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总是不和,就别往一块儿凑了,等回头你换一匹。”
李庭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知饮方知他出来了,赶忙从树上解缰绳,将青圣给他,然后自顾自翻身上了马。
想了想,又下来。
听出他说话带了几分醉意,怕他上不去,特意来扶。
李庭霄故意东倒西歪,死沉的身子直挺挺往人身上靠,嘴里光哼唧:“加把劲儿啊,没吃饭吗?”
白知饮使出浑身力气,面红耳赤地把他推了上去。
那些踮着脚在香亭阁门外看热闹的人里传出几声莺啼般的笑,白知饮头也没回,上马走了。
笑声更加放肆,好像煜王出糗是百年一遇的奇观,就连二楼窗户里的云听尘也忍俊不禁,折扇掩口笑个不停。
身旁,栗星野掸他被煜王碰过的那边肩膀,冷哼:“有什么好笑?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过是个庸人罢了!”
“谁笑他了?”云听尘目光灿若星辰,“那个小侍卫有趣的很,被煜王偏爱,当真是有恃无恐!”
“我看未必。”栗星野扫过街心中那一前一后两个背影,“也可能是奴隶出身不懂轻重,煜王也恰好觉得新鲜有趣罢了,说不准过阵子就厌烦了,你还是不要把筹码压他身上。”
云听尘不以为然,轻扫衣摆上的褶皱:“我筹码多的是,稍压上两枚也无妨!”
在一片如水夜色中回到若阳驿馆,李庭霄径直回了房,他此刻心事重重,顾不上与白知饮多说。
起初他还没在意,跟云听尘聊久了才发觉,他与他那护卫偶尔视线相交时,总闪出几分不寻常的意味,这让他几乎笃定,云听尘这护卫肯定不是真正的护卫,这位原书中的命定主角果然不简单。
回房后,他拿出纸笔,开始捋原书剧情。
按时间线来看,此时距离原书中西江王妃入天都城大约还有三个月,云听尘该跟她们走得很近了,那这位护卫八成是西江王府的人,加之此人气度不凡,不像下人,又与云听尘年岁相仿,他猜,他该姓栗,是西江王两个儿子的其中一个。
这样看来,果然什么马匹被扣都是胡扯,云听尘早就惦记上煜王这个冤大头了,跟原书一样,时刻想将自己拉下水。
那尽管来试好了!
李庭霄一笑,将那写得乱糟糟的宣纸凑近烛火引燃,待它慢慢卷曲发黄,才用靴子一点点碾成灰。
青圣倨傲,从不吃陌生人喂的东西,瓷虎也跟它学,白知饮习惯了。
喂好两匹马回到后院已是深夜,星高天广,万籁俱寂,只有风灯挂钩跟横梁摩擦发出的“吱呀”声。
往煜王的房中看了一眼,已经熄灯睡了,他放轻脚步转身回了偏房,背靠着房门,盯着脚尖发了半天怔。
屋子里冷冷清清,他叹了口气,连烛火都懒得点,就向内间床铺摸去。
刚过屏风,余光瞥见右边光芒一闪,他汗毛一炸,猝然转头,却发现是面铜镜。
若阳驿馆跟所有官驿一样,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铜镜和铜盆一样,是每间房必备之物,只是白知饮不用,是以从未在意。
他燃起床头的蜡烛,拢着火放到镜边,火光忽明忽暗,镜子里的人影也随之变化,诡异莫名。
缓缓解下额带,一点点将镜中人从头打量到脚,镜中人也在打量他,满面不屑。
对视半晌,白知饮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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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事务处置停当,六月初七,钦差南下足两月,今日回朝。
来时寒雨萧瑟,归时却是满树繁花。
四千亲卫营若阳城外列队,齐整待发,百姓在城外夹道相送,虽物资匮乏,还是提了各式各样的食物,供他们在路上食用,但无一例外被谢绝了。
李庭霄不耐烦寒暄,只简单交代黄孝昀几句“继续追缉流寇”,便策马冲到队前。
煜王一声令下,亲卫营山呼海啸般应声听命,大军开拔。
李庭霄走在队首,左右不见那人,心头郁郁。
许是那天在青楼玩笑开大了,这几日白知饮一直躲着他,哪怕他强令他留在身边伺候,他也是沉默寡言,要么点头要么摇头,像是个真正的哑巴。
猜他这会儿八成又躲人群里去了,想让刁疆唤他过来,又一想,强求忒没意思,于是作罢。
经过几个泡过水的荒村,进入辽阔平原地带,一口气行出数十里,大军暂歇。
刁疆递上水囊:“殿下,喝口水,下马歇歇吧?”
李庭霄喝了口,举目环视周围:“闲州府这一带受灾也颇重,倒是本王疏忽了,该去会会闲州府尹。”
“殿下,可陛下那边……”刁疆有些担忧。
三日前湘帝密旨到的若阳府,令钦差还朝交差,所以才走得这般匆忙。
李庭霄点头:“知道。”
刁疆宽慰:“殿下仁至义尽了。”
“四处看看,回天都后让陛下再拨粮款。”李庭霄瞅准一处高坡,“我带人去看看,你们在此等候。”
随手点了两人,一同向坡顶奔去。
李庭霄猜得不错,白知饮刻意躲他,躲到队尾跟老艾一同押粮车,时不时从大布口袋里偷一把百姓送的山果干来嚼,然后相视而笑。
跟老艾这些人在一起,反倒比在李庭霄身边自在,也不用时时刻刻当只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