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均咬紧后槽牙,想要抬高音调又怕吓着柳元弦,只能硬声道:
“柳元弦,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说的这样无情无义?”
“不是把你说的这样无情无义,是事实就是这样。”柳元弦说:“你又不爱我。我死了也好,不死也罢,对你都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江灵均深一口气,猛地闭上眼睛,胸膛急剧起伏,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烈的情绪,但碍于什么东西不能爆发出来,只能自己用力平复。
许久之后,在柳元弦以为江灵均又要和自己吵架的时候,江灵均缓缓睁开了眼睛,再开口时,情绪已然稳定,只有声音还在发颤:
“柳元弦,你要是走了,我跟你一起。”
柳元弦猛地沉下脸,要不是他手背上还插着针,他早就跳起来打人了:
“江灵均,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死了还能拦我?”江灵均偏头看他:
“生同衾死同穴,听说过吗?”
“你别给我拽古文,我听不懂。”柳元弦一直在组里拍戏,接受的文化课比较少,没有江灵均读的书多,当即不耐道:
“你敢死,我做鬼了也和你吵架。”
“那就吵吧,反正也吵了一辈子了。”江灵均俯下身,将气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柳元弦按了回去,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忽而有滚烫的眼泪落在柳元弦的脸上,他骤然一怔,半晌没反应过来。许久,他才仰头看着江灵均发红的眼圈,第一次面对江灵均不知所措:
“江灵均.........”
“柳元弦,别出事。”江灵均按着柳元弦的肩膀,闭了闭眼睛,任由眼泪一点一点落在柳元弦的脖颈处,所有的脆弱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妻子面前时,才能被对方一览无余:
“地球没了谁都能转,可我........没了你不能活。”
柳元弦:“..........”
他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惨白地天花板,在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从自己身体里流逝的瞬间,在原本以为所有的隐秘不被人察觉的痴恋不会有回应的结果时,他却听到了来自他为之奉献了一辈子的人内心最真实的独白。
江灵均说.........没了他不能活。
他说要和他生同衾死同穴,死了也还要在一起。
柳元弦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竟忽然萌生出一种荒诞的想法,觉得生了病也挺好的,他吃了一辈子的亏,总算在这里赢了一把。片刻后,他又忽然哭起来,像个疯子一样,边哭边笑。
江灵均听得笑声,从柳元弦的身上撑起身,看着身下脆弱又依旧美丽的妻子,看着他含着泪花笑着对自己说:
“江灵均,你为危青禾掉了一辈子的眼泪,这回........也总算为我流一回了。”
江灵均心脏一痛,闭了闭眼睛,用力抱住柳元弦,缓缓将脸埋进柳元弦的脖颈。
他闻着他腺体处越来越淡的木兰信息素的味道,感受着双臂中几乎瘦的要抱不住的身体,只觉从未感觉到的心慌,许久,他才缓缓圈紧怀里的人,哑声唤他:
“老婆..........”
“.........”柳元弦听着这个从未听过、陌生又格外亲昵的称呼,彻底怔住,半晌,他伸手抓住了江灵均的手臂,慌乱地用力把他往外推:
“滚.........”
他带着哭腔:“滚,江灵均,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给我滚出去。”
江灵均被他推的一踉跄,反应过来后又用力抱住了柳元弦,没有松手:
“老婆。”
他抱着柳元弦,双臂缓缓圈紧,一字一句道:
“我哪里也不去。”
他低下头,吻了吻柳元弦流泪的眼睛,“我就在这里照顾你。”
柳元弦呆滞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可怜我?”
“........我爱你。”江灵均一辈子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没再结婚当天说,没再江明若将江彻寒两兄弟出生的时候说,更没在结婚纪念日说,反而在医院这样气氛阴沉又压抑的地方,缓缓说出了口:
“我爱你,柳元弦.........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他的妻子,从前,不是危青禾;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从始至终,都是柳元弦,也只会是柳元弦。
“.........”柳元弦没有说话,半晌,他缓缓将脸埋进江灵均的怀里,因为病痛而浑身微微颤抖,肩膀用力缩起,像是淋湿又浑身病痛、无家可归的猫,带着试探躲进了自己的避风港,最后被江灵均用力抱住,才带着所有终于被人理解和知晓的委屈和崩溃,痛痛快快地哭出声。
“........”
江彻寒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抽血化验的单子,掌心放在门把上,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进去。
他默默站在门口,看着爸爸妈妈相拥的背影,最后,缓缓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最后,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将头低了下去。
他就这样在门外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天微微亮起,江灵均打开门从门后出来,看着站在门外出神的江彻寒,才低声喊了一句:
“团团。”
江彻寒看了江灵均一眼,将单子递给了江灵均,哑着声音:
“医生说,让妈妈早上空腹再做一个胃镜,进一步检查。”
江灵均接过血检单子,低头对着昏暗的灯光看:“医生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