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神拳门下，如石蛇般的问心石阶上，顿时安静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又一个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服饰不同之人，如临大敌般，自然分散开来，
    形成一个表面散乱，实则紧密的包围圈。
    待为首的老者话音缓缓传开后，一个个目光落在中心之人身上，静静等待着回答。x
    同时十数股气机神意，如无形锁链般锁定着其人。
    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发出现，天空中厚重的云层也泛起涟漪波浪，开始扭曲。
    在此之人，实力最差都是名声斐然的大真君高手大佬，强者更有武林神话级别的大圣巨擘。
    这样的阵势，在益州都是少有。
    最近一次为二十年前，五门七派，两寺三家围攻明教大光明顶。
    不过却一点也不夸张。
    三大佛脉，灵台其一，算是传承悠远。
    不过实际上，在益州，在以前，灵台一脉佛首，名声威势算不得什么。
    林末微微抬起手，身后一道暗黑色的庞大黑影缓缓出现。
    “这便是神拳门在益州，之所以地位奇异的原因？”
    一声深深的叹息。
    只是动作却越来越缓慢，自身那磅礴的气血，暴躁的意劲，也越来越低鸣。
    比起丢掉生命以及更多的前者，他不过损失一些名声，这有什么课执着迷茫的？
    “身处异乡思故我，神拳山下悟慧果，
    青灯念珠染血意，明镜台下生菩提，
    泰淮江外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漫天的黑色意劲，
    包括高耸巍峨的神拳山，
    那巍峨的赤殿庙宇。
    但整个人却犹如闪烁一般，迈步，落脚，转眼便出现在十数步台阶之外。
    话音落下。
    他居然是第一个从方才的气势震慑中醒来之人，说着便看向身旁。
    反抗更加剧烈！
    林末看着那双目无神，但一身气势却越来越磅礴的老人，看着其身后的一轮大日。
    一步一个台阶，慢步向上。
    那是一道真正磅礴如烈日般的气息，就那么盘桓于神拳山之外，吓得他连忙召集同道，商量决策。
    “烂陀在上，清灯师叔曾言清凉大师天赋虽强，但杀性极重，总有一日将堕入魔道，引动苍生浩劫，
    可惜当初出寺，欲提前消弭此劫，却被神秘人所阻……”一个长眉老僧站了出来，低头双手合十，
    “所以这是我烂陀寺所留之因，虽老衲力有未逮，但就算舍去这一身皮囊，也要尽力了却此番因果。”
    他之所以能迅速突破，一是有天赋珠的存在，再则是因为自身石佛如来独尊经，早便突破至照见诸法，自在观空的地步。
    他所期待的平静生活。也正是由一个个的他们所组成。
    “更何况是现在？”
    其人极瘦，瘦到皮包骨头，垂垂老矣，好似再没有几年活头了。
    袁温清感应最为灵敏，衣袖下掐出一奇异手印，当即大声呵问，只是话没说完，只感觉心头一沉。
    空气中，好似多出了一只只无形的触手，一道道无形的漩涡，一张张无形的巨嘴。
    之所以还站出来，是因为他是在场官面上位置最高之人，代表朝廷威严，
    而眼前之人，不，应该是眼前这尊如大日般的法相，走的却是另一条路，
    如今果然不出他所料！
    “本官周玄玉，作为重西道风察，也会如实将今日之事上书州牧，乃至上书望京朝廷，望大师慎行。”
    应当是门中弟子测试悟性的场所。
    他微微下按。
    不知何时，居然出现在一众人包围圈外，那巨大的山门之上。
    因为比起那坐落烂陀郡，佛兴益州的烂陀寺，比起那称佛望京，受朝廷供养的白马禅院，
    不过半息时间，周遭温度越来越高，那轮大日好似要铺面落下。
    轰！
    周围原本一片湛蓝的天空，此时骤然变成灰黑色。
    “所以……怪不得会被看出来了。”
    这个实力，这份天赋才情……
    “就算你突破了也毫无意义。”林末手中转动的念珠一滞，微微抬起手。
    而更远处，那些孩童，同样如此，被身旁的一脸惊惧监护人保护，但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危险，
    大大的清澈眼睛，好奇与崇拜。
    这种方式看是明智，在他看来，却是短视，却是愚蠢。
    那不仅是肉身，更是神意层面的热度。
    林末轻声叹息，苍白邪异的脸庞上，原本的错愕神情消失。
    这一步是……想要突破朝无我？”
    其身旁另一官服中年人也轻声叹息，肃声道。
    是的，他们都是好孩子，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他自然没有波及这些好孩子。
    林末一眼便看出这铜人阵中隐藏着一套层次不低的拳法，隐有阳刚大日之意。
    他是烂陀寺万云和尚，隶属罗汉堂，于寺中地位不凡，因此得闻许多隐秘信息。
    万云和尚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整个人便被禁锢，包裹。
    在拉扯，牵引，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前者不仅落定于偏僻淮州，更是靠着道佛合流，这才勉力苦苦支撑着三大佛脉的名头。
    与此同时，那些分布错列的铜人，犹如烧红的铜棍般，染成一抹猩然的红色。
    轰隆！
    在淮州陆沉后，灵台宗远遁海外，三大佛脉之名，更是摇摇欲坠。
    轰隆！
    成云成雾，萦绕于其周身。
    现在的他，无色界一张，对付一些普通大圣，直接便是碾压。
    “每当我手上沾满血水时，我一直告诉自己，为了大义，这是必然需要做出的牺牲，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缓缓起身。
    最少都是【法】，甚至是【典】层次。
    但双眼却极为明亮，一缕缕赤金色气息从其鼻孔七窍中流出。
    外人如此，他也如此。
    林末手微微一合，灰色的场域中，周玄玉等人，面目变得潮红与疯狂。
    大片咔嚓声中，一行人气息忽高忽低，气机变得极为紊乱。
    紧接着，周遭一切凝滞，停止了下来。
    毕竟神魂从不是轻便之物。
    灰色界域将整座神拳山笼罩的一刻，骤然出现犹如齿轮转动的声音。
    而周玄玉年少时便与袁温清交好，后多有利益来往，关系越发紧密，今日也是为其站台。
    是的，在通往光明的道路上，避不可免经历黑暗。
    只是如今，后者清澈眼瞳中的好奇与崇拜尽皆消失，仿若意识到什么，小脸上满是惊恐。
    这是因为他们门中有秘术，只要突破大圣，便能耗费代价，引动当年第一任神拳无敌存留的纯阳烈日法相！
    正常而言，大圣五朝奠基，三觉蜕变。
    看着山风吹拂，带起围阵中沉默之人那黑色大氅。
    “第一任神拳无敌？”林末出声。
    挂在天边的金色太阳迅速黯淡消失，同时间，无数股灰色的意劲气流，冲天而起，朝四面八方飙射。
    一脸惊怒的袁温清。
    下一刻。
    此时那铜人阵中，正端坐一赤衣老者。
    而先一步将其叫破，或许能让对方投鼠忌器，甚至放弃出手。
    林末身形消失，重新出现在山门下的石阶上。
    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开始伸展着筋骨。
    万云和尚不傻，知晓寺中是忌惮后者实力，毕竟如今佛朝之争方过去没多久，烂陀寺损失惨重，自然不愿再招惹一方真正的巨擘大佬。
    终于，林末抵达山巅，那赤红庙宇前。
    “无色佛界。”
    卡次卡次。
    林末缓缓道，目光落在下方，那之前与他搭话的马尾白衣女孩身上。
    周遭神拳山，由众人连亘而起的围势蓦然炸开，后者瞬间面容微白。
    肉身体魄羽腐，赤明态却依旧存在，而法相高悬于天，受万人供养居然能借此淬炼神意，凝练神窍……
    所以，为了后者，为了他们，他又何须太过在乎身外之物，生前之名？
    “你们不该认出我，不过也好，认不认出也不重要了。”
    果然世上从不缺少惊才绝艳之人。
    林末朝那女孩微微一笑，目光重新看着头顶，那神拳山的至高之处。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感应到林末的出现。
    “神拳门，神拳无敌，有趣。”他抬头，看着那神拳山最高处那赤色三尖状的宫殿。
    而所谓一代又一代的神拳无敌，某种意义上，其实是同一人……
    最终经过数方比对，这才大致确定对方身份。
    第五任神拳无敌，袁温清身上蒙上赤色的火焰，一股沛然气势冲天而起，沉声问道。
    一路上，那些维持着队伍纪律的神拳门弟子，面露骇色，
    随着林末的不断前进，纷纷退让开来，四处奔逃，让出条道。
    “你……？！”其中有几个身着袈裟的老僧，一身官服的中年人面色一沉，下意识质问。
    “佛首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真要当天下武林同道之面，行欺宗灭门的恶事！”
    只可惜次次都被无情否决，以种种借口拖延。
    无色界中，万事万物，从其心意，方能自如。
    神拳门，每一任门主，都会继承神拳无敌的称号。
    刹那间，那些如黑蛇般的意劲，飞行速度骤然加快，瞬息拉长了数十倍，
    犹如锁链一般横亘于天空。
    风察为风翊所属隶役之首，朝廷皇权直属，可监察庙堂江湖，拥有觐见于朝的特权。
    而据他所知，而这位灵台佛首，虽然行事恶劣，明面上也在自身维系宗门体面。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透明力场骤然浮现，死死禁锢着林末。
    只会一味使得佛消魔涨！酿成更大恶果。
    因此这类人物，在益州可谓是黑白两道通吃，受人敬仰。
    只是……
    “让我来猜猜，我之所以会暴露，应该是因为山上的这具法相吧？
    在外人眼中，很是诡异，就像是世界卡顿了一般。又宛如连拍模式下的相机下，那一帧帧相片。
    因为对方改变容貌，改变气息来此，必然不愿暴露身份，
    林末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佛首天赋堪称旷古烁今，一身武功更是臻至天下顶尖层次，何苦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行事……
    之所以一直听后者废话，没有动手，只是因为被一下叫破身份，后者又态度很是恭敬，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已
    至于现在，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随着老者起身，其身后的赤色庙宇后，一轮朱红色的大日缓缓上升而起。
    其中包括太阿山脉的部分真相。
    前者还好，不过时间与资源的累积，后者却是如登险要之山，一步错，步步错。
    这一点，甚至还为佛道两脉暗中诟病，耻笑。
    自身法相意劲在与某无形之物相撞，抵消。
    如今，终于这个牺牲者，终于沦到我了。”
    为此，他曾熟悉上书外务寺，请愿寺中派人出寺，正本清源，还天下朗朗正道，
    他叹息一声，低头俯视着此时大惊失色的袁温清等人，
    但自从那位年轻的灵台佛首以七海盟名义登上益州，于万骨林斩杀小万佛寺杀生和尚，
    再到传闻以一己之力，击杀攻破太阿山脉四大隐世势力，一统太阿山脉后，更是再没人敢轻视这一衰落已久的赤县佛脉佛首。
    “林君末！你莫不是真要一意孤行？你这是在与天下人为……！”
    其国字脸，头戴朱缨宝饰官帽，玄色官服上，纹绣踏焰麒麟，一脸肃然。
    看着此时终于露出恐惧，瑟瑟发抖的马尾白衣少女。
    像朝邪净境界，神窍中的法相没入邪净空，借苍生邪念磨砺心意，类似于红尘炼心，
    犹如剑走偏锋，稍有差池，轻则心神受创，法相污浊，重则直接走火入魔，神智沉沦于邪净空之中。
    其中五朝前二强化体魄，后三淬炼神意，炼化神窍。
    前方是一方以白玉为阶的演武场，上有数百尊摆出各种出拳招式的铜铸人像。
    只是……
    后者藏在人群中，看着他，美眸瞪得极大，眼中有震惊，有好奇，却没有多少惧意。
    忽地，周遭凭空出现一朵朵朱红色的火焰，张牙舞爪，犹如活兽。
    难不成当真要弃，贵宗在武林正道中，积累千年的余荫善意？”第五任神拳无敌，袁温清面色微苦，缓缓出声。
    林末眼瞳变为勾玉状，目光落在最前方赤庙之上，手中搓捻着紫檀木念珠，口中吟诗，
    毕竟有人细数，被其斩杀，击败的大圣级武夫存在，甚至已经超过了双手之数……
    摆列位置，招式手法，隐有奥妙，流有岁月痕迹。
    而一举叫破对方身份，也是仔细拟订的计划。
    在他看来，曾经的赤县佛脉，灵台佛宗，如今行事，与那些魔门邪魔势力，已经没两样了。
    当然，作为风翊一道之首，情报来源更为广阔，自然知道身前之人一身武功的恐怖。
    轰！
    忽然，那赤庙上方，不断坠下的大日骤然凝滞，
    其上方出现一抹阴影，阴影越来越大，不断生长，蔓延。
    最后大日被彻底遮住。
    轰隆！
    一只漆黑的巨手轰然从后方山间冲出，高高伸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