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前人定的婚约,如今若是杨婉音不想,他们也不会拖沓,和气取消了就是;倘若杨婉音还看得上他们,那他也会尽全力地维护新的家庭。
不过,他们小时候一起爬树抓鱼天天疯玩,真要结亲,以后以夫妻相称……真明珠心里总觉得很奇怪。
他恶寒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比杨徵舟大两岁,让他叫声哥都不肯,成天‘宝珠’‘宝珠’地叫,难不成他以后真的要叫我姐夫?”
柳闲记得,杨徵舟和周容恙同岁,真明珠看着年轻,却是三人中最大的那个。
他越狱之后,听闻杨家以强势的幻术自成一派,还背靠着杨徵舟谁也不可与之相比的泼天富贵,风头正盛;而迷花岛的先宗主虽然死了,他的亲儿子周容恙却是个炼药天才,迷花岛仍稳坐三宗之位;可却从没有听人提起过真家,真明珠在做什么呢?他们出现在了这段怨灵的记录里,难道也和祈平镇的“水鬼”有关?
柳闲走过去,笑着与二人问好:“真小公子,我们又遇到了。”
看见他时,真明珠的双眸骤然一亮,笑咧了嘴,激动地拍着周容恙的肩:“二位兄长叫我明珠就好啦。周周周容恙,这就是今天救了我的两位恩人!这是柳兄,这是谢兄!”
周容恙眼里盛着一汪清泉,不愧是杨徵舟常夸的温润之人,他微笑一礼:“在下周容恙,明珠的好友。多谢今日二位对明珠出手相助。”
真明珠脸上泪痕还未干,柳闲递过去一张崭新的手帕,关切问道:“明珠,你为何如此伤心?”
酒后吐真言,本就是个直肠子的真明珠想也不想地说:“我想念我失踪的妹妹了,我想找到她。”
柳闲道:“寻人?我刚好学过一些术法,或许能帮上忙。”
“真的吗?”真明珠的眼睛里已经跳出了小星星:“我见柳兄第一面就觉得恍如旧识,原来你是我的天降大恩人!你真的好厉害啊!”
“不敢当……”杀父仇人柳闲干笑着摆摆手。
咱们哪是恍若旧识啊,我来过你家好几次。
他决定在帮真明珠找到妹妹之后就和这个人断绝来往,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他装作一概不知,例行公事地问:“你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明姝,明明如玉,静女其姝。”
柳闲伸手:“给我一个她常用的物件吧。”
真明珠迅速地取出一把木梳,双手递给柳闲:“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把梳子,爹送她的生辰礼物。”
柳闲接过这把精巧的木梳,状似不经意地问:“既然是父亲相送,敢问令尊姓名?”
真明珠落寞了些,他垂眸道:“先父名为真乐章。”
真乐章。
在空荡的脑海里搜寻了很久,柳闲想起一个笑容可掬的魁梧男子。
真乐章,天下十绝之一,大乘期圆满的第一刀修,但其实主业是做赎灯的。他额角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据说是从前和人生死决斗后留下来的,吓人得很。
不过他虽然长得凶神恶煞,却总是满面笑容,冲淡了周遭不少让人冒冷汗的肃杀气——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更衬得他像个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了。
真乐章看着五大三粗,其实是个爱吟诗唱歌的雅士。在某次筵席上他高歌一曲引人惊叹,彼时柳闲在一旁静静听着,还想着这人“人如其名,吟诗如乐章”。
养出了这样一双儿女,他应该很欢喜吧。
柳闲把那块木梳还给真明珠,温声道:“引香会毁掉使用的东西,随意给个明姝用过的物件就好。这样珍贵的木梳,不如好好保存着。”
真明珠点点头,收回手,又拿出一支发簪来。
柳闲把发簪平放在桌上,走到食肆神龛前道了声叨扰,从财神爷面前的碗里取出一杆香,就着火星子往发簪上点了三点。
而后玉质的发簪竟然无火自燃,冷光阵阵烧玉成灰,留出一条朝四方无规则扭动的余烬来!
静数九个数后,他低呵:“歧路休贻误,燃香解失途,引!”
法咒逼得灰烬聚成一个小圆珠,柳闲割破自己的手指,朝圆珠中心滴了滴血。
血灰相融,剑意将它切成一条细红线,他挑着那条长线,对谢玉折道:“小玉,为我指路吧。”
他一边忘了我,一边叫我的小名,谢玉折下意识地点点头。
而后红线一端像是欢喜地得了令,歪歪扭扭好似无天赋却热爱舞蹈之人的第一支舞,它重重环绕盘上了谢玉折的小指,迅速地打了一个死结。
红线的另一端,则温顺地则连在柳闲的小指上。
柳闲笑着勾了勾两人小指间的红线,轻声对谢玉折耳语:“这叫引香,寻人极好用,以后有机会教你。”
这也是偏门邪道大师柳闲自创的技法之一,不过此术只在寻活人的时候好用。死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怨气会干预魂香的判断,效果会大打折扣,多半是不能判断位置的。
与他的指尖以红线相连,谢玉折陡生了些被小猫挠心的奇异之感。而更神奇的是,他像变成了个人形司南似的,竟然真的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个特别的位置,对他尤为有吸引力。
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下,他仅闭眼感受了几瞬,就迈出了店门,坚定地指着南方的小路道:“她离我们并不远,先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