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遗风有时候不能明白女儿的一些话,他疑惑道:“好好的,为何要杀他的所亲所爱之人?”
王琅语提笔,在被她画了三个小王八的白纸上写下“好友”二字。
“父皇,您以前只有姨母为友,于是将好友引意为至亲,可能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分量。”王琅语把还有墨汁的毛笔夹在指间转悠,甩的到处都是墨点,和某位殷姓人士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您明明有更温和的手段可以解决那件事,却非要用那么残酷的方式去让表哥体会人心。他这人很容易多想,胆子又小,您那么恐怖地吓了他一次,他以后就再也不敢交友了。”
王遗风轻笑一声,避重就轻道:“可是朕看他和刘家的那个余孽玩的很好。”
王琅语勾着唇角,脸颊两边的梨涡明显,“儿臣正想说这个。您当初还让皇兄去流民堆里把刘照君找出来——虽然被表哥抢先了……您不会事后处理掉那个刘照君吧?”
“不会。”王遗风答道,“刘照君理应跟在炎儿身边。他是炎儿的药,朕不会动他。”
“药?”
“这个你不要多问,仙家秘言,不可多传。”
“好吧。”
父女俩换了一张干净的白纸铺展在桌上,正要点兵点将出一个幸运官员来作为新课题,大皇子王赤鸣突然急奔入开着门通风的书房,都不让下人提前通报一声。
王赤鸣手里还抓着练武用的长枪,一身大汗,一看就是练武中途跑过来的。他在门口站定,惊慌难抑地抬头看向桌子后面的父皇和皇妹。
“大燕的江南地区发了大水,冲死了好多人!”王赤鸣急声道,“表哥还在江南!!”
父女俩顿时瞪大了眼睛,一齐拍案而起。
“什么!?”
王琅语大怒道:“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水那么多,怎么不知道往我们沂国流一点?!”
父子俩震惊地看向帝姬,异口同声道:“现在不是应该先担心殷庆炎吗?!”
王琅语:“对哦,而且大燕还让水冲死了好多人……王赤鸣你不准叫表哥的全名!没大没小!”
王遗风无奈地用指节敲了一下王琅语的脑袋,“你也叫了兄长的全名,没大没小。”
看着捂脑袋冲他吐舌头的王琅语,王赤鸣开始为沂国的未来感到担忧。
他的好妹妹真的能胜任皇帝一职吗?
可一定要能啊,不然现在被关在屋子里读书的人就得换成他了,他不想读书。
……不对!现在应该担心表哥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表哥,父皇让我们不准随便提起你,更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你,我们说起事情来都养成了下意识把你忽略掉的习惯……对不起表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兄妹俩的心中话罕见地重合了: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表哥平安,拜托了!
两人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把开国皇帝、开国皇后、先皇、先皇后、先嫔妃、逝去的公主都给求了一遍,包括他们外出远游的大姑姑锦王。
不知道在哪个天涯海角游玩的锦王:安心啦~都安排好了!
……
刘不敏站在段家的家族陵墓前,身旁的黑衣少年人是爱徒王裘。
王裘是玖人,硬要说的话,跟锦王也有点关系。
从前玖国还未灭国时,王裘是玖国大都中的无名乞丐。当时锦王正在玖国当质子,而他在机缘巧合下受过锦王的恩惠,衣食住行都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保障,也有了姓名。
他随锦王姓,名“裘”——他是因为一件狐裘而与锦王相识的。
“师父,能救吗?”王裘看向身旁沉默的师父。
“尸身都腐烂的只剩白骨了,救不了。”刘不敏叹了口气,“她的家人和朋友也都接受了她已经亡故的事实,让她安息吧。”
“那我们……”王裘的视线突然一顿,他抬手,指向一个墓碑上坐着的女鬼,“那是不是那位段姐姐?”
“你的年纪比人家大多了,还唤姐姐呢……”刘不敏顺着徒弟的视线看去,点头道,“是她。”
“她好像有执念未了,所以才滞留人间。”王裘的紫色眸子发着淡淡的光,能够以此用凡胎□□看见鬼怪,“我看看……她想……看看草原?”
“草原?”刘不敏想了想,人间最广大壮丽的草原在狼蛮地界。
他挥动臂弯里的拂尘,让其中一缕白丝延伸出去,飘到段意馨的魂体面前。
“牵着吧,姑娘。”刘不敏温声说道,“带你去看看草原。”
长风吹起仙人与鬼魂,将他们送往东洲的极北之地。
……
刘照君将老大夫现场调配好的软骨散倒进茶壶里,先用那个还活着的“浮云”试了试药,跟大夫再三确定这药没有副作用之后,将茶壶里的药水稀释了两壶。
不需要特别长久的效果,得让殷庆炎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
他倒上一杯,端着转身,见殷庆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也不出声,就死死地盯着他。
“呦,醒啦。”刘照君走到榻边,将殷庆炎扶起来,把茶杯怼在殷庆炎唇上,“张嘴。”
殷庆炎那嘴闭的比蚌壳还紧,刘照君甚至能看清对方下颌上因为咬牙而微微凸起的那块骨头。
“是软骨散。我想给你解开绳子再说话,但怕你跟我动手。”刘照君好声好气地商量道,“你喝了让我安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