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东西到底要比男人多,叶芸房里除了那个占地方的五斗柜外,还堆了书,一些寻常需要用到的针线碎布和日常用品,实在放不下一台缝纫机。
然而放在白闻赋房里,她也有顾虑。
“我要用了怎么办?”
“到我房里用。”
叶芸在这住了将近一年半了,还从没进过白闻赋的房间,他房门常年都是关着的,叶芸一直以为他不喜欢别人进他屋里,便向他保证道:“我不会乱进的,一定先跟你说了再进去用。”
“你想进就进,不用跟我说。”
叶芸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白闻赋打开门,将缝纫机搬进去,眼里挑起笑:“这还有假。”
叶芸走到白闻赋的屋前,探过脑袋好奇地往里看。虽然和她的那间房差不多,但白闻赋的屋里一眼瞧过去更加简洁。不像女人的房里会有那么多零碎的东西,他这里只有一张木质床,床头是整体衣柜,所以相对隔壁而言,他这里可以腾出位置摆放缝纫机。
白闻赋回过头说:“进来。”
叶芸忸怩地走进他屋里,他的床单是深蓝色的,枕头被褥收拾得整洁干净,屋里有淡淡的肥皂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这个味道时常在他身上出现,叶芸一走进屋里,就感觉被他的气息包围着,心里头无端升起一丝悸动。
从前和闻斌在一起时,听他说过,小时候都是他哥管他。他到处玩,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他哥就把他领到河边上,让他把衣服洗干净了再回家。叠被子也是,闻斌小时候贪玩,起床后被子不好好叠,窝成一团就想跑出去,被白闻赋拎回房,盯着他把被子叠整齐。他说他哥看着不拘小节,实则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一套。
那时候叶芸只是当趣事听,现在走进白闻赋的房里,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有条不紊。
稍晚些的时候,白闻赋将电通到了缝纫机旁。叶芸站在一边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做着电活,白闻赋回过头:“站着不累?坐床上。”
这间屋子、这张床一
直存在于叶芸的想象中,每回夜里听见隔壁的响动,她的脑中难免会浮现白闻赋躺在床上的样子。
真贴着床沿坐在他的床上,过去那些仅存在于大脑中的想象瞬间风起云涌,微妙的情愫令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白闻赋见她半晌没说话,问她:“在想什么呢?”
叶芸的脸上顿时透出异样的绯红,他抬头瞧了她一眼,笑意便染上了眉梢:“想我了?”
叶芸窘迫地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买的,都没跟我说一声。”
“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
“哪里有说?”
白闻赋想给她买东西,变着法子都能寻得由头。
他接上电,直起身道:“我说要给你奖励的,忘了?”
叶芸这才想起来,他的确有说过,是在球全部进洞后,可是球也是他拿着她的手打进洞的。
白闻赋招呼她:“来试试。”
叶芸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有了这台缝纫机,工作效率就能大大增加,叶芸已经等不及想拿它来做衣裳了。
她掩不住兴奋,告诉白闻赋哪里调针控距,上针前怎么旋转箭头的位置,还自言自语地说明天带些布料回来。
她激动得小脸透红,眼里满是神采。白闻赋很少能见到她绘声绘色的模样,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娓娓动听的声音弥漫在房里,带来温馨而安逸的氛围。
虽然白闻赋并不懂缝纫的活,仍然颇具耐心地坐在一旁听她讲。
从前,这个声音隔着墙板听过,不过不是对他说,而是闻斌。
如今,这个声音近在耳畔,进入了他的领地,勾起了曾经一闪而过的念想。他敛下眸,浓密的睫毛掩荫着眼底卷起的欲望。
叶芸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同白闻赋讲:“我是不是就可以把没做完的活带回家做了,免得还没天黑张裁缝就赶我走,这样的话,我回来还可以接着做。”
白闻赋抬起眸,眼底已经泛上笑:“这么热爱工作吗?”
佟明芳听见缝纫机的声音,探过身子想往房里瞧,白闻赋目不斜视地伸脚,带上了门。
第26章
白闻赋这道门一关, 算是挑明了和叶芸的关系,堵住了佟明芳的嘴。自那以后,佟明芳没再念叨过缝纫机的事。
叶芸几乎每晚都会到白闻赋房里待一会, 有时候忙店里的活, 有时候自己做点东西。做这些活不仅要手巧,还要耐下性子投入进去。叶芸干活的时候总是很专注,白闻赋也不去打扰她。
他近来事情多,正在着手与外贸公司和工贸公司组成的交易团进行接洽, 还要赶在广交会前做足工作,同那些首度亮相的外企打交道。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至关重要的机遇。
为了方便开展工作, 他需要一名靠谱的翻译, 帮助他了解一些舶来品的技术和指标介绍。之前他托人找了一位大学生,但这大学生缺乏交流经验, 闹出不少笑话。做笔头的翻译还能应付,要是想带着和外国人打交道就有些费劲了。
白闻赋干脆找来教材自己学起了外语, 不懂的地方白天抽空去请教老领导的爱人,领导爱人从前留过洋,会说一口纯正的伦敦腔。如此一来,他忙完基本都要天黑才能回来。
叶芸缝纫, 他就靠在床头捧着外语书,听着针线规律的声音, 时不时瞧上她一眼, 互不打扰, 又格外和谐, 这是白闻赋多年闯荡生活中从未有过的安宁。忙碌了一天,每到这时候都是惬意自在的。
叶芸每晚回房前, 白闻赋总会合上书,把她拉到身边,教给她一个单词再放她走。
有天叶芸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学英语?”
白闻赋若有所思:“听人说,英语很快就要在高考中跟语文和数学同样对待了,这是个势头。”
“什么势头,对你的工作有帮助吗?”
“目前还不多,未来可能会有,总要先做准备。国家在推动经济发展,以后国际交流和商业合作是条必经之路,从这门语言能在我国教育体系中得到这么大的提升就能看出来。”
叶芸接收信息的途径没有白闻赋那么广,也没有他那么敏锐的洞察力,但她喜欢听他讲外面那些事。她每天两点一线,接触的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通过白闻赋,她才能看到二尾巷外面日新月异的世界。
她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白闻赋从不忌惮周围的眼光和议论。当一个人心系更广阔的天地时,那么眼前这些说长道短便成了无足轻重的云烟,他的目光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停留,自然也就不会在乎。
“那我又为什么要学?”叶芸问出了第二个疑惑。
白闻赋的眼里漾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猜猜看。”
叶芸正儿八经地思索了半晌,还是觉得不管国家经济怎么发展,她都用不上这门语言。
“猜不出来,我也不可能给外国人做衣裳。”
白闻赋捞起她的细腰,将她抱到臂弯间,倾身悬在她上方,望着她明眸如水的样子,眼里笑意渐浓:“就是想跟你多待会,非要让我说出来?”
他滚烫的指腹抚着她的唇再落到下巴处,提起时,他的唇便压了上来。
他的吻带着让叶芸无力招架的侵略性,只是勾缠住她的舌,她的思维就会混乱一片。
润白的巴掌脸染着妩媚的酡红,那双眸子像浸在水里,惹人摧残。
薄薄的料子绷出饱满玲珑的形状,宽厚的手掌带着异样的电流,轻触、游走。
她太害怕了,害怕佟明芳听见什么异响,害怕被他拽进深渊,害怕他体内蛰伏的野兽。意识一会陷进去一会剥离,人像是被架在悬崖边上,含着湿漉漉的眸子软声求饶:“大哥......”
白闻赋听见了她弱小的呼叫,勾唇笑了。亲了亲她的额头,放她回去睡觉。
只是平时白闻赋会将她送到门口,尽管两个房门只隔一步的距离,他也会起身相送。今天却是躺在床上,拉过薄被,眼深如墨地看着她离开。
......
由于叶芸晚上也可以做一些活计,张裁缝便提出叶芸带回去做的活,给她单独结算工钱。毕竟顾客都是裁缝店的,叶芸觉得这样不妥,但张裁缝坚持这么做。她这两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女儿早就想让她把店关了,接她过去享清福。张裁缝在二尾巷做了这么多年,周围街坊都找她做衣裳,守着店,也是守着和老客之间的一种习惯,实际上,她的身体早已负荷不了过于繁重的活儿。年轻人愿意吃苦,张裁缝乐得轻松的同时,也不会让叶芸吃亏。
如此一来,叶芸又多了一份收入,晚上时常做到很晚,忘了时间。
白闻赋担心她把眼睛熬坏了,差不多该睡觉时他合上书。
不过他提醒人的方式有些特殊,不是赶她回房,也不是嘴上提醒,而是手一抬松掉她的发带,一头如瀑的长发落下来挡了视线,叶芸自然是做不成活了。
她回过头去:“你要睡了吗?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白闻赋将书放在一边:“没有,不过是该睡了。”
叶芸把零碎的东西收拾起来,刚起身她的手便被白闻赋攥住,她回过身时,他往里让了让:“过来陪我待会儿。”
叶芸顾忌地朝房门瞥了眼,白闻赋眼里挑起笑:“什么都不干,就躺会儿。”
叶芸顺从地走到床边,笔直地躺下身来。他的床和隔壁位置不一样,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她有些不大习惯,也不敢乱动。眼神瞄着那面墙板,总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从前是在墙板那头听这头的动静,而现在她就躺在这里,隔壁没了人,自然也就没了声音。
刚来城里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会因为这面不隔音的墙板提心吊胆。想到那时候跟闻斌闹出的动静,叶芸脸上就感觉火辣辣的。
她抓紧床单,问他
:“你从前......是不是都能听见?”
白闻赋双手枕在脑后,垂眸看她:“听见什么?”
“隔壁屋子里的.......声音。”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叶芸已是心如擂鼓。
“嗯。”
这一声肯定让叶芸身子发虚,过去种种不确定得到了白闻赋的证实,她背过身去,羞愧难当。
那段时间叶芸很少跟白闻赋说话,可又因为这些事情,在家里碰上总是很尴尬。她见过他半夜一个人坐在走廊抽烟,即便夜深了在竹椅上瞌了眼都没回房。
她忍不住问他:“你那时候,怎么想的?”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白闻赋磁性的嗓音像沉着沙:“我一个大男人,夜深人静的,能怎么想。”
“想过。”
他顿了顿:“也只是想过。”
叶芸听见他这么说,人像是被放进熔炉,热得快要融化掉。
她的声音小的只剩气音落在他心头:“你不担心吗?别人都说我克夫......”
“克夫。”他漫不经心地咀嚼这两个字。
“想让我做你丈夫?”
她耳尖羞红:“我不是说这个。”
白闻赋侧过身子将她捞到身前,叶芸的呼吸瞬间收进他起伏的怀中,他的气息烧着她:“那不正好,我命硬,阎王爷都不收。”
他低头看她,她头发散落的样子格外柔情,他抬手抚摸着鬓边的绒发,声音落在她头顶:“我明天要去外地,这次出去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
叶芸沉溺在他的气息里,人有些晕晕乎乎的,但还是听明白了,他们许多天不能见面了。
她垂着眼睫,闷闷的“嗯”了声。
白闻赋束紧手臂,眼眸沉醉:“会想我吗?”
短短四个字烫进叶芸心里,她没法做到像他这么坦荡,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羞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