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岚剪开伤者的衣服，胸膛上有一些陈年老伤，新的伤口迭加在上面分外狰狞，但血迹已经凝固，至少看起来不像是无药可救的样子。除了眼睛，其他五官功能状态都很好，脑子也完好无缺。修仙者有了神识，对眼睛的依赖性没有那么强，但尽量还是给他换一副的好。
    陆明岚的灵气在进入伤者身体的时候受到了一些阻碍，这可能就是魔修的排异反应。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心慈手软的人，趁男人还在病中，灵气一举破入他丹田。
    那里悬浮着一粒小小的尘埃。
    “这就是他魔气的容器？”陆明岚观察了一会儿，并不感兴趣，很快就检查起他身体的经脉与血肉。嗯，近一半都断裂了，怪不得恢复得这么慢，但也不是不能接上。
    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苏芷北站在门口张望：“怎么样？方便我进来吗？云景师父交代完事情已经先走了。”
    陆明岚起身替她推来座椅：“好，坐吧，北北。”
    苏芷北像遇到什么怪事，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不过就分开了几十年，少了一些关怀和照顾，他这么快就学会欺师枉上，连“师父”都不叫了？
    陆明岚突然浅浅地勾起嘴角，似乎有些无奈，又很顺从地答道：“北北，原来你还是喜欢我叫你心肝儿。”
    他眸中闪过的一丝狡黠给了苏芷北当头一棒：“你……你……你想起来了……”
    “一部分。”陆明岚不急不缓地摆出一排药瓶，坐到燕惊寒身旁，“云景仙师说我没有入轮回，随着修为的提高，想起之前的事很正常。”
    他撒药的手稳稳当当，一点都没有受此时对话内容的影响。
    “你想起来了什么？”苏芷北迫切道，“你……你……”
    她其实还想问“你难过吗”，却又怕此事触及到陆明岚心里的伤疤。
    “北北，都过去几十年了。”陆明岚平静道，“七八年前，永州已经没有陆家的府邸了。”郊外只剩他娘的墓碑，残缺不全，坟头长满了杂草。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陆明岚之墓”，字迹早就模糊不清。
    那些恩怨，那些痛苦的时光，都如晨雾消散在炽热的阳光下。他甚至也开始怀疑，当初自己为什么非要放弃修仙，坚持在凡间亲手报母之仇。人站在不同的角度，哪怕是生命的不同阶段，都未必有相同的感同身受。况且，他找回这些回忆已经二十年了，即使当时有多么的愤怒与心酸，现在也都掩埋于平静。
    “人生就是一道门接着一道门，等你迈过这道门的时候，才会豁然开朗，之前的痛苦并非如此纯粹。”陆明岚低声道。
    “那你找到了什么呢，从上辈子那短短的二十年？”苏芷北担忧道。
    “我找到了你。”陆明岚的微笑蓦然绽放，“用上辈子相识，用这辈子相知，我们俩谁都别想跑掉了。”
    一抹绯红悄然爬上苏芷北的脸颊。陆明岚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孟浪了，可这么温柔的情话说出来，还是在挑战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说起来，你答应过的事情应该不会反悔吧？”陆明岚无助地盯着她，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白兔。
    “什么事？”苏芷北还没从脸红中回过神来，随口问道。
    “我说，等我不再混球了，你就嫁给我。你当时答应了，反悔要下地狱的。”陆明岚故作惊讶道，“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苏芷北被他一反问，赶紧连连摆手：“不不不……我……那个双修修士不能结婚诶！不是我不愿意，我愿意得很……”
    “啊，是这样……”陆明岚好像被说服了，煞有其事地点头道，“那上辈子我亲了你作为契约，你现在亲我一下，我们就算作废吧。虽然不能跟你在一起，但总算对过去的时光有个交代。”
    看着陆明岚脸上的哀恸之色，苏芷北登时心如刀绞：“对不起……是我，是我失约了……”
    她凑过去，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男人冰凉的嘴唇：“对不起……”
    她满含歉意的目光落到男人脸上。陆明岚抿着嘴，在忍笑。
    “你他妈笑什么！”恍然大悟的苏芷北抄起茶几上的花瓶就朝他砸了过去。
    “你急什么。”陆明岚一边笑一边可怜巴巴道，“我们可是刚刚取消了婚约诶。”
    他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