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会和权贵有交集,可他有个救命恩人,恩人曾来找过他两次,第一次存了一个锦盒在他这儿,第二次给了他一张画像,说终有一日,画像上这人会来取走这个锦盒。
那时他就发了毒誓,不论发生什么,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一定会保管好这个盒子。
一直没见着画上眉清目秀的小玉郎来找他,李福心里着急的不得了。可前几日他又准备盯着瞎琢磨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不就是最近领兵灭了外敌的谢小将军谢玉折吗!
大军凯旋时正值隆冬,谢玉折一人踏马在前,身后领着泱泱大军。他的脊背直挺,黑发高高束起,腰佩镶玉长剑,银铠反射着猎猎寒光。大雪落在轻铠之上,又随着千里马的脚步,碰出簌簌响,雪一点一点被抖落下去,踩进泥里。
行至城门口他一拉缰绳,翻身下马,对着那漆红大开的巍峨城门深深行了一抱拳揖礼,朗声道:
“臣谢玉折,幸不辱命。愿陛下万岁,百姓长安,天下太平。”
第003章 假瞎子
将军府有位小公子,面比冠玉俊,眉目胜雪寒。胆大的姑娘想同平日里那样朝如意郎君身上扔帕扔花,却又因他周身凛凛的气度消了念头。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隔绝了一切好意,再热烈的花也抛不到他身前。他是和雍国新开锋的、沾满鲜血的利刃。
那日小将军从城门踏马巡游直到了皇宫,从此上京无人不知谢玉折。
当然,得排除被关在寺庙里,与世隔绝一百零七年的柳大仙。
屋外下着小雨,而柳闲没有伞,正愁着,听掌柜的语气像是来了个大人物,好奇心起,便折返了身,撑在柜台上支着头,笑眯眯地侧身看向眼前人。
“谢小将军?”柳闲叫道,十分和悦:“久仰大名了。”
其实他压根没机会听说,只是见这人衣袍银纹暗涌,连黑绸额带上都绣着鎏金麒麟,想必身世不凡,先认识认识,或许小将军大手一挥,就能解了他没钱买伞的燃眉之急。
更重要的是他未来有个死敌也姓谢,等了上千年都没出生,眼前这位说不定就是他的祖先。把死敌的老祖宗扼杀在摇篮里,死敌还生得下来吗?
柳闲一手捻着银子,不轻不重地琢磨着。
可在李福眼中,一个半疯的脏瞎子,用缠着破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当朝小将军,这画面别说友好,也忒瘆人了。听这懒丝丝的挑衅意味,瞎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也不知道小将军脾气好不好,反正这乞丐看着就是个刺头儿。希望他们俩不要在店里打起来,他还要用自家招牌吃饭呢。
可在李福为瞎子的残命和自家店铺的名声扼腕叹息之际,谢玉折竟然没有无视瞎子,反而浅淡地“嗯”了一声,李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玉折仍盯着桌案,语调刻意得像死水一般:“你没有伞。”
“我?”柳闲朝四周转头,疑惑地指着自己,一时不知道这富贵公子在对谁说话。
谢玉折问:“衣服都被淋湿了,不冷吗?”
柳闲竟然从少年冷淡的一句话里听出了责备的意味。
李福打开重锁取出一个锦盒,正不知该不该递给谢玉折,闻言差点崴了脚。
连一个陌生乞丐的冷暖都要关心,谢小将军果然如传言一样心忧子民,是我朝大幸,我朝大幸啊。
只见那乞丐点点头又摇摇头,抛高手上的碎银又接住,笑道:“冷啊,可买伞换衣都要钱,没钱神仙也没办法。”
谢玉折微蜷了下手却没说话,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福趁机把东西和金子一齐推了出去:“小将军您亲自前来,小铺已经蓬荜生辉了,您保家卫国的恩情,小民终身难以报答,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遵照典当行规定,赎回此物当付黄金二两。”小将军重新递过金子,他的声音清朗有力,还夹杂着几分变声期特有的低哑,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
在他打开钱袋子的那一瞬间,柳闲趁机朝里头定睛一看,表情都快裂开了。这小孩装钱的东西,竟然是芥子袋!芥子袋外观和普通布袋相差无几,但内里却别有洞天,它几乎能完全不受限制的放置死物,但一般只有修士才能用灵力打开。
可谢玉折手上的却像是特制的,凡人也能使用。
柳闲一时不知道该把重点放在这个袋子上还是二两黄金上了。他背过手,藏起躺在自己手上和半根手指差不多大的碎银,想着芥子袋中不知还会有多高多沉的金子,心里酸得很,他连买伞的钱都没有呢。
李福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能要!这是当年我的大恩人不要报答,又不忍心看我良心不安,所以才让我存了个东西,等着未来交给您。”
“我等了好多年了,却一直没见着人,还以为只是恩人留给我的念想罢了,没想到今天真等来了!”
李福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辗转百年,人间沧海桑田,他从一个差点死在妖兽口中的上修界小器修,等到如今精明市侩的下修界老商人。他的脸随着岁月渐生沟壑,只有这个锦盒封于玄铁中永远不变,仍静静守在原地,而今日终于等到了。
“好多年?”谢玉折微微蹙了眉。
其实他来时也看到了当票百年前的日期,可在真正见到寄存的东西之前,他从未想过这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