子。
    这种情急时刻答应下来的事只有半分可信，另外半分，都是逼出来的。
    果然，等到清碧回去，陈青一夜未睡，到底是老人了，眼皮底下一片青色，眼里已然出现不少红血丝，已经困得不行了，却还是一动不动等着清碧回来。
    听到推门的声音，陈青迅速扭过头来，眼里划过一丝喜意，碰到清碧一张面无表情甚至带着淡淡冷意的脸，顿时又冷静了下来。
    清碧凝起一个笑，道：“让陈太医久等了。”
    “没有没有，想来姑娘也是忙了一夜，辛苦了。”
    “为太后办事，不辛苦。”
    说话间清碧已经走到距离陈青一丈远的地方，抬眼扫了眼陈青的狼狈面容，淡淡道：“这一晚陈太医也是辛苦，还请陈太医先回去吧，至于后面的事情，清碧自会与陈太医交代。”
    陈青愣了一瞬，“那为何不……”
    “不现在说是吗？”
    “是啊。”陈青哑然。
    清碧轻轻一笑，道：“今日，太医院无名太医因诊治不当被太后处死的事情便会被传出去，陈太医还是先想着如何在其中明哲保身吧，多的话清碧就先不说了。”
    陈青猛的回过神来，清碧说得没错，他本是跟着胡太医他们一块儿来的，到头来胡太医全丢了性命，只有他一个人幸免于难，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想明白了陈青连忙往外走，没走几步又被清碧出声拦住。
    “慢着，”陈青回身对上清碧意味不明的笑，“陈太医请这边跟我走。”
    “怎么？”
    “太后仁至义尽，既然你我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不会不顾陈太医的安危，这边，清碧会带陈太医回去，回去您只需对外说昨天你告病请假，未去太医院当职，没有听到太后传唤，当然，也不会有人说他在太后这儿看见你的。”
    陈青抹了一把汗，不管怎么样，先信了再说。
    对清碧有了些感激，他连忙跟了上去。
    而清碧也正利用的是陈青这微不足道的感激，要让陈青彻彻底底的明白该向谁效忠，要他全心全意地交付，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若是他临时改变主意，将太后和自己卖了，那就功亏一篑了。
    清碧将陈青送走，确定了沿路没有被别人看到，回到太后寝宫，太后刚好起来，洗漱过后坐在桌子前用早膳，几个宫女站在身侧稍远的地方，随时候命。
    与她从前的时候一模一样。
    清碧稍稍收敛情绪，慢慢走过去，垂着头道：“太后，人已经送回去了。”
    太后起先没有理她，放下筷子，随即清碧身后的宫女十分有眼色地上前将手上端着的茶水拿了过来，奉到太后面前。太后端起来漱了下口，摆摆手让人将早膳撤了，这才将视线转向清碧。
    眸色淡淡，带着些微漫不经心，太后说：“这次的事物你办的不错。”
    “谢太后夸奖。”
    太后“嗯”了一声，“去卫毅那儿盯着，等待时机合适就动手吧。”
    “是。”
    谁都知道卫毅亲手操办有关谢风华病情的一切，若是不将卫毅支开也很难下手。
    清碧领了命令，不敢在太后面前多呆，说了一声便退下了。
    “皇上——”
    燕昭稍一抬手，截断了司箴接下来的话，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谢风华，过了片刻见她仍旧没什么动静，才垂了垂眼，像是有些失望一般，轻声道：“外面说话。”
    方才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被他紧紧攥着的谢风华的手动了动可是下一刻这个依旧沉睡的人好像在毫不留情地告诉他，一切都是幻觉。
    司箴听命先出去了，燕昭将谢风华的手藏在被子里，给她细心掖好被角，这才起身出去。
    “什么事？”
    司箴躬了躬身，说：“太医院五名太医昨夜被……处死。”
    “是谁？”
    司箴顿了再顿，还是将话说全了，“被太后处死。”
    膝盖上放着的一只手瞬间猛的攥起，燕昭闭了闭眼，“原因呢？”
    “太医诊治不力。”
    “仅是这样？”
    “仅是……这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燕昭叹了口气，说：“随她去吧，尸首找到了吗？”
    “未曾，不知道太后如何处理的，问遍了也没有人知道，只说是夜里……做的……”
    燕昭眸色深了深，有些无奈，更多的是被深深压抑的不满。他竟没想到，太后乖戾之后，会变得如此草菅人命，还是他做错了什么，让太后这般有恃无恐起来？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他却又不能管，后宫生死多数由太后掌管，她随便一个理由搪塞过去，燕昭还不能跟她明着作对。
    燕昭有预感，这只是个开头罢了。
    “找顾启，找到太医的家属，给足银两离开京城，还有这几个人，尽快找到尸首，记着，厚葬。”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重了些，可见燕昭的心境并不平静，司箴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太后这件事确实做的过火了些，虽然不知道这几个太医如何得罪的太后，但这样白白死掉还是太过凶残了。
    至少尽管燕昭坐上皇位掌管天下了，也没有这般枉顾生死，太后却……
    司箴又问了一句，“皇上，这件事需要调查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