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们看到那厨子,不约而同地想到应当从厨房下手。
高闻雁脸上不禁有些兴奋,她有预感,这个思路是对的。
那日掌厨的人很快就被带过来了,是个老面孔,伺候高家十来年了,大家唤他老程。
见是老程,兄妹二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地暗了一分。
高闻溪问:“老程,那日的饭菜是你做的?”
老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茫道:“是啊。”
高闻雁追问道:“可有什么人进过厨房?”
“嗨呀,厨房可是重地,哪能让人随便进啊。”
眼见线索就要断了,老程却忽然拍了一下脑袋。
“哦!我想起来了。”
“那日午饭小周帮了我些忙。”
给底下的人递了个眼色,高闻雁随口问道:“高家饮食向来是每厨掌管一日,那小周为何要帮你的忙?”
老程自豪地挺起了腰杆。
他笑呵呵道:“老奴来得早,他们几个都算是我半个徒弟了,约莫是想帮帮我罢。”
高闻雁摇摇头,叹老程真是心思简单。
若有人想浑水摸鱼,只怕他都陪着掉了脑袋,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她道:“我记得老程是广陵人?”
“是。”
“那小周是襄阳人,竟也会做广陵的菜式?”
老程一愣,回道:“那老奴可就不知了。”
“不过我们这些当厨子的,会多一些菜式也倒正常。哦!那日的方糕就是他做的,瞅着挺好的呀。”
“你让他帮你做方糕?”
他挠挠头:“那倒不是。”
“小周说糕点由他来负责,我便也没有指定他做什么。”
高闻雁又细细盘问,发现只有那方糕是小周做的,而送给张海的饭菜里,恰好就有这方糕。
她问高闻溪:“那张海,是哪里人?”
高闻溪已是胸有成足,笑道:“不巧,正是广陵人。”
至此,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有人拿这方糕来点醒张海,他家人还在别人手上呢。
高闻雁摆摆手,不再参与对小周的审问了,她大哥的手段她一向是信得过的。
她今日挂的是黄帕,知行早就在后门等着了。
楚序说过,一般人不知道知行是相府的人,因此高闻雁才敢放心接触。
途中有快马迎面而来,知行认出是相府的影卫,赶紧勒停了马。
“领队,相爷出事了!”
知行大惊:“什么情况?”
校场在京城南郊,将军府与相府分别一个从西出发,一个从东出发,是两条毫不相干的道路。
若要比起来,倒是相府的路程要远一些,因为要绕过乌刺山。
楚序先他们半个时辰出发,正是在路过乌刺山时遇刺的。
他的影卫快马加鞭,现下才与知行相遇。
为了不耽误时间,三人夹紧马腹,快速朝乌刺山奔去。
“在我等与贼人交手时,相爷突然旧疾复发,不慎中箭落入悬崖,至今下落不明。”
“已经增派人手去找了,若有消息,便会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知行脸色越发凝重,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忽然想起还有楚盈,连忙确认:“那小姐呢?”
“所幸那会儿小姐才将将出发,我等已安排人护送小姐回府了。”
总算不是另一个坏消息。
知行本想让人护送高闻雁回去,高闻雁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我应当出一份力的。”
三人一齐来到打斗现场,高闻雁检查了地上的痕迹,果真如那影卫所说,当时情况十分激烈。
见地上有一处痕迹十分奇特,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有抓到活口?”她问道。
“未曾,对方来了五人,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十分难对付。他们见相爷掉下去了,也不恋战,当即就撤退了。”
高闻雁走到楚序掉落的崖边,匕首划出的痕迹一路蜿蜒向下,是楚序自救留下的。
而再往下,则是一条急湍,楚序就是掉入这条江后消失不见的。
知行需要回相府封锁消息,以及准备应对其他的突发情况。
高闻雁则决定与影卫一同进山,分头行动。
知行闻言,顾不及身份,连连拱手道谢,此时情况危急,能多一个人手是一个。
这乌刺山看似简单,入了山才发觉里头地势之复杂,高闻雁在山里兜兜转转,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只得凭着感觉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
高闻雁是一点不担心迷路这件事,反正定会有人来找她的,她一个健全的人,还怕不被找到?
平心而论,对于救楚序一事,她是不大上心的。
楚序死了,对她未必有害。
而倘若楚序活了下来,当时的情景之下,她自然是帮忙来找人更好。
哪怕不是她救的楚序,楚序定也会念一下她的好,顺带着念一下高家的好。
然而,高闻雁远比她想的还要幸运。
她不仅出了力,还真把人找着了,实实在在地把这个大恩给落到了自己头上。
找到楚序时,他仍在昏迷状态。
他浑身湿透,浅色的袍子上全是斑驳的血迹,被江水泡得已经很淡了。
高闻雁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被江水卷到这附近,却还能自己爬到这个山洞里躲起来,高闻雁此时不禁有些佩服楚序的意志。
他既然要躲,就说明有追兵。
高闻雁既不认识楚序的影卫,又不认得路,最稳妥的方法还是在洞里等楚序醒来,或是知行找来。
第12章 女郎真不拘小节
捡了些柴火,又顺手猎了只野兔,清理完活动的痕迹,高闻雁这才回到山洞。
生了火,楚序的脸色总算稍稍回转。
或许是出身于武将之家,高闻雁自小对男女大防这些不甚在意。
她将楚序的外衫小心脱下,支了个架子晾起。
楚序虽然只着了里衣,然而那衣服湿哒哒地黏着皮肤。
别说他仍在发烧,就是那伤口也由不得这般泡着。
犹豫片刻,高闻雁终是伸手将他里衣褪去。
如她所料,虽然每次见楚序都是一脸病色,然而这衣服下的线条却是精壮的。
伤口是在左肩,箭早已被他拔出扔在了一旁,只余一个被泡得泛白的窟窿。
高闻雁脱下外袍给他盖上,又喂了些水给他,便开始烤起她的兔子。
她烤兔子的本事还是跟她大哥学的。
她去过几回军营,高闻溪得闲了便会带她去山中捕猎,也是在教她若不幸落难的生存技能。
楚序醒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只烤兔腿了。
高闻雁握着那兔腿正要咬下,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禁动作一顿。
“你要吃吗?”
“要。”
他是真的不客气。
楚序使不上力,高闻雁只好将兔肉一块块撕下来,递到他嘴边。
兔腿吃完,楚序恢复了些精力。
望向那被挂起的衣裳,他笑道:“女郎是真的,不拘小节啊。”
“情况危急,多有冒犯。”
楚序闻言一笑。
按照现下的风俗,大家都默认吃亏的必是女子,而高闻雁却觉得是她冒犯了。
于是他轻笑道:“多亏了女郎相救,何来冒犯一说。”
山中的气温不比外面,即便已经六月,入夜后高闻雁仍感到一丝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