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 过了上元节天气就渐渐暖了,这几日天气放晴,冰雪有消融迹象。
正午时分, 皇宫里十分忙碌, 宫女太监门都趁着天气暖和敲打屋檐下的冰溜,先敲下来,省得哪天突然掉下来砸到人。
太后崇氏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得心烦,眉心微微蹙着,一碗银耳羹还没喝完, 连丕就来禀报, 说陛下到了。
她直起身子, 搁下银耳羹,看着身姿挺拔的湘帝掀珠帘进来, 露出慈祥的笑:“陛下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 来看看母后。”湘帝主动在榻的另一端坐下, “昨夜风有些大, 母亲身子可好?”
崇氏叹息道:“好, 就是感觉有些乏,唉!岁数到了,要不起强咯!”
湘帝轻笑:“母后哪里话,母后身子骨还硬朗着, 之前还听煜王提过一句, 说母后想去皇寺小住?”
“之前是想过, 不过又犯懒了, 这一路过去, 不把本宫这把老骨头折腾散架了?”崇氏眼梢微挑,将话题引到别处, “说到煜王,他最近在忙什么?上元节那天本宫看他心不在焉,第二天也没来宫里拜见,简直没规矩!他还真是被那个奴隶迷了眼了!”
“柳伍每日都来报他的行踪,说除了上朝就是跟那个白知饮腻在一起,偶尔到东郊封地逛逛,不常去亲卫营,倒是对马场感兴趣。”湘帝摇头叹息,“母后说说,这好不容易出息点了,却又开始玩物丧志!”
崇氏笑了笑。
他们心照不宣,能臣玩物丧志,实际是为了让君王心安,如今没有煜王起异心的把柄,那不如就由他去。
与此同时,玩物丧志的煜王又带着白知饮去东郊马场了。
他们各自一身骑装,骑着青圣和瓷虎在广袤的马场兜了几圈,就跟上次一样,与云听尘一同去喝茶聊天。
这次李庭霄却没什么笑容,云听尘发现,他对白知饮照顾得更细心了,甚至透出一点谨小慎微,不由得在心中叹出一声“佩服”。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明白煜王是怎么被白知饮迷丢了魂的。
他并不是能魅惑众生那种容貌,而是俊秀中透着一股英气,云听尘阅人无数,通过外表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大体性格,自然也能根据性格和背景把人的将来推算个十之八九,这未尝不是一种算命。
他早看出白知饮并非池中物,这个判断单指他本人,是字面上的“并非池中物”,可不包括借煜王的宠爱上位。
不过,被自己爱的人疼爱,是相当幸福的事吧?
他喝着茶,酸溜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心里把自己想象成白知饮,把某个混蛋想象成煜王,突然就觉得白知饮对煜王太客套了。
懂不懂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者有恃无恐啊?你倒是折腾他啊!闹他啊!笨蛋!
这样想着,心中已然出现了自己折腾那人,闹那人,那人却陪笑不敢还嘴的情形。
就快把杯子捏碎时,突然跟煜王的目光对在一起,云听尘蒙了一瞬,正襟危坐,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李庭霄奇怪地打量他,不懂他咬牙切齿是为什么,也懒得管。
“云公子,世子可在马场?”
他直接戳破栗星野身份,云听尘刚想否认,立刻又改了主意,决定跟他坦诚:“世子去了城中,不在马场。”
李庭霄扬了扬眉毛。
一问一答,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挑明了。
云听尘顿感心虚,昨晚他跟栗星野因为某些说不得的缘由大吵了一架,他把栗星野赶走了,听下人说,栗星野没处去,便去了城中自己开的酒楼。
他硬着头皮:“殿下若是有事,听尘这就将他找回来!”
他以为煜王应该没什么要紧事,或许只是随口一问,搪塞一下就过去了,没料到,煜王居然认真点头:“那去找吧!”
“……是!”
云听尘自己是拉不下这个脸的,便叫了马场管事去找。
一个时辰后,栗星野来了。
一切明朗之下,他跟李庭霄以西江世子的身份见了礼,心底难免忐忑,在想如何跟李庭霄解释一直隐瞒身份的事。
四人重新落座,李庭霄勾唇:“世子,前事无论对错,一笔勾销。”
栗星野一愣,也不废话,朝他一抱拳:“殿下大度!”
谁料,李庭霄更加语出惊人:“本王知道西江王惦记皇宫里那把椅子,然而天都城各方势力都贼得很,两位兜兜转转怕是也难参合进去,江南那一出,是想拿本王开刀么?”
云听尘和栗星野悚然一惊,同时起身,却见煜王笑着抬手下压,让他们稍安勿躁。
“不是说了?一笔勾销!”李庭霄下意识牵起白知饮的手,眸光里闪过一丝冷冽,“西江想做什么与本王无关,但最近有人想拿饮儿的身份借题发挥,本王不想再有下次!”
这话云听尘听他说过了。
上回他说,要替白知饮讨公道,一个也不放过,旧话重提,决心可见一斑。
他和栗星野对视一眼,语塞。
帮白知饮的母亲立衣冠冢这事,早就将他们双方绑在一块了,还能说什么?
“既然你我有共同敌人,那不妨先合作,一点点将这些绊脚石铲除,你西江到时才好趁虚而入,放心,本王对那把椅子向来没兴趣!”
云听尘信他说的话,曾经的煜王手握十万大军都不曾造反,半个死党都没结交下,只能说他对结党营私谋朝篡位的确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