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娣在门外喊佟明芳,佟明芳应了声,告诉她马上来。
叶芸缩了下手,白闻赋收紧力道,将她的手捉到了桌子下。佟明芳径直从房里走出来,路过桌子时,叶芸紧张地忘了呼吸,白闻赋低着头掰开她攥紧的拳头,抚摸着她手心细滑的纹路。
他从前见闻斌走哪都要牵着她,真当这小手落入自己掌心,才感受到凝脂白玉,柔软无骨的滋味,让人不想撒手。他垂眸看着她干净纤秀的手指,摸到了那处干针线活留下的茧子,拇指覆了上去来回轻抚,触电的感觉直达叶芸的心脏,她听着外面佟明芳和春娣的对话,呼吸和心跳交织着,大气也不敢喘。
佟明芳推了门进来,叶芸敏感地抽回手端起碗。白闻赋“啧”了声,看向佟明芳:“你吃完饭不歇着,进进出出忙什么?”
佟明芳莫名其妙地回:“我不就跟春娣讲了几句话嘛,碍着你什么事了?”
白闻赋眯起眼,轻笑一声。
......
叶芸的心里很矛盾,情感和道德的拉扯每一天都在她心中上演,谁也分不出胜负。
有时候她的情绪会沦陷进去,可是下一秒又会觉得这样太荒唐。
她应该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可当傍晚两人在家里碰见,佟明芳又恰好去水房时,白闻赋将她拉进怀里,他炙热的体温笼罩而来,她推不开,也躲不掉,人又再次陷进去,是那种明知道布满危险,依然游走在边缘的禁忌蛊惑。
吃过饭,叶芸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一会儿,白闻赋在隔壁问她:“睡不着吗?”
她拉住薄被轻轻“嗯”了声。
“出去逛会,我在门口等你。”
叶芸坐起身挣扎了半晌,白闻赋靠在走廊将烟点燃,也不催她,直到她自己战胜了心里那关走出家门,他才灭了烟,嘴角上扬牵起她的手。
叶芸慌乱地说:“还没出去呢,先不要。”
白闻赋散漫不羁地笑着:“怕什么,你以为别人看见我们走一起就不会乱想了?反正都会想到那层关系。”
叶芸贴着他走,将身子完全躲在他的阴影下,嘀咕道:“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关系?”白闻赋的十指紧扣住她。
李燕从厕所回来,在走廊上撞见刚哄睡娃的磊子媳妇,神秘兮兮地喊住她:“你绝对想不到我瞧见什么了。”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磊子媳妇拿起抹布。
“闻斌大哥刚才牵着闻斌媳妇出门了,手牵手的那种。”
磊子和闻斌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叶芸在他家出事后帮她带过娃,磊子媳妇自然维护白家,没给李燕什么好脸子。
“你看清楚了吗就瞎说,他们就是有什么还能给你看到?你以为闻斌大哥疯了?”
磊子媳妇一盆脏水泼在走廊,差点溅了李燕一身,将她赶走。
白闻赋带叶芸沿着二尾巷一路逛过去,这附近晚上人不算多,郁郁葱葱的桐树上知了齐声鸣叫着,凉爽宜人。
透过长长的巷子,叶芸看见很多人聚在里面,便问白闻赋:“他们在干吗?”
“打台球,去吗?”
叶芸说不会,白闻赋告诉她没关系,随便玩玩。
走到巷子里,叶芸才发现这里没什么女人,许多男人打着赤膊,还有几个小孩围在旁边跑。
她打了退堂鼓:“怎么都是男的?”
“有什么关系,男人能玩的,女人也能。”
他要了个台子,家附近的小老板认识他,但没见过叶芸。小老板朝叶芸瞧了眼,问道:“赋哥,交女朋友了?”
白闻赋接过球杆,没否认,勾起笑:“叫嫂子。”
小老板又拿了根球杆递给叶芸:“要不说赋哥眼光高,要么不找,要找就找个绝顶漂亮的。”
他客客气气地转向叶芸:“嫂子好。”
叶芸拽了下白闻赋,小声说:“家门口的,传出去怎么办。”
“传出去我担着。”
叶芸学着他的样子给球杆擦壳粉,白闻赋一边教她一边跟她讲规则,叶芸规则记得七七八八,就是怎么打也打不中球。别人几局都打完回家了,她才勉强能碰到球。
见她泄气,白闻赋丢了球杆,绕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俯身一杆杆把台面上的球全部清进洞。
他打球技术很好,许多刁钻的角度都有办法,宽厚的胸膛贴着她的背,每一次出手的力道干脆利落,虽然是拿着她手打进洞的,但叶芸还是体会到了畅快的成就感。
白闻赋毫不避讳,叶芸却是难为情得很,从没在外面跟他这么亲昵,怕被熟人看见,又难掩悸动,像是在......偷情。
球全打完后,白闻赋松开她直起身,叶芸拿着球杆笑着回头,他的手掌落在她头顶,揉了揉她的发:“打得不错,该奖励。”
小老板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认识白闻赋多年,知道他性子沉冷,哪里见他这么哄过女人。
回去的路上,他们再次穿过那条长长的巷子。家家户户入了眠,巷子里昏暗无光,这大晚上的,叶芸一个人是万万不敢走的,亏得白闻赋牵着她,才没感觉可怕。
走到巷子深处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叶芸问他:“怎么了?”
他将她拽到身前,俯下身,眼里的光扣人心弦:“不想放你回去怎么办?”
那种绵软的奇怪感觉再次浮现在叶芸的身体里,她眼眸晃动诱人,身体短暂地离开地面被他抱起,他将她压在墙上吻了很久,浑身的肌肉愈发紧绷,抱着她的时候身体里仿佛有头蠢蠢欲动的野兽,强烈的占有欲铺天盖地向她袭去,沁入骨髓。
她的瞻前顾后,伦理道德,仿若只要碰上白闻赋,便会在他的侵略下轰然倒塌,意识不停下坠,被他诱进深渊。
铁门“嘎吱”的声音突兀地在巷子中响起,叶芸快速将脑袋埋进白闻赋的胸膛。
白闻赋收紧双臂将她拢进怀中,那老太边咳嗽边走了过去:“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叶芸缩
成一团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白闻赋的身体里。
第25章
白天的时候, 有工人搬了一台全新包装的电动缝纫机来到筒子楼,不少人围上去观看。能拥有一台缝纫机是许多女人的梦想,然而这东西价格不低, 筒子楼里有缝纫机的家庭也是凤毛麟角, 多半是结婚时家里给置办的大件。
李燕就有一台,婚前哭着闹着让孙宝国问家里拼来的。当初抬来家,她可是敞着门显摆了好一阵子,恨不得一天擦三回, 不用的时候也是拿个布套仔细罩起来。不过大家的缝纫机都是手动的,这电动的倒是没见过。
既然有人置办了这么高档的缝纫机,大约是有喜事要办, 许多人伸着头张望, 瞧着这稀罕物件是送去哪家。
那人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台电动缝纫机抬到了白家门前, 悉悉索索的议论声立即弥漫开来。
白家住着个叶裁缝,佟明芳平日里精打细算, 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买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么会如此大手笔的只有白家老大。
李燕看向磊子媳妇,高昂着下巴,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明显在回击磊子媳妇怒斥她瞎说这事。如果说昨天晚上闻斌大哥牵着闻斌媳妇是她看错了, 那么今天为小裁缝置办缝纫机可就是毫不掩饰了。要说两人没事,恐怕旁人都信不得, 毕竟哪有大伯子对弟妹这般慷慨,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磊子媳妇无视李燕的表情, 低喃道:“缝纫机都买了, 不会打算......真是疯了。”
“谁疯了?”
磊子从屋中走了出来,嬉皮笑脸的样子。磊子媳妇看他一眼, 也没多嘴。
黄大婶见这架势,老神在在地对家门口几人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丫头刚来我瞧见的就是她夜里跟白家老大在一起,你们非说我瞌睡没醒,现在看见没。”
白家老二遇到意外,叶芸一个如花似玉的新媳妇和白家老大待在一个屋檐下,这事就够大家说叨了,黄大婶的这番言论之前没人信她,这下倒是在邻居之间议论开来。
缝纫机抬回家中,隔壁住的近的春娣几个便跑来围观。佟明芳当着外人面,将这时新玩意儿夸了个遍,在她口中这比老式缝纫机哪哪都好。
人一走,背地里,那脸立即就垮了下来。
叶芸还在裁缝店忙活,今天她又拿到了工钱,比前几次要多些,做起事来都有干劲。虽然刚来裁缝店时,张裁缝说不会给她多少工钱,但张裁缝这人嘴硬心软,自打叶芸上手后,活干得也多了起来,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些张裁缝都看在眼里,工钱上面自然没苛待她。
下午的时候叶芸还在埋头拆线,张裁缝的声音从前面传了来:“差不多收了吧,人来接你了。”
叶芸这才抬起头,望见店对面跨坐在车上的白闻赋。
她将布料叠好,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后,走到张裁缝面前。
叶芸和父母说不上话,城里没有可以倚仗的长辈,跟张裁缝相处这么久,早已拿她当师父看待。她和白闻赋的事情,理应寻求下张裁缝的意见,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裁缝弯着腰,仔细将两块布料对齐,拿起熨斗压烫在上面,蒸汽的烟雾飘散开来。
她头也没抬地出了声:“这日子有时候由不得你,只能说选择眼下对自己最好的活法,你是想问我这个吧?”
她将熨斗放在一边,抬起头看向叶芸:“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叶芸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白闻赋走去,他穿了个短袖,宽肩窄腰浑身似蓄满了力量,头发也理过了,和昨天好像又有些不一样,总归都是利落干练的样子。
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叶芸便脸红心热。
“今天忙吗?”他瞧着她的小女人情态,眼里的炽热不加掩饰。
“还好。”叶芸抿了下唇,微垂下眼帘坐上后座。
她攥紧车架,白闻赋却侧过头来:“扶我。”
叶芸犹豫了一瞬,抬起双手搭在他的腰侧,他带着她骑回家。
叶芸跳下车刚到楼下,碰见去公共浴室的春娣,春娣笑着对她说:“赶快回去看看,新缝纫机到家了。”
叶芸回过头去看白闻赋,白闻赋停好车,朝她弯了下唇。
叶芸立马转身三步并两步跑上楼,白闻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她一跑进家就看见了放在进门处的缝纫机,正是上次在展销会上试用的那台。她激动得都要跳起来了,满脸的欣喜根本关不住。
佟明芳见白闻赋进了家门,瞥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听人家说这是电动的,比寻常的缝纫机贵一倍的价钱,用起来还要耗电,你是钱多了没地方花了?”
叶芸的心脏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缝纫机,余光忐忑地看向白闻赋。
白闻赋挑了凳子坐在一旁,右腿微曲,不以为然地说:“要你付过一分电费了?”
闻斌工作时间短,年纪又轻,平时大手大脚惯了,能贴补家里的有限。自从白闻赋回来后,这几年家里的开销基本都是他来承担。佟明芳缺粮缺油了还得跟他开口,这会跟白闻赋提电费自然是站不住脚,又心疼钱,便换了个说辞。
“买这么个大东西回来放哪?杵在门口都不要走路了?”
叶芸那兴奋劲儿一下子就被家里的气氛压住了,屏息凝神地低下头。
“放我房间,不影响你。”
叶芸和佟明芳同时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向他,白闻赋站起身,说干就干,走过来抬缝纫机。
佟明芳见他一心护着叶芸,虽心疼钱,也没处发作,丢下句“随便你们”便回房了。
叶芸回头看了眼进房的佟明芳,小声问白闻赋:“真放你房间啊?”
“你那边也放不下,我房里可以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