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地,不是早就在很久以前没了吗?”江行风道:“我记得是一千多年前了。”
虚无之地这种地方,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顷毁掉。
以往的典籍中没有过多记载,却深刻地提到过虚无之地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吃人的地方。
“等等?孟盟主的梦境怎么会在千年之前?”玄羽庄副庄主想到了传闻中的那个猜测,提及到散修盟主从未提及的过往,孟开元竟然是万宝殿崩塌之后存活下来的修士。
玄羽庄副庄主记得虚无之地的记载,现今东寰的修道界早就没有了虚无之地的这个地方,凭借此寥寥记载,他们对虚无之地十分有限,甚至不理解千年前虚无之地为何会是孟开元印象最深刻的地方,“那为何会是虚无之地——”
齐则的目光循向更远的地方,越过人群,眼底晦涩不明,沉声说道:“不是有吗?千年之前,被修道界无数大能追杀,从虚无之地出来的鬼修。”
“天虚剑门的叛徒,最后毁了万宝殿的那个人。”
虚无之地的记载有限,但提到此处,东寰现今的记载里永远离不开一个人。
一千多年前,刀尊段胤为追杀天虚剑门的叛徒后被杀,将奔雷刀弃于黄沙腹地,始作俑者逃入虚无之地,数多大能者大怒,齐聚虚无之地围剿天虚叛徒,记于——
一千五百三十一年前。
传闻生人不入死地,虚无之地就是上古遗留的死地,自古以来从虚无之地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而此时这些修士全都聚集此地,黄沙上横尸遍野,亡命修士的身上像是被什么撕裂,残肢断足散了一地,残魂碎魄被一股莫名的魂力指引,远远地飘去人群的尽头。
人群的尽头里,虚无之地的裂缝前站着一个人。
顾七看到那人时顿然一怔。
说是人,是因为他身上还保留着为人的姿态。
披在他身上的斗篷破败不堪,裸露在外的赤足白皙,几道弯曲屈直的伤疤遍布他的脚踝乃至小腿,内里的脚筋乃至经脉完全被挑断,另一只脚上还能见到血肉之下的白骨,像是被亡魂啃食过,身周压着无数的威压,他却不为所动,身周的亡魂受他驱使,像是操控着所有,与周围前来的修士厮杀着。
那个人的眼睛悠悠地抬起来时,眼睛暗沉,轮转的图腾像是淬红的血丝,一点点地嵌入他的瞳孔中,没有了干净空白的澄澈。
而是看不透地,如若深渊暗潭里的死寂,静到暗藏无尽的杀机。
千年之前,修习嗜灵术的鬼修于虚无之地逃出——
屠戮上千修士,噬魂夺魄,引得东寰修道界震怒。
孟开元最深刻的记忆,竟然是一千多年前的屠戮场。
第102章 往事
墨兽却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 与不见神明同时地看向了宿聿。
那个人面孔上已有稍许的骨面,容貌不太清,却也能看出那张脸与万恶渊里他们日日夜夜所看的宿聿的神识真容有相似之处, 鬼修的脸更淡薄冷冽,却不失眉眼间的昳丽与张扬,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的图腾, 那与宿聿如今的眼睛图腾有明显的不同,宿聿的眼睛图腾更简单稍许,而那鬼修的眼底深奥晦涩,俨然就像是……宿聿丹田里那个图腾。
几乎要一模一样。
其他人看不清分别,但跟了宿聿这么久,墨兽对灵眼,对宿聿再清楚不过了,“等等, 宿聿,你为什么跟那个人这么像——”
那点不同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墨兽对这种熟悉感太甚了,而且嗜灵术,宿聿这臭小子这段时间所使用的大多数术法里就有嗜灵术。千年前有些事情墨兽闭关不为所知,但关于虚无之地,它还是尚有了解的, 这破地方就是上古残余之地,在上古覆灭时有些恶灵不愿被毁, 就栖居在那样的空间裂缝中残存……活人进这种地方,就如同进入饿狼之地, 虚无之地里都是饿了成百上千年的亡灵啊。
鬼修身上狼藉以及枯骨似乎说明了什么。
宿聿没有说话,经由不见神明的能力, 他隔着一场梦境,看向那个人。
识海中似乎有些记忆被晃动,虚无之地,见到那双眼睛时,丹田的灵眼似乎轮转得更厉害。有些记忆像是越过他,将他拉入到更远处的境地,隐隐间人群晃动,他被那个男人拉着往前走,被拽动的时候他被挑断的脚筋几乎走不动路,强撑的一口气断不了,邋遢男人将他护在身后,从魔窟逃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修为已经被废干净,连手筋脚筋都被完全挑断,引以为傲的阵法却未能在关键时刻护住其他人的性命。
去虚无之地,只有那个地方,那些人才不敢进去。
只有活下来,才能复仇,才能杀了他们。
“那就是毁了万宝殿的鬼修……”江行风喃喃道。
居然是这样一个少年人。
四面的黄沙随风而来,顾七目光没有变过,他看着那个人,许久之前翻涌的记忆涌了上来,哪怕那人的脸成熟了很多,可眼睛与容貌,隐隐与那个风雨夜中,缩居在椅子上,拉着他的衣摆的孩童相似,与那个趴伏在案桌上,翻阅着无数阵法的少年相似……就像是在他没经过的,时过境迁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黄粱梦没有任何限制,他们破坏不了此地的梦境,也参与不了此地已然发生的所有。
顾七却能看到那个鬼修的步伐,脚筋的残缺让他走路都慢了半点,身上或多或少皆是伤痕,白皙的皮肤上伤疤纵横,似乎过了许多年才磨砺成这般模样,鬼修越过了众人,一步步在修士们的围堵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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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灵城中,散修盟黑使在街道上跑动着,身上背着一个抱着灯的孩童,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兄弟白使,一直以来威风凛凛的白使身上一片狼藉,还搀扶着一个受伤的修士,玉衡真人的眼睛处全是鲜血,像是使用过强大的洞悉术,遭受了命数的反噬,他们在失控的修士包围中不断地往外逃。
“放心吧,我用了术法,他们很难察觉我们。”
黑使目光复杂,看着自家弟弟气喘吁吁:“老弟,你这体魄不行啊。”
“我一个修傀儡的,修什么体魄。”
白使手上残余的傀儡所剩无几,放出去探路纸傀几乎被毁了大半,他差点受困于黄粱梦中,是玉衡真人在关键时刻阻止了他,可这还没完全结束,散修盟的驻地现在已经被黄粱梦覆盖,其他修士非死即伤,整个城镇像是个巨大的囚牢,他们根本撑不住太长时间。
玉衡真人唤醒孟盟主无果,最后只能带着他们仓皇从驻地里出逃。
可即便如此,他们现在也已经完全陷入了血瘟疫的包围,再拖下去,迟早也要殒命。
“白先生,莫要太颠簸了,小师叔身子骨弱!”抱灯小童提醒。
白使想骂爹的话都憋在口中:“这我哪能控制!”
玉衡真人眼眸半合,“黄粱梦得入梦才能破,我不能入梦,所以我们得去另一个地方。”
“他想方设法地控住盟主,必然是有必须要得到的东西……拖延时间,目的只会是启灵城下的小灵脉。”
玉衡真人一口血吐在了白使的肩上,虚弱道:“劳烦白先生了,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小童喊道:“小师叔。”
白使:“……”
这真的没问题吗!这个人该不会半路死在他的身上吧,天麓山会怪罪吗?不会追杀他吧?
为什么这种倒霉的事情的都发生在他身上,刹那间白使的脑子里掠过万千思绪,最后化作他老哥稳重地拍了他一下肩膀。
“放心吧老弟,他死了,我们也活不了。”黑使道。
白使:“……”真的够了!
玉衡真人紧闭着眼睛,手中还捏着一枚沾血的铜钱,远远地朝着身后的散修盟看去,但很快地收回目光。
街道无人关注之地,一个黑衣人从暗处渐渐浮现出了身形。
他的目光看着远处寂静的散修盟,里面陷入黄粱梦中的修士对外界没了任何警觉,整个散修盟是这混乱的启灵城中的一片净土。黑衣人张开了手,落于手上的一盏浮灯,灯中映出的便是一片寂静的散修盟内,此时的散修盟中多了几个人,那几个人紧闭着双眼,显然已经深陷梦中。
黑衣人看向了人群里那个沉默的少年人。
黄粱梦是他们也不能入内的存在,主上留下的梦境,唯一能困住孟开元的手段……同样的他们一旦进去了,也会受黄粱梦所困。
现在那些修士进去了,就让他们进去吧,孟开元不破境,他们也难从其中出来……至于那个人,黑衣人的神色暗沉,他没想到玄羽庄那边竟然会失手,但是失手也在主上的预料之中,只不过现在的关键之处,是把剩下的阵法完善。
先前那个黑衣人把天魔阵都毁得差不多了,一事无成,还差点误了主上的计策。
不过现在尚可,血瘟疫已经成了,孟开元也被困了……剩下那些入梦的修士暂时构不成威胁,只要在两天内将重新复刻出天魔阵,到时候就算孟开元从梦中新来,也已经迟了。
暗地里,其他的黑影在黑衣人一声令下离去,只留黑衣人拿着手中的浮灯,观察着散修盟里失魂的修士。
他心中思绪,此次行动,除了要再现天魔阵……还得把那人带回去。
血瘟疫杀不死那个人,他们数年捕杀都杀不尽的煞星命,只有带回去让主上亲自下手,才能彻底了结后患,免得误了主上的大计。
“玉衡,还真是多管闲事。”黑衣人看到了门扉上的铜钱,“不过,以为这样就能拦住黄粱梦吗?”
他的指尖微微发力,疑似咒的诡异灵力慢慢地没入那盏浮灯当中,“既然入梦了,就连同孟开元,都困在梦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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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梦中,无尽的黄沙肆虐。
“让开。”
声音冷冽淡薄,鬼修抬手,钳住了袭至面前的修士,硬生生地将其手腕掰断甩开。
他眼睛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无视悬立在他四周的术法,受他驱使的恶鬼们发出嘻嘻的笑意,拥簇在他身边,推着他不断地往前走,从虚无之地第一个走出来的修士,无数的恶鬼压在他的身上,他的肩膀却挺直不屈,纵容着那些恶鬼蚕食修士的魂灵。
横尸遍野。
黄沙上还有未被覆盖的尸首,鬼修赤足地走在黄沙上,缓慢的步伐里带着无尽的杀意,他不分敌我地残杀着冲来的修士,数不尽的屠戮展现在所有人面前,高处的术法如狂风骤雨地向他袭去,落在他身上的术法像是穿身而过,要么就被那不断运转地嗜灵术吞噬干净,压迫而来的虐杀感不留退路,每一个靠近的修士非死即残。
墨兽左看右看,那种近乎诡异的熟悉感冒上来,它没法否认:“宿聿……等等,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不见神明:“你失了智吧?这是梦里的人!还是千年前的!”
“你见过哪个人跟他这么相像吗!这鬼修眼睛上的图腾,我睡醒每天都看得见!”墨兽马上就能把宿聿丹田里的图腾挖出来反复对比,恨不得把不见神明这被黄粱梦浸水的脑子反复鞭打:“小爷我眼神好得很!还有嗜灵术,他吃古灵舟的时候就用这个!”
说完,墨兽看到宿聿丹田里的灵眼在转,这玩意还在轮转呢!
不见神明一下卡壳,解释不了那么多东西。
宿聿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万里黄沙。
四周修士的惊呼声接连传来——
“疯子疯子!”
“拦住他,不能让他离开虚无之地!把他斩杀在此地!”
“真的是他吗……天虚剑门那些死了的修士。”
“是否需要再与天虚剑门再商谈,剑宗那边……”
“剑宗都死了那么多人了。”
年轻愤怒的修士穿着一身浅白色的弟子服,他的手中紧紧地握住剑,眸光看向正派修士的最前方,天虚剑门的大长老立于其中,正在抵御着鬼修的前进,“那还能有假,剑宗上下共计十几个修士,都是那鬼修的同盟,全都死无追寻,尸首魂魄全都没找到……就连裴师兄也不在了,我看他就是虚无之地逃出来的游魂,数百年前宗主教养他,得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那鬼修在天虚剑门的时候就很孤僻,师兄们对他多好,结果他就这样对待生他养他的宗门。”
“大长老当初收到裴师兄求援信赶去妖山的时候,妖山到处都是裴师兄的血,却找不到裴师兄。”年轻修士不敢再回忆下去,他恶狠狠地看向那少年,“修习嗜灵术,大长老寻不到大师兄他们的魂灵,那就只可能是一个结果。”
尚有疑虑的修士们看着那些被鬼修所杀的修士,魂灵残缺消失,尸首遍地,全死在那鬼修的手下……原先他们还对传言的说法不太确认,可眼前弑杀的做法,俨然就映衬了那些传言,这个被天虚剑门收养的游魂,真的干出了欺师灭祖之事,甚至现在还不降服于天虚剑门,顽抗杀人。
远处死亡修士的魂灵被嗜灵术一一吞噬,鬼修面对唾骂不为所动,顶着无数大能者的威压,他脚步沉重地往前走。
“东海的段胤都死在他手里了!”
“段师兄尸骨无存,最后只剩下一把刀了,都是他!”
孟开元站在人群里,听着周围人的谩骂,握着刀柄的手变得格外沉重。他听着周围人的指责,一双眼睛没有离开那个少年,他看着对方残破的身影,好几步都止不住往前,却被他硬生生地克制了下来,千夫所指的局面无人可辩解。
“但是天虚剑门的医宗死了很多,百年前他逃进虚无之地后,医圣也下落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