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他选择出国,现在回来还想把你追回去?”
秦域一下听明白了,冷冽的目光朝别墅里扫了眼,“我想把他拉出来打一顿。”
被他严肃的神情逗笑了。
景澄摇摇头,“他也是有原因的,我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他,但无法共情他,因为换做是我的话,不会做得那么绝。”
从景澄伤感的语气中,秦域能够捕捉到他的遗憾。
五年前,他肯定是怀揣着满心的期待与热忱,想和谢钦言相携到老走下去吧。
那应当是他最美好的愿景。
只可惜,最后的最后,想象如泡沫般破灭,他对感情也变得诚惶诚恐。
秦域能够理解他了。
为什么他的眼底总带着忧郁色彩,把全部的精力都用于提升自己的能力上,同龄人吃喝玩乐、谈恋爱,他碰都不碰,这些足以说明他有多害怕被抛弃,所以才将精神寄托与自身。
不知该怎么安慰,此刻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
秦域只是抬手拍了下景澄的肩膀,告诉他:“会好的,阳光总会出来的。”-
当晚,天空罕见地响起惊雷。
景澄从睡梦中被震醒,睁开眼看见窗帘外幽暗的光,心脏不由瑟缩。
雷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小时候,景澄的确害怕打雷。
都说一个孩子害怕什么是因为他留下了阴影,可能从记事开始,打雷天都是他一个人在家里,怕得浑身发抖也得不到温暖的怀抱。他的亲生父母不知在忙什么,将年幼的他锁在家里,不管不顾,刮风下雨的夜晚也不会陪在身边。
尽管景澄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每次想起来,都还是会恨得咬紧牙根。
他不懂为什么上天要让这种不负责任的人生出孩子,他们只生不养,和畜生无疑。
正沉浸在过去的苦难中,忽然阳台幽幽飘过一个身影,他只拉了纱帘,电闪雷鸣中看得尤为清楚。
艰难吞咽下口水,景澄刚在心里想他长大了,不害怕了,看到那个影子的一瞬间,赶紧把自己缩进被子里面。
说不定是他看错了。
没事的,当代年轻人要相信科学。
这世界哪有鬼。
景澄一遍一遍在心里自我安慰着,哪怕在被子里热得出了满头汗,也不愿意掀开,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唯恐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钻进来。
然而,那“鬼”不但真的有,他还说话了。
“澄澄,我知道你肯定被吵醒了。”
“没事的,我在外面。”
喑哑低沉的男声隔着阳台门传进来。
谢钦言贴着那扇门,他的眼眶红了一圈,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像有深沉的雾霭浮在其中,注视前方,显出无端的寂寥。
如淤泥满塘的死水。
重逢以后,第一次这样叫景澄,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景澄先是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看见的鬼影就是谢钦言,心头一股无名之火瞬间燃烧。
“大半夜的你有病啊,是不是?”
“谁告诉你我害怕了?”
“能别这么多此一举吗?”
猛地掀开被子,想到自己白白热出一身汗,景澄就无奈。
外面的人沉默了会儿,声音听起来很怕他的样子,“以前你不是害怕吗?”
“那都多久以前了?我现在都二十几岁的人了……”
景澄无奈揉揉眉心,“谢钦言,麻烦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吧。”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气。
那时他眼巴巴求着他,好好生活,振作起来,主动走向他的时候,怎么不这样呢?
在他心里懊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很轻的一声,“对不起,澄澄。”
说完这句,他无力埋下头,“那个时候,我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我了解我的身体状况,以为我活不久了……你恨我自以为是是应该的,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可能用一辈子也无法弥补了,你不用原谅我,随便对我什么态度都好,不管打我骂我,只要你能开心。”烦死了。
听他说这些话,景澄下意识又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不管他再怎么恨他,也不可能做到像他当初那么绝。
“谢钦言,滚回你的房间。”
景澄发现自己也挺小心眼的,总会下意识用谢钦言对待他的方式反过去对他。
“我不困,在这儿坐会儿。”
“随便。”景澄不管他了。
雨越下越大,阳台没封,夹杂着凉意的雨帘飘进来,丝丝缕缕缠绕着空气,温度骤降。
谢钦言坐在那里,无力垂着头,像一座雕像。
他的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双眼布满血丝,大脑里充斥着的全都是过往的记忆。
他对景澄坏的样子,因为看不见,只能凭借想象。
不知道那时候的他表现得会有多么委屈,只要一小盒,心脏就会绞痛。
对于失明那几年,谢钦言过得都是提不起劲的,浑浑噩噩,若是知道自己的眼睛能恢复,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牢牢抱紧景澄。
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吃。
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无名指,有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