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追过来,一开口喷出浓浓白雾:“你仔细摔着了,慢点!明明咱们一般大,怎得事事都要我操心?”
翠翠蹲在地上揉了个雪团向她扔过去,转身就跑,还没跑几步,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扔在她身上,两人一来一往,像个小孩子一般。后来丫头们也加入进来,玩得好不欢畅。陈管家一行人跟在后面,认真听着如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神思不由回到自己年轻那会儿。
两个都是被娇惯的小姐,玩闹一阵便觉得疲累不堪,好在客栈就在眼前。陈管家看着气喘吁吁地两人,问她们要不要继续坐马车走,翠翠搓了搓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嗤笑道:“陈伯当我们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吗?不过几步远,哪还用坐马车。”说着径自往前走,赵锦赶忙跟上去。
掠过客栈望向更远处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雄伟山脉,巍然屹立,气势磅礴,越发显得山脚下的客栈渺小而孤寂。
小二包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坐在门槛上发呆,见有人往过走高兴地拍拍屁股站直身子,细长双眼眯起来,拱手讨好道:“几位贵人是要吃饭还是住店?屋里炭火烧得旺,暖和得很。”
陈管家见这小子眨动着两只眼睛打量两位小姐,沉着脸上前将两位小主子挡在身后,虽是个奴才却也有几分威严:“仔细你的两只眼睛,不该看地别乱看!快些吩咐厨房去,有什么好吃食尽管呈上来,做仔细些,亏待不了你。”
小二惋惜地垂了眼,连连道:“好咧!贵客先进里面稍事歇息,小的这就吩咐厨房去。”他恭着身子正要进去,只听远处传来一阵阵如山体颤动的声响,近了些才听出是马蹄哒哒声和铿锵有力的整齐脚步声,“嘿”了声:“咱们这僻静地儿,鲜少有这么多人经过,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陈管家顺着小二的视线遥遥望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催促着两位小姐赶紧进屋里去。谁知来得都是些什么人,有些事能躲则躲,安心等着老爷他们才是正事。
翠翠和赵锦正准备进去,却听到小二提高声音惊叫道:“五军营?这……这可是打胜仗归来的五军营?”两人忍不住看过去,先入眼的是八个身着坚硬重铠甲的骑兵,看似无章法,却将几个看着颇有冷冽严肃气势的将领围在中间,而后面是浩浩荡荡的士兵。本以为他们只是路过此地,却不想在靠近客栈时停了下来。
只听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舅舅没日没夜地赶了几天,现今京城近在眼前,不如让大伙儿就地歇息,稍缓片刻再上路。”身着玄色常服的俊美男子说罢看向小二:“小二,备几样酒菜来。”
小二这会儿顾不得顾管家几个,应了声便赶紧跑回去禀了掌柜,忙着去张罗了。陈管家微微叹口气,心想真是不巧,偏偏撞到这些行军打仗的官爷,护着两个小主子往里面走。
翠翠瞥了眼便往里走,赵锦又挨她近了些,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方才那公子长得可真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眉清目朗、面冠如玉的佳公子。”只见如花容颜飞上淡淡红霞,红唇微抿,娇羞无限,一副春心初动得娇俏模样。
翠翠见状抬袖掩唇,轻笑道:“瞧你这焦急模样,左右他们是要在这里待个把时辰的,过会儿差人去打听打听便是。”她的心却是沉了几分,前世这条路上未曾有什么军队经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百思不得其解,尚且沉浸在愁思中,前脚才跨过门槛,一抹发丝从额前滑落,垂在眼睛处挡了视线,正抬手要将发丝拢到耳后,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嘈杂声音,她不由回头一看,只见一匹枣红色大马不受控制地快速朝她这个方向狂奔而来,她惊得双目大睁,俏脸唰的变白,可是脚下却似有千斤重般让她挪不开步子。她脑海中此时一片空白,紧闭着眼傻呆呆地等着马撞过来,连身后赵锦和陈管家地叫喊声都没听到。她重活过来的高兴劲还未消散,这便让她重新魂归地府?让她如何甘心?两行清泪从眼中滑落,如小扇般细密的眼睫轻颤。
耳边响起马的低低嘶吼声,不知何时她的腰上缠了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掌,既而又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未曾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何不妥,她才慢慢睁开眼,只见方才与赵锦谈论的俊美男子正护在她身边,手里拿着短小尖锐的银色匕首,上面红色血珠滴到地面上,很快没了方才鲜艳的颜色。而那匹马,睁大眼睛倒在地上,早已断了气。
她回过神来快速往后退了两步,盈盈行礼,如春花绽放的声音小而娇柔:“多谢公子相救。”
傅钟见她方容苍白,娇小的身子仍在颤抖,抿唇笑道:“这畜生许是受了惊,小姐不必害怕。”说着让人将尸体抬走,只是这一摊血渍却是去不掉了。
“方才是属下大意才至姑娘受惊,可有伤处?”
翠翠抬眸看了眼来人,见此人头戴红缨头盔,身着厚重铠甲,声音洪亮而粗犷,脸上布满络腮胡子,散发浓浓肃穆与威严,想来是个大官翠翠赶忙垂下头:“回大人,未曾有伤处,有劳大人费心。”
“那便好。”大步往客栈里去了。
傅钟转过头又看了她一眼才跟进去,凉薄的唇角微微扬起,她眼睛里明明满是泪珠却强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倔强逞强得样子倒是有意思。这张稍显稚嫩的小脸已经绽放出耀眼芳华,让人瞧着晃了眼,这朱家小姐就如在冷厉寒风中绽放的寒梅,越看越有味道。
赵锦待他们进去才快步走到翠翠身边,紧张地拉着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放心:“可真是吓得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幸好你无事,若是……我可真成了罪人。”
“无碍,我们快些进去罢,外面怪冷的。”细细雪花飘落在发间很快化成水珠,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步往前走竟是略显漂浮,方才自己确实被吓得不轻。
这家客栈走进去才觉得逼仄,虽是上下两层,却也没几间房,楼下不过摆了四张桌子,想来路过歇脚之人并不多。那些人早已落座,经过他们身边时那如玉男子唇角勾出抹淡笑向她点头,更显温润有礼,翠翠回以一笑。
翠翠待坐定后翠翠看向身边的赵锦,见她又是脸颊绯红,心头涌上几分复杂。上一世她嫁到了富硕美丽的林州,不管她们关系多么亲近一年也只能见个两三回,每次回来都是以泪洗面,在夫家所遭受的种种苛责将这个如花般娇美的女子磨得越发消瘦憔悴,怕赵夫人听了难过苦痛都生生咽下去,明明已经这般难了,却还落得个早早去了的下场。
如此想来,前世的赵锦也是个苦命人,她将对赵言的怨愤殃及到赵锦身上是不是错了?
☆、第6章 迎人
赵锦见翠翠神色恹恹,方才那一幕吓得她也心有余悸,一下一下轻拍着她背部,柔声安慰道:“所幸无事,再忍耐一阵,等到父亲和哥哥我们就回去。”
翠翠坐直身子冲她笑了笑,径自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无妨,不要担心。”
等了许久,才见小二端了碟酱牛肉、红烧肉、素炒青菜、凉拌藕片和萝卜炖羊肉汤过来,边上菜边赔礼:“小店鲜少有客人上门,有劳多位贵客久等,实在是对不住。”
菜式简单,味道却还好,翠翠往日里最为挑嘴,这会儿也难得多动了几筷子。
旁边那一桌人聊得正欢,谈论的多是战场上的事,只听一道粗狂洪亮的声音响起:“这一仗可把罗通那老小子气得够呛,世子是没见他夹着尾巴往回逃的狼狈样,若是亲眼见了定也会发笑。这次吃了败仗怕是大梁国的小皇帝轻饶不了他。”
傅钟把玩着手中酒杯,闻言轻笑一声:“我本有心随着众位将军同上战场,再酣畅淋漓的大干一番,无奈被家母拦着,实为憾事。”
方才那位同翠翠说话的将军捋着胡须叹息道:“这事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你,阿姐恼我也是应该。”此人正是五军营统领邵德大将军,他的姐姐正是宁国侯夫人邵婉。
傅钟感受到一道目光突然投落在自己身上,微微攒了攒眉,放下手中的酒杯,认真说道:“怎能怪舅舅,是我大意才被敌人钻了空子,您莫要总记挂在心上。只是这罗通虽擅长排兵布阵,气量却是小的厉害。若是小皇帝责罚与他还好,万一让他将功赎罪,卷土重来,舅舅怕是得好好谋划才是。”
邵德大笑出声,眼角的细纹深了几分:“你小子想得倒是远,不过我与你想法一样。临近年关,大梁国皇帝登基不久,必定是要与万民共度佳节,这当口罗通吃了败仗,新皇脸上更是无光,怕是要忍到年后再找罗通算账。我倒认为罗通卷土重来的可能更大,常胜将军得了个没体面,想来要更难应付。”
翠翠听到别人唤方才那个男子为世子,细细想来只有宁国侯府的世子才有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舅舅,原来那日来府上去找二叔的人竟是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她们大房家不好开口去抢二房的生意,若是这位世子自己寻上门来呢?秀眉攒了攒,她得想个办法才成。
直到用完饭她脑海中还一片空白,又不便上前叨扰,她看得出那男子虽是温润有礼却不是好相与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漠然让她不愿意去靠近。
陈管家让两位小姐先去楼上歇息一阵,待老爷们到了再叫醒她们。两人刚吃完东西,困意上涌,便应了。翠翠提了裙摆往楼上走,未感觉到身后那道透着兴味而放肆打量的目光。
陌生环境里,就算再怎么犯困也睡不踏实,更何况屋外走廊里总有人来来回回走个不停,步伐沉稳有力,着实吵人得很,不想也知道除了那帮人没谁了。
翠翠悄悄起身,将略有压根的映有茉莉花图案的袖摆理了理,走到桌子旁坐下来。此时她心中有几分烦乱。上一世的她一颗玲珑心跳动得厉害,除了想念与欢喜再无力去顾及其他,而现在漫天的仇恨与悲哀压在她身上,让她难以喘息,纤细十指用力交握置于桌子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她从未想到向来疼她到骨子里的人会背着她和别的女人胡来,让本该活得安稳的她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中。其实她还想原谅他的,可是最后呢?她被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下了药,千防万防都没有躲过去。她记得,她那日腹中疼痛难忍,汩汩血流从身下涌出来,她惊慌无助,想开口唤不远处的男子,却被人从后面捂了嘴,她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而本该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却和其他女子谈笑风声,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伤神和绝望?再后来,他南下谈生意,而她在熟悉得跟自己家一般的赵府里丢了命。
那个狠毒的夺走她一切的女人,正是她的好祖母送到赵言身边的!
自家祖母的欺辱,外府女子的纠缠,那个无辜可怜的孩子,每每回想起来,无不像柄利刃狠狠戳在她胸口,鲜血横流,痛不欲生。绝望的心上一冷一热交替,她紧紧蜷缩着像只受伤的小兽,只能紧咬着唇瓣克制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恨意。
半刻钟过后,赵言应该上楼了罢?再度相见,她恨不得杀了他,可是那未免太便宜他了。
收拾好情绪,她将双手放于腿上,木然地等着敲门声响起。
一阵极轻地敲门声响起,她如花般红润鲜艳的唇角勾起抹诡异弧度,她迟迟未站起身,直到那道熟悉得声音响起吵醒了堪堪入梦的赵锦,才走过去给来人开了门。
只见来人穿着月白色厚实衣袍,声音一如往常地温润清雅,满含思念与担忧:“翠翠怎得脸色这般白?可是路上着了凉?”
因着连日赶路未歇息好,一副风尘仆仆得模样,俊朗如玉的面容很是憔悴,眼睛周围一片乌青,嘴唇冻得青紫,她怔了怔才费力地扯起笑意让他进来“马车上没生炉子吗?怎么也不带个手炉,这般冷,别给冻坏了。”
赵锦听到敲门声便急忙从床上下来,笑得眉眼弯弯,这才展露出十五岁女孩子该有的灵动与活泼:“方才翠翠高兴的傻了,竟是连门都忘了开。哥哥可用过午食了?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赵言摸了摸妹妹顺长光滑的发,眼睛却盯着抓着用力抓着自己袖子的心上人,不过几日不见,翠翠竟是愈发好看了,却不知为何她如水般的眸子里带着几许他看不明白的疏离,过后还是问问妹妹才好,笑道:“还是妹妹乖,知道哥哥口渴。哪像那个没良心的,干愣着。”
翠翠当即恼得放开他,噘嘴瞪他:“我就不该来,碍了人家的眼。”
赵言连妹妹递过来的热茶都没接,脸上笑意更胜,好言哄道:“你要不来,该难过的便是我了。好翠翠,待回去给你好东西,别恼了可成?”
☆、第7章 莫名
翠翠听他说这话当即笑出声:“我可是看在好东西的份上才不恼你,若是算不得什么新奇物什,你可别来我家找我玩。”她圆润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宛若绽放桃花般美艳的面颊上绯红一片,樱桃小口红润饱满,任人采撷的模样,这般好样貌,让他眼底窜起一股邪火。若不是顾着她,他真想好好亲近她一番。
赵锦一阵好笑,明明都惦记着彼此的两人,一见面就要呛几句,生来就是一对冤家,这会儿不得不打断两人间的深情凝视,一本正经道:“诉完衷情,可能喝我这杯热茶了吧,哥哥?再不喝可就要凉了。”
妹妹这番有意调侃,直让赵言羞得抿紧嘴唇,连喝了两杯茶才说道:“爹说反正离家不过几步远,就不在这里耽搁了,让我来带你们过去。”
翠翠倒是早就想回去了,只是如何才能亲近那位世子着实让她犯愁,状似不经意般问起:“阿锦消息灵通,可知那宁国侯府世子在我二叔家定制东西可是为何?”
赵锦挑了挑眉,眼睛一亮,笑道:“我想起来了,是侯府老太太过六十大寿,世子怕是再为这事忙活罢!”
原来如此!得了消息的翠翠笑弯了眉眼:“我们现在就走吧,免得伯父久等。”
三人打小就玩在一处,自是知晓翠翠这般是没了耐心,两人相视一笑,跟着出去了。小时候常有别家小姐嫌翠翠娇气,不愿意和她玩,所以到现在只有他们兄妹两陪在她身边,事事顺着她将她脾气惯得更大更娇气。
翠翠本想着这会儿走怕是与世子碰不上面了,却不想他们才走出客栈,就见那人也悠闲地往过走,一阵白雾从他凉薄的唇中溢出,片片雪花落在他如墨般滑顺的长发上很快消失不见,深邃暗黑的眸子看过来正与她的视线相对。
他停了步子,两手拢在袖内笑道:“小姐可是要回去了?”他身材颀长,俊逸不凡,连漫天雪花都遮掩不住他浑身的贵气与优雅,只是却有着一股让人忽略不掉的寒意。
翠翠低低应了:“雪下得越发大了,趁着这会儿好走赶紧回去才是。”
她方才眼中突然迸发出来的耀眼光芒让他看得出了神,所以他才会莫名地不顾舅舅等着,停下来与她寒暄几句。只是她眼底藏着的小心思和欲言又止地模样,让他觉得很是有趣。抬眼看向远处漫天的雪幕,幽幽道:“瑞雪兆丰年,小姐路上慢些走。”说罢便往大将军那边去了。
他宽大的黑色袖摆随风舞动,经过她时与她的相缠在一处,只见一柄发簪从她袖中滑落出来,掉进雪地里只余一颗鲜红的宝珠露在外面。翠翠正想蹲下身子去拿,却见他快了一步拾起来细细打量一番,问道:“小姐是从何处得来的簪子?不知可否割爱?”
翠翠心中大喜,方才还忧心不知如何与他谈起,竟不想一枚簪子帮了忙,掩唇笑道:“不过一枚簪子便是送了贵人也应当,只是这东西却是母亲嘱咐我送给友人的礼物,一时大意忘了取出来。这簪子得您喜爱也是它的造化,待我回去了和玉翠斋的师傅说一声给您送到府上去。”
一旁的赵言拧紧了眉头,他眼中的翠翠向来骄纵的厉害,何时竟会这般好声好气地与陌生男子交谈?他一颗火热的心霎时变得不痛快起来,趁人不注意时扯了扯她的袖摆低声道:“翠翠我们该回去了。”
傅钟将她旁边男子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轻笑一声,将簪子递回去:“不劳小姐费心,改日傅某亲自到铺子里去便是。”
翠翠微微福了福身与他们离开了,心里却是欢喜得很,瞧着他方才看见这簪子时的神情,有欣喜与惊诧。不管如何,宁国侯府这等富硕人家的银子能赚一两便是一两,这会儿给不了二房难堪,借着世子的手能在侯府贵人眼中给自家铺子博点好,早晚有一天能让二房家的难受。
傅钟走到舅舅身边看到一个健壮的人离去,还未问舅舅便开口道:“这人便是咱们京城的大富商赵当家,有缘见过几回。”
*
马夫早已将轿凳放好,赵言扶着翠翠胳膊让她上车,只是她才踩上去一只脚,就听见一道细弱蚊吟的陌生声音在耳边响起,唤得可不就是身边这个赵言!她斜眼看过去,入目的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粗布衣衫的女子,手腕上挎着蓝底白花纹的包袱,年纪与赵言相仿,虽是乡下女子打扮,却是有几分好颜色。这人便是化作灰她也不能忘记,正是老夫人使手段送到赵言身边害了她性命的女子!
灿若繁星的眸子眯起来,前世她最看不得赵言招蜂引蝶的样子,倒不是嫌他做善事,她只是受不得这些女子别有用心,就像方才那女子,看似娇弱,可那双亮得更狐狸般的眸子道出了心最深处的心思。往后若是他天天往回领这个领那个,她哪能受得了?越想越气,连神情都凝重了几分,恨恨甩开他胳膊径自钻进车里了。可这时她却变了心思,既然往后总要遇到这会儿便不必拦着了,她可不是那糊涂人,这会儿就把怨气给撒了,倒像个疯子了,时日长得很,足够她慢慢讨回来。
赵锦白了赵言一眼,跟着坐在车里,心中直怨哥哥这副善良心肠,她生怕翠翠生哥哥的气,赶忙劝着好姐妹,佯作出恼怒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滥好心,夫子教得他什么心怀天下、怜悯世人,他记得一字不落,他这般做却是错了,可他心中总是惦记着你不是?回去我让娘好好说说他,他要再敢招惹这些人,打断他的腿。”
翠翠双手紧紧握着手炉,恨不得要捏碎了才甘心,强作出好笑道:“瞧你这话儿说的,赵言心善积德这是好事,做什么要……”这话却是说不下去了,天知道她使了多大力气才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恨怒。
赵锦却不依,掀起车帘,探出头怒视还在与那女子说话的哥哥:“要说话挪个地方,别挡路。”
那女子脸蓦地红了,磕磕巴巴道:“静晚……这一路多有叨扰,待……待入了城便告辞。”
赵言无暇理会她眼中的一片深情柔意,只说了句顺路罢了便催促她进马车去,也顾不得女子三步一回头,赶紧钻进车里哄心上人去了。却不想翠翠依旧柔着声音问他这一路上的趣事,并不似以往那般吃味,让他着实不解,心中亦有几分不畅快。
傅钟看着前方的马车悠悠走远,抿了抿嘴,如鹰般锐利的桃花眼中带了些许让人难以发觉的情愫。
☆、第8章 复杂
马夫控着缰绳放慢了速度,车轱辘压着厚实的雪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
车内炉子发出浓浓热意,赵言搓了搓手靠近炉子烤了烤才复又拢入袖内,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紧紧盯着翠翠,似是不找出她身上的变化不甘心。
翠翠将垂落在眼前的发丝拂在耳后,拿出那只簪子惋惜道:“本是要送给伯母的,都怪我糊涂竟是给忘了,这又给掉到地上弄脏了。阿锦你回去可要帮我说说好话儿,可别让伯母恼了我,下次我带更好的来府上赔罪。”
赵锦轻轻拍了她一下,娇嗔:“我娘多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般见外做什么?”
赵言却听出了其他意思,刚缓和的俊脸又沉了下来:“你急着回去吗?我们许久未见,还不曾好好说话,你……”
翠翠素手轻抬拉了拉他的袖摆,眉眼微挑:“往后又不是没机会再见,伯母在府中等着你呢,有话改日再谈也不迟。”
赵言只觉心中越发堵得厉害,为何她不像以往那般缠他了?还有方才那位公子他们又是何时相识?他像是打翻了醋坛子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泛酸,可对上她干净好看的眉眼,又舍不得拿这些伤人的话问她。他就是这般没出息,但凡让翠翠有半分不痛快的事他都不愿意去做。
方才那女子是父亲怜她孤身一人,路上艰险又正逢贼匪频频出没,他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他忐忑了一路生怕翠翠见了不高兴,谁知她竟是这般波澜不惊,反倒让他不甚畅快,俊朗容颜疲惫更重了些,两道粗眉紧皱,薄唇紧抿。
赵锦见自家哥哥竟是甩起脸色,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拉着翠翠笑道:“我母亲肯定备了许多好吃食,你这馋嘴可是有福了。她这几年甚少下厨,这次我们都是沾了哥哥的光才能尝到。”
她米分嫩饱满泛着光泽的唇微张,故作一本正经:“昨儿你可只是让我来迎人我便应了,其他却是不能了。这几日我爹在外忙到很晚才回府,我也好些时日未和他说话了。”话中却是带着楚楚可怜,让人不好勉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