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霄捧着信笑, 白知饮从外面回来, 也凑上前一起读信上的内容,看着看着,忽然疑惑,盯住其中几个字看了好半天。
“这是朱云察的回信?”
“是啊。”李庭霄还给他看了看信纸第二页朱云察的落款。
白知饮怔愣片刻, 丰润了不少的下颚微微抬起, 盯着他欲言又止。
李庭霄察觉到他的异样, 忙问:“怎么了?”
“我好像……见过这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突然掉头就往西院走去。
他走路还不太稳当, 李庭霄不放心,赶忙跟在他身后叮嘱:“饮儿, 你慢点!”
白知饮却头也没回,捏着袖子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回到许久不曾踏入的房间,他快步到柜子里好顿翻找,慌慌张张扯出一件短衣,从里头掏出一小片泛黄的纸片。
李庭霄仔细一看,那是整张纸的一角,上头满是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字迹就快模糊不清了。
“殿下,殿下还记得吗?朱云察跟我父亲,曾是旧识……”
“记得。”
他按住白知饮发颤的手,在他略显茫然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心头微微一沉。
他从他手中拿过那一方纸片,仔细辨认上面的字,心中感慨。
不用白知饮多说,他已经明白了,这纸必定是当年从他家中搜出的通敌书信,字迹跟朱云察的不单单是像,根本就是一样的。
通常人写字都是右高左低,他却刚好相反,是左高右低,加之某几个笔画十分有辨识度,就算是刚识字的孩子来看,也能看出出自同一人。
李庭霄的目光说明他已经明白了一切,白知饮艰涩地说:“殿下,我……”
他想报仇!
他以为最近经历这么多,仇恨什么的早忘了,可当仇人的身份明晰后,自以为再也无法被动摇的心居然再次涌起滔天恨意,甚至来得比以往更加汹涌。
李庭霄碰触到他冰凉的指尖,叹气:“再等等。”
白知饮抽回手,胸膛起伏着问:“为什么?”
李庭霄抚弄起他的脸颊,尽量用温柔的声音解释:“目前时机不好,西江那边骑虎难下,需要绵各帮忙,这时跟绵各撕破脸,西江王就完了,说不定连带的,我们也一起玩完。”
白知饮咬住下唇,半晌问道:“殿下黄石村不是囤了兵的吗?”
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的唐突,好像在逼他为自己出兵复仇似的。
但好在,李庭霄并未介怀。
“饮儿,黄石村是我们的最后一张底牌,决不能轻易亮出来。”李庭霄见他柔软的唇被咬出一道浅浅的印子,忍不住上手抚平,叹道,“朱云察部实力不弱,墉冬察近来也是壮大了数倍,听说两个部落十分交好,虽然墉冬察与我结盟,但毕竟外族,未必能同心同德,我之所以选中黄石村,正是因为它处于西陲咽喉之地,能同时制衡绵各和西江,若是朝廷指派西尖驿有异动,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白知饮懂得他的顾虑,可还是心中难平:“还要多久?我还要多久才能……”
李庭霄仔细考虑片刻:“按朱云察自己说的,当年不过是潘皋寂寂无名的一名小将,他为何要害护国公?那可是战功赫赫的护国公,寻常武将巴结都来不及,他就算害了护国公也没落下好处,我猜,他背后定有其他人指使,我知道你要报仇,再等一阵好不好,到时我们一起,将当年害我岳父的人连根剪除?”
白知饮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岳父?
“什么岳父!”白知饮佯怒,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李庭霄死皮赖脸地贴上:“等报了仇,一定回去潘皋拜拜岳父,跪谢他老人家为我培养出温柔可人有情有义的好饮儿!”
白知饮还惦记着正事,着急地挣开他:“殿下要给朱云察回信吗?真要合作?”
心知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李庭霄扶着他的肩膀安慰:“就算合作,也只是利用他,你在担心什么?”
白知饮垂下了眼睛,摇摇头。
李庭霄笑了一下:“你要是不信,我立刻写信给他,问他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站得久了,白知饮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便扶着他走到榻边坐下,“要问我父亲的事?他怎么可能说呢!”
李庭霄坐到他身旁,朝天伸出两根手指:“打赌吗?他肯定会说!”
白知饮眨着眼睛看他,摇头。
不信。
看他失落,李庭霄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今晚得卖力哄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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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月,西江的战事愈发焦灼,朱云察在这时回信了。
朱云察说已经跟西江王见过面,双方商定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开战的时间地点都交代了,在信的后半段,他以炫耀的口吻说了当年如何跟护国公白霭攀关系,如何混进他府中,又是如何趁他酒醉将信放进他书房的秘密角落栽赃,整个经过说的明明白白,还大骂潘皋王不光没信用,还是个窝囊废。
朱云察当年的所作所为乃是受了潘皋王指使。
白霭是名震一方的护国公,虽是草根出身,却娶到了潘皋郡王时恪天之女时娣慧,属于是强强联合的好姻缘。
后来几年,时恪天跟白霭一样为潘皋东征西讨,不一样的是,时郡王直接在潘皋东部给自己划了块地,不再回国都,表面上还听从潘皋王的调遣,实际上拥兵十万,成了大气候,因此,对潘皋王誓死效忠的白霭与岳父几番争吵,最终划清界限,再未联系,而时娣慧嫁鸡随鸡,自然也再没回过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