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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青鸾压低了声音,先生看着她,也压低了声音,“是啊,青鸾,我是个太监,真的。”青鸾愣了愣,“先生逗我呢。”先生似笑非笑,身子向前成压迫之势,“怎么?鸾郡主瞧不起我们太监?”青鸾忙说不是,身子往后撤了撤,扬声唤琴心,琴心小跑步进来,青鸾劈头问道,“琴心,先生为何用假胡子?自己蓄须不就好了?”
    先生来不及喝止,琴心快人快语,“说来奇怪,头发长得好,这胡子却一直细软,人都说刮得多了就长粗了,闲下来就刮,也不管用……”琴心说着话,一眼瞧见先生紫涨的脸,愣怔着捂了嘴,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小的这就去自裁。”
    青鸾吃吃笑起来,“长不出胡子?就说先生年纪不大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乳臭未干不长毛……”先生脸色转白,起身跨过几案,拎起青鸾衣领,一直拎到院门口,隔着门放在门外咬牙道,“日后休要不请自来。”
    青鸾有些慌,“先生真的生气了?我与先生顽笑的。”先生咬牙道,“我是先生你是学生,师生之间岂可顽笑?”青鸾绞着手,“先生大人大量虚怀若谷,青鸾以后……”
    “没以后了。”门哐当在青鸾面前关上,青鸾瞪着院门瞪了许久,方转身回去。
    蔫头耷脑回到屋中,没胡子就没胡子呗,就算是太监也没什么呀,怎么就真的生气了?看着脖子上挂着的玉埙,刚分清宫商角徵羽,唉……捧了玉埙在唇边,宫商角徵羽,羽徵角商宫,来回反复。
    芳菲笑着进来了,“青鸾能吹出音了,有长进。”青鸾放下玉埙垂着头,“芳菲取笑我。”芳菲歪头瞧着她,“谁教的?”青鸾摇头,“好不容易找到能教我的高手,以后就不能够了。”
    芳菲笑道,“这人死了?”青鸾忙举手指在唇边,“不是,我惹人家生气了。”
    “青鸾也会惹人生气?”芳菲奇道。
    “唉,我也不知为何,不依不饶得逞口舌之利,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青鸾叹口气。
    “是先生吗?”芳菲指指蓝色缎带,“起初的时候,青鸾很讨厌先生,如今与先生倒亲近了许多。”
    青鸾说一声是,心里也奇怪,从那一天起开始和平相处的?为何就不追查他了?无诗曾来向她禀报,说琴心确实是个高手,她摆手道:“算了。”
    已笃定他是假冒的贺先生,他也不是贺先生庶出的弟弟,他究竟是谁,又为何而来,青鸾都不想知道了,青鸾只知道,他对从嘉没有恶意,他是让自己满意的先生,这就够了。
    青鸾沉浸在心思中,抬起头芳菲已走了,唤一声肖娘道:“后日就是初四了,明日我去独孤园探望小婶娘,我有些话想与小婶娘说说。”
    小叔父接了独孤园的差事后,因兢兢业业,被擢升至正六品,小婶娘疼爱那些孩子,一家人搬到独孤园居住,每年端午冬至春节,青鸾总要带着瓒过去住上一夜,与小婶娘说说话。冬至那日曾与小婶娘提起订亲之事,小婶娘笑道,“好事啊,青鸾终身有靠了。”青鸾说心里总觉得奇怪,小婶娘笑道,“年纪小,尚懵懂着,过两年就明白了。”
    她知道小婶娘解不了她的疑惑,她也曾求助南星,可见过南星更加茫然,今夜里本想着问问先生,先生不是说,于情之一字,深有了悟吗?可却得罪了先生,先生大概再不会在课堂外为她解惑了,本来还要跟先生学骑马的,从嘉带着她去过几次跑马场,可从嘉怕她摔着又怕惊了马,她束手束脚的,只能骑在老马背上缓慢绕圈,去了几次兴味索然,也就不去了。
    青鸾手捂了额角,还有从嘉寝宫中的事,她查探下来直指芳菲,她不想再查下去,便遣去所有侍女,让从嘉眼前清净。
    似乎从皇后娘娘提起订亲那日起,各种事纷至沓来,心中再也没有安宁过。睡下后入梦,梦中来到一个园子里,园子里绿草如茵鲜花烂漫,青鸾却无心欣赏,一心找着出口,可兜兜转转,四周都是围墙,她望着头顶的蓝天,天空中几缕白云若带,一直向外延伸,她想着,若能生了双翅,飞出去该有多好。
    睡梦中挣动着,惊醒过来的时候,满身都是汗水,坐起身看着窗外晨光微曦,呆愣一会儿不由得笑,订亲就订亲,楚青鸾,你真是矫情得可以。
    复躺下安然睡了过去,次日也没有去独孤园,明日小婶娘一家进宫自能见到。坦然进了书房,先生进来时恭敬行礼,先生不看她,青鸾却朗声问道:“先生还会接着教青鸾吹埙的吧?”
    青鸾笃定,先生抹不开脸说不教,不想先生冷哼一声:“不会。”
    一时冷场,从嘉自门外进来,看着青鸾紧绷的脸问道,“怎么了?昨夜里没有睡好?”青鸾愤愤得,“天底下果真有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的男人。”
    贺先生额角跳了跳,从嘉笑道:“百人百性,无论男女。青鸾怎么不去独孤园了?我一早就在宫门外候着。”
    青鸾歉疚看向从嘉,低声道:“之前有些事,我想不通,昨夜里一场梦后,我想通了。”
    从嘉笑问何事,先生看青鸾一眼,青鸾没有看他。
    ☆、20. 告辞
    明日就是初四,要应付诸多宾客,夜里青鸾早早睡下,芳菲房中的灯亮到很晚。
    梦中有埙声相扰,兹兹啦啦曲不成调,象当娘的为孩童把尿似的,嘘嘘嘘作响,青鸾被吵醒,就听廊下有宫女小声说:“这什么声音啊,听了总想如厕,都跑好几趟了。”
    青鸾蹙了眉,虽不成调也能听出是埙声,这东宫中吹埙的只有一人,可西院离这儿远,按理说不会如此清晰,又吹得这样难听,应该不是先生吧,刚闭了眼,曲调又变了,裹挟了风云气吞山河席卷而来,是父王常吹的《将军令》,青鸾坐起身凝神细听,原来声音就在窗后。
    应该是先生不想被说心眼儿小,又肯教我了吧。
    青鸾欣喜着穿戴整齐,嘱咐珍珠看好人,绕到屋后,一人懒懒靠着树正在吹奏,瞧见她的身影,拿开唇边的勋笑:“总算出来了。”
    青鸾笑道,“先生要接着教我吹埙吗?”先生摇头,“大半夜的,青鸾不困倦吗?我可是睁不开眼了。”
    先生说着话手掩了唇打个哈欠:“我在这窗下吹了许久,自己都忍不住了,你才醒?真够坚韧。”青鸾有些赧然,“我睡觉是打雷都不会醒的,何况是埙声……不过最终还是醒了,还是先生有韧性。”
    先生翘一下唇摆摆手,“有几句话跟青鸾说,男女之间的喜欢分好多种,关乎亲情的,比如青鸾与小楚王瓒,关乎友情的,比如青鸾与南星……”青鸾摇头,“我与南星也是亲情。”先生哦了一声,“自作多情也算一种吧,还有关乎爱情的,比如,青鸾与……以后青鸾会遇见的。”
    青鸾愣了愣,“先生为何与我说这些?”先生笑笑,“我与青鸾是师生,有师生情,这也算是一种吧。”青鸾依然怔怔的,“那依先生看来,我与从嘉是哪一种?”
    话说到这份上,小丫头还不明白?事事聪明,独于男女之事上笨得可以,先生叹口气:“青鸾自己去想,总之,此喜欢非彼喜欢,不是喜欢的人就可以做夫妻,我言尽于此,告辞。”
    先生施施然走了,留给青鸾一个背影,直到那高大的背影消失,青鸾依然怔怔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我与从嘉,是哪一种?亲情?友情?自作多情?师生情?还是爱情?先生似乎就说了这几种,青鸾仔细回想着先生的话。她一直以为,男女之间除去亲情就是爱情,师生情不用说,自作多情是先生嘲笑她的,原来还有友情,就是说,象她与芳菲?
    一夜没有睡好,次日订婚宴上,青鸾依然精力充沛大方得体,皇后瞧着她的身影,笑对皇上道,“这孩子任何时候,都坦然大方,合我的眼缘,有她在从嘉身旁,我就放心了。”皇上笑道,“芳菲小时候,你也如此夸赞过芳菲。”皇后嗯一声,“芳菲呢,气势上输青鸾一些,不过两个都很好,可是从嘉认定了青鸾。”
    帝后笑着看向从嘉,从嘉正隔窗望着青鸾,因在孝期只着了浅红,头上梳了双髻,簪金色芙蓉花步摇,明艳生辉,从嘉的目光追随着青鸾,一刻不曾离开,笑得心满意足。
    皇后抚着皇上的手:“从嘉十二的时候,我看他不喜读书,开始为他物色太子妃,芳菲与青鸾也在其中,我心中更属意芳菲,因为青鸾没有母妃教导,那辛氏又小家子气,我不太看好,可又听说青鸾小小年纪,就能护着幼弟操持王府,我特意去无为寺求国师卜卦,国师说,青鸾乃是皇后命格,我就先摁下了订亲的事,暗中留意楚王府,风平浪静了两年,楚王突然去了,我知道会起风波,派人盯着楚王府,楚王府那些日子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青鸾所作所为很投我的脾气,我就喜欢这孩子了。适逢南星与从嘉提起,从嘉来求我,我想,这就是天作的姻缘。”
    皇上凝望着她:“茵茵,以后不许那样劳心费神了。”
    皇后嗯一声,知道时日无多,反而心中平静,为从嘉安排好亲事,借着过年册封了两位公主,年后议亲,只求去时心中无憾,可是皇上,她看向皇上,知道她的病情后,皇上鬓边添了华发,夜里她从梦中醒来,皇上总靠坐在身旁,定定瞧着她,不动也不说话,自己去后,皇上会如何,她不敢去想,曾试着提起让两位公主的母亲跟着回宫,皇上十分恼怒,恼怒着就红了双眼,她不怕皇上动怒,只怕他伤心。
    青鸾跟各位贵妇一一见礼,楚氏的几位命妇也在,只不见辛氏,小婶娘坐在最前面,瞧着青鸾骄傲得笑,青鸾一一招呼过,来到帝后跟前想要禀报一声,正好听到皇后的话。帝后两相凝望,没留意到近旁的青鸾,青鸾脚步有些发僵,走到僻静无人处,扶着桌子坐在凳上呆呆出神,皇后命格,原来我注定要与从嘉成亲的。
    发愣间芳菲过来了,与她相对坐下笑道:“男宾那儿我偷偷瞧过了,瓒来了,只是不见先生。”
    说着话紧盯着青鸾,青鸾没听到一般,“芳菲相信命格之说吗?”芳菲笑道,“为何突然提起命格,要看是谁测算的命格了,街头的算命先生权当一乐,寺庙中的老方丈半信半疑,放眼大昭,只有一人测算的命格从无错漏,只不过轻易不会为人测算。”青鸾苦笑道,“芳菲说的这个人,是国师吧。”
    芳菲笑说然也,握一下她的手,“怎么呆愣愣的?累了?青鸾,贺先生没有出席哦。”青鸾哦一声随口说道:“许是先生不喜这样的场合吧,太过纷杂。”
    芳菲一笑看向窗外的从嘉,从嘉瞧见她对她做个手势,芳菲扭一下脸,假装没看到,笑对青鸾道,“你呀,得了空就歇息一会儿,倦了吧,昨夜里,谁在屋后吹埙扰人清梦?”青鸾笑道,“是先生,先生跟我说了几句话,芳菲,我这会儿心里很乱,想静一静。”芳菲却不放过她,抚一下她头发道,“有句话,我斟酌来去,还是说与青鸾,我总觉得,青鸾对先生,似乎有些不一样。”
    青鸾摇头,“哪里不一样了?”
    “崇拜依赖,总是找借口去西院,青鸾与先生之间,不只是师生之情吧?”芳菲试探道。
    “芳菲想多了。”青鸾疑惑看向芳菲,“昨夜里,芳菲听到了我与先生的话?”
    芳菲笑着站起身,“我都睡死了,如何听到?”
    青鸾手支了颐发呆,国师说我是皇后命格,那我与从嘉之间,究竟是友情还是亲情,似乎已不重要了。一笑打起精神,起身去到人群中,得体微笑着,礼貌寒暄。
    傍晚来客散尽,青鸾径直往西院而来,轻轻叩响门环,一位小黄门应声而出,躬身笑说:“启禀鸾郡主,贺先生今日天不亮就动身了,说是要回东都一趟,已禀报了皇后娘娘。”
    青鸾有些急,“先生可说过何时归来?”小黄门摇头,“没有准确的日子,如今已是腊月,先生回东都正好赶上春节与元宵,怎么也得过了节再动身回返吧。”
    青鸾怏怏转身,猛然想起先生昨夜说告辞,原来是要回东都去了。何时归来?可还会归来吗?想到先生可能不会归来,青鸾心头有些慌乱。
    回到鸾苑,芳菲过来辞行,青鸾捉住她手,“芳菲何日再来?”芳菲笑道,“大概青鸾与从嘉成亲的时候吧。”青鸾看着她,“芳菲,有些事我一时想不清楚,慢慢我会想清楚的。”
    芳菲上了马车看着青鸾笑:“或许,过了二月二,我就又会来的。”
    夜里青鸾染了风寒,鸾苑闭门谢客,连从嘉也不见,说是怕过病气给他。肖娘看青鸾沉默着,终日不发一言,不由想起楚王去后那些日子,青鸾也是这般,眸光沉沉,似乎在暗暗打着什么主意,都与太子殿下订亲了,她为何事烦恼?
    腊月初十乃是楚王忌日,青鸾一早神清气爽出门,从嘉作陪,掀开马车帘看着青鸾,青鸾笑笑:“从嘉,避嫌吧。”从嘉有些委屈,许多日没见了,一见就要与他避嫌,青鸾接着道,“我的病没好利索,从嘉也别骑马,还是坐车,天气冷。”
    从嘉方笑了,原来是怕过病气给我,又怕我冻着,青鸾这样关切着我,兴高采烈登上了另一辆马车,青鸾放下车帘闭了眼,早已习惯了从嘉在身旁,一路说笑着,累了就彼此靠着,今日马身旁空落落的,心里也发了空,青鸾将披风裹紧了些,虽空落,却已不再懵懂。
    南星将一切准备得妥当,祭奠过父王与母妃,青鸾恳切看着南星,“我想求见国师。”南星不问为何,只说一声好。
    ☆、21. 命格
    国师四十上下年纪,身形较常人高大,着自在闲适的靛色海青,不戴僧帽,黑色布带简单束了一头墨发,如瀑般垂于腰际,青鸾踏进院门的时候,国师正亲自打着蒲扇在廊下熬药,旁边两位垂髫的药童垂手侍立,屋顶上一双白鹤轻快盘旋来去。
    看到青鸾进来,国师说一声奉茶,有童子打帘请青鸾进屋,青鸾刚坐下,茶童奉了茶过来,雨后天青釉的瓷盏薄得几近透明,嫩绿的茶叶缓缓浮沉,煞是好看。
    如今这样的时节,茶叶为何依然嫩绿?青鸾看向窗外,树木萧瑟花叶凋零,又回头看一会儿茶叶,待沉了底方轻轻捧起,浅嘬着咦了一声,隔着茶几另一张椅子扶手旁,有一座树根做成的花架,花架上红陶花盆中牡丹开得正艳,碧绿的枝叶间,同根同枝,花开白黄粉红紫绿黑蓝八色。
    难道是绢制的花?青鸾不敢伸手去摸,俯首去嗅,鼻端清香袭人,柔嫩的花瓣触在脸上,不由讶然自语:“竟然是真的,怎样栽培出来的,又如何做到一枝八色?难道国师是神仙,变出来的?”
    侯了盏茶功夫,听国师在外吩咐:“药钵拿棉包裹了,骑快马,趁热送进宫中。”
    然后听到马铃声起,国师脚步笃笃往里而来,青鸾忙站起身相迎,国师进来看向青鸾,疏眉细目,目光温和而慈悲,青鸾恭敬施礼,国师微笑道:“休要拘束,且自在些。”
    声音醇厚亲切,青鸾坐下看一眼国师欲语还休,国师鼓励一笑:“青鸾可畅所欲言。”
    青鸾一笑:“初四那日青鸾与太子订亲,青鸾无意中听到皇后娘娘提起,国师曾为青鸾测算,言说青鸾是皇后命格。”
    国师点头,“确有此事。”青鸾低了头,“这命格之数,可能破解吗?”
    国师微微有些诧异:“为何要破解?”
    青鸾斟酌道:“青鸾与从嘉同窗两载,不曾有一日分开,平日也很亲密。只是论及亲事,青鸾心中总是懵懂。若是有朝一日,成亲前他不愿了或者我不愿了,是不是可以分开?若分开这宿命可能破解吗?”
    其实青鸾避居鸾苑这几日,早已想明白,这是她头一次认真去想终身大事,从嘉于她是兄是友,却不是她想要的夫君。
    国师怔怔看着身旁的那盆牡丹,慢慢就看得痴了,许久不曾言语。青鸾不敢说话,待国师回过神,起身施了一礼,“青鸾来得不巧,这就告辞。”
    国师摇头:“青鸾的话让我想起些许往事,是我失态了,青鸾还请坐。”
    看青鸾坐下,国师又吩咐一声斟茶,笑对青鸾道:“青鸾也看到了,我尚留着三千烦恼丝,只因我于尘缘中尚有牵挂。虽不合规矩,可我是国师,谁也不敢非议。”
    青鸾不由笑了,一笑去了紧张,国师笑道:“青鸾不若常人屈服于命格,反想要破解,勇气胆略可嘉,可叹我不是神仙,只能测不会解,若我会解,也不会落得只能守着这牡丹花……”
    国师看着那盆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青鸾屏息不敢扰国师神游,心想国师与传说中大不一样呢,国师似乎能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尘世纷扰,红男绿女烦恼甚多,无能为力时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仙,寄托不安自我安慰,于是,便有了国师。”
    青鸾忙道:“国师确是大昭国民心之所系。”国师摆手,“我是受人之托,要守着她的江山。再过一年多,我就要放下了,交给南星来坐神坛。”
    国师正值盛年,交给南星是何意?国师看着青鸾:“南星寡言,性子也淡漠,不及两位师弟机敏变通,届时只怕要起纷争,而南星,定会退让。”
    青鸾笃定道:“国师放心,我一定会帮着南星。”
    国师一笑,“我正有此意。”青鸾斟酌着迟疑道,“可是,南星愿意继承国师衣钵吗?”
    国师敛眸:“愿与不愿,都会是他。”
    青鸾问道,“又是命格之数?”国师摇头,“算人不能算己。不过,一旦他退让,会招来灭顶之灾。”青鸾郑重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全力支持南星。”
    国师点头笑了,“青鸾有话,尽管畅所欲言。”青鸾笑道, “我想问问,芳菲的命数”
    国师指指那牡丹:“以花喻人,芳菲如花,花色正红,却是芍药而非牡丹。”
    青鸾大惊:“国师的意思,芳菲要为他人做妾室吗?大昭国一夫一妻,芳菲乃是堂堂郡主,怎么会?”
    国师指着墙上一副山水:“这是蜀地的山水,蜀地北属乌孙南属殷朝,这两国非一夫一妻。”
    青鸾紧攥着手:“难道说,芳菲要远嫁他国联姻吗?即便是皇妃,也是与她人共侍一夫,我断不会允许。”
    国师看着她眉宇间的坚定,笑一笑道:“青鸾做了皇后,才能护着她。”
    青鸾眉宇间松弛下去,若命数不能破,那我护着芳菲,若能破,我不必做皇后,她也不必为人妾室,打定了主意,看一眼国师低了头,声音也低了些:“我还想问问,贺先生……”
    “哪位贺先生?真正的贺先生,还是青鸾眼前的贺先生?”国师笑问。
    青鸾讶然,原来国师心知肚明,当下问道,“他既是假冒,国师为何不揭穿他?”
    国师摇头,“既是他来了,就该是他,又何必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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