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谢玉折凑近过来,伸手轻轻拂去了他眼角不知道何时凝聚的水光,柔声道:“柳闲,不要哭。”
“……”
柳闲惊异地抚上自己的眼睛,不小心碰到谢玉折尚未离开的手指,赶紧慌乱弹开,反驳道:“我没有。”
“是饺子太烫了。”
“舌头要熟了。”他一边否认一边别开脸,用手朝自己扇了好久的风,又打了一个欲盖弥彰的呵欠。
他的心酸酸涩涩,感受到自己被烫麻木的舌头,笃定了这个原因。
不然我堂堂天下第一仙,无情道大成,吃遍天下美食,怎么会因为一碗饺子流泪?
谢玉折低顺着眉眼:“师尊吃得太心急了。”
“我只是饿了。”柳闲看着他的眼神能把人千刀万剐。
谢玉折很听话地赞同了他: “嗯。都怪弟子,没有早早做好饭,让师尊饿了。”
柳闲自暴自弃地说:“好吧,刚刚的确有一点点感动。”
“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师尊,未来我会做到更好的。”
谢玉折无奈地笑,前倾身体,把早已藏在身后的小袋子和信笺递给柳闲:
“柳闲,生辰吉乐。”
“谢谢你啊。”听他乖乖揽了责任,柳闲顺势应了一声,而后又突然僵住了手,筷子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生……咳咳咳咳咳!”
他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一字一句咀嚼着这短短四个字:“生,什么辰吉乐?”
“生辰,吉乐。”
谢玉折纠正了他错误的断句,他有些忸怩地说:“这是生辰礼。师尊……等回房了再看。”
他的礼物简陋又滑稽,做个这种小玩意儿都要费这么多心力,完全配不上比瑶台神仙还清贵的柳闲,所以,他不敢看到柳闲拆开礼物时的模样,只好任性地提了个要求。
“呃……好。”
慌乱地应了一声后,柳闲再也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了,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纠结许久后,他问:“你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其实穿书过来这么多年,他大多数时间都不过生辰,连自己都早忘了,怎么谢玉折知道?
“从前你说过,你说你的生日是二月廿九。”
原来是我又忘了,柳闲干笑了两声,或许是做国师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吧。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对谢玉折说:“在我们家,寿星过生日的那一日要吃饺子,以求平安幸福。”
所以他今日突然兴致勃勃地做饺子,不是因为自己想吃,而是因为,是我的生日?
柳闲连个谢谢都不敢多说,浑浑噩噩吃完晚饭,在谢玉折满怀希冀的眼神下收好他送的一大串硬币后,脚步虚浮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走入门槛时他差点被绊倒,而后便背靠着门,先拆开纸条,上写着:
师尊,生辰吉乐。
愿山色不尽,生生逢春。
弟子谢玉折敬上。
春字后头又加了几个字,墨迹颜色与前面的字不相同,显然不是同一个时间写下的。字的主人许是纠结了许久才加上这四个小字,写着“岁岁相见”,字迹小心翼翼,却又十分有力。
另一张牛皮纸上画着精密的兵器图,应当是精心学习设计过,谢玉折在旁边批注说,他打了一柄短刀,很粗糙,望师尊不要嫌弃;而他的另一份礼物菩萨针,几日后再交付给他,在这些批注旁边还画了一个丑乎乎的小笑脸,柳闲都能想象出这笑脸在谢玉折脸上时的模样。
而袋子里便装了他的第一件礼物,一柄锋利的短刀。
刀柄刀鞘均为银制,上雕满了盛放艳丽的红花,柄中镶嵌着比玻璃球还剔透的玉石,玉中有婉转如舞的红丝,七枚相合,凑成了一根柳条的形状。神兵有名,这柄刀的刀柄上刻着两个凌厉的字迹,这字和柳闲的有五分像,上写的是:玉折。
刀柄上的玉有镇魂却邪之妙用,是个极稀罕极难得到的物件,柳闲拿到手上便觉得全身都舒坦了不少,躁动的血脉都宁静了。
他原以为谢玉折身上处处的伤是先前还没好全遗留下来的,毕竟他和谢衣的那一战绝不轻松——
只是谢玉折自己不提。
他总是这样,自己身上的伤,能全盘忍下便一声不吭,因此很多时候若非柳闲亲眼所见,上手探查,绝不知道他到底伤多重。
譬如上次和谢衣一战后,柳闲总觉得他的行动变奇怪了。
他问,谢玉折说:“我没事。”
于是他强行把他拖去医师那里诊治身体,才知道:嗯,肋骨断了三根,小腿骨折,几处刀伤有五厘米深,有块肉差点被削掉,这就是这人口中的“我没事”。
他从来没教过谢玉折逞强,可他却学了个彻底。
他分明不用打败谢衣,毕竟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帮他一击,他总能稳稳当当地拿到那柄剑。
可他却像没有半点压力似的一字不发,击败了比自己强几倍的对手,让分影消散,让柳闲再一次惊叹于他的潜力。他名正言顺地获得了剑,就连后来那场偷袭,也不过是出自柳闲之手的小把戏。
而这刀柄上的玉极其难寻,找的时候要么钱包减重要么人掉皮,就连杨徵舟手里头都没多少,而他竟然找到了七颗。或许谢玉折近日的风尘仆仆,不知缘由的消失,身上不知怎么添的新伤,就和它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