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这次动作快些,趁着绿灯最后的几秒钟,他一溜烟地跑向了街对面,将路迩彻底甩在了车水马龙的身后。
只是江烬没有发现,这次路迩根本没打算追他。
路迩与他在一条街的两端遥遥相隔,不仅没有跟过去,反而悠闲地靠在人行道旁的广告栏边,指节搅起一缕长长的耳发,平静地看着他走进了警局。
而江烬跑得太着急,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腿上的伤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愈合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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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认识江烬的人都说他早熟,在同龄人里显得极其沉稳懂事。
事实上这并不是什么天赋,主要有赖于这么多年他遇到的倒霉事。
人都会这样,第一次碰到坎,摔了。那么第二次碰到坎,就会小心。江烬过早的成熟,都是因为他遇到过太多这个年纪不该遇到的坎。
摔得多了,人就不得不聪明。
只是江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事事小心,还是会在今天摔这么大一个跟头。
报警并没有帮他解决任何问题。
谁能料到那条巷子的监控竟然刚好坏了;谁能料到做伤情鉴定的时候,他原本浑身的伤竟然找不出一点痕迹。
谁又能料到,历来把他视为累赘的养父母,会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就赶到警察局来接他——简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被强行带走前,江烬几乎嘶吼着对警察喊:“他们不是我爸妈!他们想要我的命!”
养父母只是略带歉意地对警察点点头:“不好意思。”养母汤丽用手指了指江烬的脑袋,说,“我孩子精神不太正常。”
对方竟然也不追问,反而还露出了理解的表情:“您和周先生这么匆忙过来一趟,看得出是爱子心切,赶紧带这孩子去检查检查吧,我看他这样,恐怕病得严重。他刚才还非说有人要抽他的血,在他手臂扎了十几针……但事实上,我们的法医看过,他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伤口。”
“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年幼时遭弃养,大概心理创伤还没有完全治愈,这孩子平时还好,就是有时候……只能慢慢来。”
“明白,明白,希望他能够早日好起来。”
江烬的养父母,周凡冬和汤丽,一个是本市前首富,一个是联盟中心医院前副院长。
虽然他们现在都已经退下来了,但夫妻二人近几年热心公益,共同参与的慈善活动数都数不过来,据说光是今年上半年,就已经花了几十上百亿在救助儿童和创办免费医疗机构上。所以很多人对他们都很熟悉。
这样美名在外的两个人,说的话自然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江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大喊大叫,只安静地垂下了头。
他知道,无论他吼得再大声也不会换来任何人的救助,他们只把他当疯子。
养父母很顺利地从警局带走了江烬。
都说人在痛苦的状态下,时间过得很慢。
江烬觉得不一定。
因为他现在就很痛苦,可是时间却一晃而过。
仿佛只一眨眼,车就已经放缓了速度,慢悠悠驶入了湖山庄园。
这是他的养父母名下最偏僻的一处房产,位于沣城郊外的湖山山腰。这里一般都是富人们购置用以避暑的地方,一年到头能来住十天半个月就算久的了。因此十分清静。
静到死寂。
在被几乎暴力地拽下车的那一刻,江烬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自称大魔王的男人。
虽然知道已经不可能,但……早知道就陪对方去吃东西了。
尽管那是个深陷妄想症的傻子,不过和现在的处境比起来,江烬觉得和一个至少看起来很正常的中二病吃顿晚饭,会远远好过再次跳入周凡冬和汤丽给他挖的深渊。
“早就应该听我的,把他关起来。这小子越长大越能惹麻烦。”一进门,汤丽就狠狠瞪了江烬一眼,对周凡冬说,“把他带过去,我换个衣服就来。”
周凡冬点点头,按着江烬的脖子把他往地下室走去。
对此,江烬并没有做什么抵抗。也不是他自暴自弃,而是在今天以前,他已经试图挣扎过几十上百次,每一次,等待他的都是更严酷的折磨。
反正不过就是被揍一顿罢了,他从十岁被这夫妻二人接回家,拢共过了不到一年的好日子,接下来的几年都是炼狱。早已习惯。
江烬自认为对一切都麻木了。
直到他发现,这一次迎接他的好像不是普通的拳打脚踢。
周凡冬把他带去了一间隐秘的手术室。
江烬对这里不算熟悉,但也绝不陌生。
十岁那年,他刚被汤丽从福利院接回来的时候,他就来过这间房。
他们那时候还没有撕下伪装,他们会对他温柔地笑,细心地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服,针管扎进皮肤以前,汤丽还会给他一颗甜腻的棒棒糖,哄他说:“打完针我们就去游乐园。”
然而游乐园没有去成,那一针抽走了他200cc的血。
他昏死以前还听见周凡冬对汤丽抱怨:“他还小,你这一次性抽太多了,以后怎么办?”
“儿子情况越来越差了,需要更多的血。上次那点根本不够。”汤丽不以为意,“反正他死了你就再带回来一个,这事儿你做得还少了?”
“你比我清楚这种血的稀缺性,联盟医院要是知道你把这些有‘觉醒潜力’的孩子的血都抽干了,我看你的荣誉院长勋章还能戴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