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买卖人命的委托,真正的委托者都会躲在背后,派一个可能无关紧要的人来发布委托。若是殷庆炎对杀手说,要出钱买发布这道暗杀令的人的命,杀手可能只会杀掉一个对于“天劫”来说无关紧要的人,根本动摇不了对方的根基。
殷庆炎才不花这冤枉钱,他的钱得拿来养刘照君和玄鹤刀宗。
不过……这个杀手为什么会向他透露这么多?像是故意要引导着他去做掉“天劫”一样。
殷庆炎又道:“不足挂齿,你有什么目的,直说便是,不必跟我在这里兜圈子。”
尼坚明自动忽略掉殷庆炎对他的称呼,击开殷庆炎的长刀,收势立于树侧。他道:“想要在‘蜉蝣’的杀手底下捡一条命,你的武艺,还不够。”
殷庆炎嗤笑道:“你以为我走到今天,靠的是武艺?”
话音方落,树后就一左一右地劈过两刃直刀来,尼坚明避无可避,只好蹲下,未及起身,四柄刀就前后左右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有人背光站在他的身前,一手迅速捏住他的两颊,另一只手探进他嘴里抠挖了一圈,确定没有放毒药后才收手,用他的衣服擦尽手上的口水。
“……”
殷庆炎拎着刀过来,蹲在尼坚明面前,笑意不达眼底,却乐声说道:“现在能说了吧?你既不杀我,为何还过来找我?难不成是贪图我的美色……”
“……”尼坚明盯着殷庆炎那双莫名令人胆颤的红眸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想来看看她口中的‘大好人’是什么样的。”
明明读音听不出是“她”还是“他”来,可殷庆炎莫名觉得这个蜉蝣的杀手说的是前者。
“她?”殷庆炎思来想去,没觉得自己有哪条女性人脉是能跟“蜉蝣”这种顶级杀手组织搭上线的,但又不大相信这个男人是在胡说八道。
他撑着刀起身,收了笑,对玄鹤卫说道:“找处僻静的地方审一审,别留手,往残里弄。”
尼坚明哑然。
这可真是个“大好人”。
在玄鹤刀宗门人抽绳撤刀时,尼坚明盯准一处破绽,挥剑砍杀了出去。
不过他并未下死手,只是将围困他的玄鹤卫割了个轻伤,出了点血,随后蹬着客栈的墙面往上蹿,翻入殷庆炎原先睡的那间屋内。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客栈后面的那片林子里不知道埋伏了多少玄鹤刀宗的人,他如果想要逃出生天,就不能往寻常地方走,殷庆炎的房间反而是最安全的逃生路线。
只是他没想到,殷庆炎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刘照君听到外面玄鹤卫把那个刺客给抓住了,先前被叩窗声刺激到紧绷起的神经松懈,困意袭来,昏昏欲睡地靠坐在床边,却突然又听见玄鹤卫有人痛呼的声音。
他被这声音惊醒,欻地站起来,还没等反应,便被人狠狠地用什么打了腿弯,双腿脱力地跪在地上。
这下子,痛呼的人变成他了。
不过刘照君到底是被这两个月来不安生的日子给训练出了下意识反应,即使两条腿暂时动不了了,他还是凭借着腿部受击时感受到的那一瞬方向,伸臂用手甲的玄铁指尖剜了那人一爪。
虽不至于催筋断骨,但对方一定是皮开肉绽了。
……
林苓住的房间隔壁就是一个近卫,她受了伤,有需要行动的任务都不会叫上她。
她的肋骨正在恢复中,不知道为什么,晚上会格外地疼,疼得她睡不着觉,半夜听到隔壁有起床的细微响动,就顺便起来看看。
虽然不能参与行动,但能望个风或是警告一下想出去看热闹的人。
然后她和想出来凑热闹的东阳放舟碰上了。
林苓看向东阳放舟还包着药布条的双手,无奈道:“手都成这样了还不老实。”
东阳放舟傻乐道:“林姐姐不也是吗?”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地靠在殷庆炎他俩的房门外,通过这个开着门窗的房间听客栈外的动静。
听到刘照君的痛呼声时,两人一齐要往屋里去,但被一个从屋里冲出来的人给猛地推开。林苓被推到痛处,极轻地闷哼了一声,被东阳放舟给听见了,一时间连跑走的那人也顾不上了,赶紧去扶林苓。
林苓一臂绕过东阳放舟的后颈,拿人当支架撑着自己,一边向之后从房里跑出来的玄鹤卫说:“去楼下了!”
玄鹤卫赶忙下楼,但是左转右转,一个个跟突然被刘照君附身了似的,就是看不见那个大黑耗子似地到处窜的可疑人士,把靠在二楼围栏上向下看的林苓给气到眼里冒火。
她咬牙切齿道:“盲,都盲,盲点好啊!”
最后一个从房里追出来的玄鹤卫听到林苓这么说,连忙解释道:“主子说了,‘往残里弄’。”
闻言,林苓眼里的火一瞬间熄了。
玄鹤卫审人非死即残,殷庆炎如果特意说“弄残”,那就是要放过这人的意思,还是要演戏、让那人以为自己是凭着自己的实力逃跑的。当然了,同时也是为了刺激一下被捉之人的求生意志。
这人有用,不能随便杀。
于是林苓带着东阳放舟转头,各回各回屋,没再管了。
房间里,殷庆炎扶着被打脱力了腿的刘照君,助他坐回床上。
殷庆炎检查了一遍刘照君的腿弯,发现那个叫不足挂齿的人下手知道收着力,用内力打的,没真动筋骨皮肉,表面上只看着腿弯有一片发红,放着什么都不用管,明天就能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