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重而稳的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旋即坐在他旁边。长凳一下子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发出“吱呀”一声响。
来人不是殷庆炎。刘照君心下稍警惕起来,那边招呼完客人的摊贩见状,过来对长凳上的另一个人说:“这位公子,这张桌子有人包下了,您挪个地儿吧?”
那位“公子”温声道:“我是这位公子的朋友,来同他说些话就走。”
“这……”摊贩询问似的看向刘照君,却发现刘照君的眼睛混沌无神,显然是瞎的。
刘照君可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朋友,他不认识这个人,但先前殷庆炎对他的叮嘱他可没忘,沂国皇帝那边已经来人找过他了,还有剩下两个势力……
他对摊贩说:“无妨,你去忙生意吧。”
“诶!好、好……”摊贩低头哈腰的走了。
这位公子虽然眼盲,但通身的穿着不凡,他可不能随便怠慢。
待摊贩的脚步声离开后,身边那人主动出声道:“在下‘浮云’,幸会。”
闻言刘照君精神一抖擞,但面上不显,淡声道:“找我什么事?”
“这话说的,你知道我们要来找你?”
我们?刘照君留意起周边的脚步声。
来的不止一个“浮云”吗?
“你跑来坐在我家主子给我包下的桌椅上,不是找我,难道是找我主子的?”刘照君不紧不慢地说,“他去买山红糕了,等等罢。”
很显然,身边这个人不可能等到殷庆炎回来。对方似乎又想快点把事情谈妥,又想找个好的切入点来引出主题,顺便试探试探刘照君的态度。
“浮云”问:“刘公子武功不凡,就甘心这么仰人鼻息地活着么?”
刘照君下意识道:“甘心啊。”
有软饭为什么不吃啊?直接少奋斗几十年,而且他和殷庆炎现在算是雇佣关系,殷庆炎图他美色,他图殷庆炎钱财,各取所需。
……不对,如今不是在闲聊。
刘照君张了张嘴,试图接上话题,但是他很悲催地发现自己把这个话题给终结了,于是只好闭嘴,寄希望于对方能再起一个话题。
但是身边这位似乎是无语住了,安静了很久,久到刘照君都想开口催促了,才干巴巴地想给刘照君放一个台阶:“在下知刘公子这么说是迫不得已。你不信任长兄,离开殷庆炎后无处可依,也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还很可能被两人追杀至天涯海角……”
刘照君下意识又想点头,这个叫浮云的猜的真对啊,他就是担心这个。但是脑袋刚要动,他又想起先前殷庆炎传授给他的谈话技巧,于是忍住了附和的冲动,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真是急死他了,能不能前摇短一点,直接说重点啊?
“若是我说,我有办法能让刘公子脱离殷庆炎的掌控呢?”浮云终于抛出重点。
这个时候还得欲迎还拒一下。刘照君嗤笑一声,道:“就凭你?”
“凭我一人自然是做不到,凭我们却可以。”那人的语气里又掺进了笑意,听起来温温柔柔的,“还需要刘公子配合,我们一起将殷庆炎送下黄泉,到时阴阳两隔,他就算想把你绑在身边,也做不到了。”
就殷庆炎那色中饿鬼的德行,刘照君丝毫不怀疑殷庆炎死后会跟他上演一场人鬼情未了。
那人又问道:“刘公子没有吃百日丸,对么?”
刘照君垂眸,做出一副在思考的样子,随后道:“是没吃,不过我凭什么信你?”
对方用有些为难的语气说道:“如今刘公子看不见,就算有什么凭证契约也瞧不见,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约定契约都不可靠,不如你先帮我做件小事,我看看贵方的诚意?”
“什么小事?”
“有人两次想要在夜间杀殷庆炎,结果殷庆炎没杀成,差点将我误杀了。此人与西昌王府中已死的春鸢有关联,还清楚玄鹤刀宗内部的房屋分布格局。”
看不见的这些日子里,刘照君除了跟旁人聊天外,再没别的娱乐活动,闲的没事的时候脑子里就开始胡想八想。他认真捋过自己和殷庆炎的情况,殷庆炎身边亲近的只有他和玄鹤卫,他要靠殷庆炎活命,而玄鹤卫的命都捏在殷庆炎手上,这相当于殷庆炎身边砌着道铜墙铁壁,不会有背叛者出现。
但如果他刘照君离开殷庆炎能活,那情况又不一样了,毕竟他没有吃百日丸,只要这两方势力中有一方倒台,他都有一线机会能活。
“天劫”应该会想到这点,然后把他当做一个突破口,偶尔来问问他殷庆炎查到哪里了,“天劫”那边好早做准备应对,顺便找个机会把殷庆炎做掉,这样知情人会少一个,剩下一个刘子博再慢慢对付。
应该……是这样吧?
论勾心斗角,刘照君不在行,他只能猜,或是去赌,现在就看旁边这个“浮云”是怎么想的了。
他说出这话来,是想提醒“浮云”,那个一直在搞暗杀的人可能会把他误杀掉,这样一来,殷庆炎身边唯一的一个突破口就没了。
如果暗杀者不是“天劫”派来的,那“天劫”探查后应该会出手阻挠对方,殷庆炎这边就会相对安全一点;如果是“天劫”派来的,那“天劫”如果还想用他的话,应该停手,殷庆炎这边也会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