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曹奔的死,同章若清的死是否有干系?
莫非这还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周昭脑海中千回百转,一下子想到了许多问题。
她向那老大娘道了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直奔曹家。
曹家虽富,但毕竟乃是商贾,倒是不敢过分张狂。那门匾之上也就简单的写了曹宅二字。若说有甚特别的,便是门前一左一右立了两只石头雕刻的招财龙龟。
周昭抬眸一瞧,在那门匾之下,挂着一面崭新的铜镜,铜镜周遭还盘了红绳,看上去是用来驱邪避害的。
穿着灰布衣的门房正朝着门前喷着清水,瞧见周昭衣着不凡,身后还跟着穿官袍的大人,顿时警惕站直了身。
周昭上前拱了拱手,“敢问主家可在?我们来此,是为了昨夜的乌金巷的命案而来,还请引路。”
门房一怔,犹疑了片刻,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小跑着上了前。
商贾地位低下,别说他了,便是主家也不敢同官差叫板。
周昭跟在门房身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府中的布置,放眼看去到处可以瞧见“高人”改动过的痕迹。
众人刚行至花园,便听到了有孩童的哭泣之声。
门房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对着一位穿着深紫色的曲裾的妇人耳语起来。
那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那孩子虽然生得胖乎乎的,但是脸带黄气,张牙舞爪的犹如惊弓之鸟,周昭估摸着这应该就是老大娘口中的曹家的小儿子了。
正是因为这孩子受了惊吓,所以曹家才请人跳傩。
听完门房的话,妇人将手中的孩子交给了乳母,大手一挥让众人离开,随即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方才满面愁容的走了过来。
“小妇人姓曹,乃是这曹家的掌家之人。诸位官爷登门,不知有何事?乌金巷命案小妇人虽然今早有所耳闻,但昨夜府中有事,尚未入夜我们便已经闭门谢客了,实在是不知情。”
她说着,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定在了周昭身上。
一行六人,一个美貌文官,一个冷脸军爷,一个衣衫不整的纨绔,一个失魂落魄的公子哥,外同个戴斗笠的怪人,还有一个年轻的贵族小娘子,虽然她不明白这几人为何会凑在一起,但她能看出来,这几人以那小姑娘为首。
“拂晓园可是曹奔产业?他是怎么死的?”
曹氏闻言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明了,她轻叹了一口气,暗道了一句孽障。
“我曹家靠布匹蜀锦发家,拂晓园确是我儿曹奔打理。”
“官爷们今日登门,是想要问我儿同章若清的关系罢?”
周昭有些意外,这曹氏显然是个聪明人,他们没有直接说明来意,她便已经给出了答案。
曹氏说着,抬手又揉了揉眉心,她的眼眶下满是乌青,看上去格外的疲惫。
“那个叫做章若清的姑娘,的确是拂晓园的常客。”
“小妇人做买卖,还算是有几分本事,挣下了一些家业。也是我贪心不足蛇吞象,想着商贾富归富,却是地位低下多半叫人瞧不起,一心想要我儿出息谋个官身。”
“那拂晓园便是想要引达官贵人上门寻出路,方才建的。可哪知晓,我儿曹奔对那章姑娘一见倾心。”
“我告诫过他的,章姑娘出身高贵,并非我们这种人可以肖想的。但我那傻儿子却是一头栽了进去,为了章姑娘从账上支走了数笔钱财……”
周昭认真的听着,曹氏的话倒是印证了先前韩泽的说辞。
“曹奔是因为章若清的缘故死的么?他是怎么死的?”
曹氏的思绪一下子被周昭的问题拉了回来,她摇了摇头,咬了咬牙,“是,也不是。他是中了邪,发了疯,然后跳进茅房里淹死的。”
“中邪?”周昭有些诧异。
闵藏枝闻言立即拿起了羽毛扇遮挡住了自己的口鼻,曹奔这个名字仿佛都沾上了气味!
曹氏重重地点了点头,微微的红了眼眶,“自从迷上章若清之后,他便住在了拂晓园里,不怎么回来了。我去寻过他几次,最后都不欢而散。”
“大约是在三个月前……”
曹氏停顿了片刻,“如今是六月十六日,那大概是在三月初三的时候,曹奔的长随建安急吼吼的跑过来,说他中了邪,像疯了一样。”
“他为了从我手中拿走银钱,已经不是一回两回装病了。我当时正在气头上,便没有当真。”
“到了第二日天还没有亮,建安便回来报丧了。”
见周昭眉头紧蹙,并不相信,曹氏摇了摇头,“我原也不敢相信,寻了拂晓园的人来问。曹奔当时疯疯癫癫的,建安没有办法,便请了傩戏。众目睽睽之下,曹奔突然冲了出去。”
“等他们追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了茅厕一声巨响,建安进去的时候,奔儿还在挣扎,等捞上来人就没气了。”
曹氏说到这里,对周昭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她并非是什么闺阁女子,行商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消息灵通,整个长安城会断案的女子,除了周家的周昭实在是想不出来第二个了。
“周姑娘,小妇人虽然不知道怎么查案,但是我也不会让我的儿子死的不明不白。”
“因为奔儿不好,建安当时将拂晓园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块儿替奔儿祈福。他进去茅房的时候,还仔细的看了,里头并没有其他人在。”
曹氏擦了擦眼角,又是一声叹气。
周昭却是摇了摇头,“你的确是不知道怎么查案。若是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曹奔应该是被人推下去的。”
曹氏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她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周昭的衣袖,可临了却又缩了回去。
眼前的小姑娘气势太盛,她虽然没有官袍加身,那玄色曲裾却像是前朝的严法一般,让人生不出半分轻视。
“周姑娘!这这……”
周昭定定地看向了曹氏,虽然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但是她想她已经明白一些来龙去脉了。
“不光是曹奔,你的小儿子之所以夜啼,不是因为他走失离魂,而是他被人绑走,你交了一大笔银钱,他才被放回来对吗?”
“您怎么知晓?”曹氏惊讶地捂住了嘴。
周昭没有回答,却是继续说道,“你很信神,一直都会请固定的人来跳傩,曹奔也会这样。在他中邪的那一天,也就是三月初三,拂晓园里也请了人来跳傩对吗?”
“你既然去查过,就应该知晓,曹奔中邪之后嘴中嘟囔着什么!他很害怕……”
“他说不要寻他索命,对吗?”
曹氏面色大变。
周昭淡淡地看了过去,“建安告诉你了吧,曹奔杀了一个人。”
“所以,你没有报官,也没有将他的死对外声张,不然的话,掉进粪坑里这么离奇的死法……”
周昭扭头看向了站在最后头竖起耳朵韩泽,“早就传遍长安了吧。”
而不像现在一般,连指着曹奔掏钱替章若清还债的韩泽都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