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浅笑着附和,继而问翠翠累不累,接过水壶递给翠翠。母女两人都是让人羡慕的好姿色,一举一动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
朱家与主持有几分交情,他们一到便有小和尚带他们收拾好的院子歇脚,才堪堪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道甚为熟悉的声音,惹得众人停步。
这人赫然是宁国侯府世子傅钟,蓝天下他披着一身朦胧光而来,穿得身玄色衣袍,更显他俊脸轮廓坚毅沉稳,而身后随着的威严男子是在城外见过的邵德大将军。
一行人赶忙行礼,傅钟看了眼舅舅,笑道:“往后是自家人了,这般多礼反倒见外了。我有些话想与翠翠说,不知可否方便?”
韦氏念着再过几天就是好日子,两人也不便再见,便应准了。
傅钟带她走到一处倾斜而已啊的小瀑布前,哗哗水声击打在石头上迸溅起串串水花。
傅钟难得在她面前表现出局促的模样,俊颜泛起羞红,倒让她也跟着不自在起来,他声音低沉徐缓:“你可是好些了?都怪我失了分寸的闹你,不然……”
却说起那日两人不知怎的竟闹到床榻上去了,他健硕身躯压在她身上,深邃漂亮的眼睛泛着迷蒙雾气,呼吸粗重滚烫,这样子……翠翠心里一惊,止不住地慌乱起来。
他的十指与她的交握,凉薄的唇里发出沙哑难耐的声音:“翠翠,我……忍不住,想碰你了。”
翠翠撇过头不敢看他,虽说这事便是成亲后也是躲不过的,这会儿……她心中难堪不已,不想从他便开始推拒起来,她不动还好,一动他在她身上游移的手碰到胸前的丝带,不过轻轻一碰便开了,更让她窘迫不已。
他眼内光芒大盛,大掌拂去碍事的衣裳,一切都显露出来。
翠翠想要挡,手却被他牵制无法动弹……
床两边的纱幔被他拉下来,掩住了里面的旖旎风光。其中的羞窘,无奈与沦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虽闹得凶,傅钟却没有做最过分的事,事末他将疲累不堪的她拢在怀里,柔声道:“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应了什么,昏沉中睡了过去。
她却是被一阵一阵的风唤醒的,山间凉风从窗子钻进来,落在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让人忍不住轻颤,虽有他犹如一尊大佛似得挡着,却也无甚用处。她看着他,熟睡中的他眉头攒起,鼻梁□□,薄唇微张,她轻笑一声低头探上他的唇,舌轻易的就滑了进去,无赖的挑逗他,他尚未睁开眼却精准的勾住她的舌,让她不由己的只能随他舞动,待停下来时,她只能狠狠瞪着他直喘气,而他却得意的朗声大笑。
如今思及那日种种,他又提起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烤。
他知道她面皮薄,也不说了,只是看着她娇羞绯红的面颊就觉得心里满。再过几天怕是要不能见了,只得等到拜堂成亲才能见了。
翠翠像是他在这世间无意得到的珍宝,需得捧在手心里疼宠。有些话明明想说,却在她的柔软眸光里不愿提起了,等成亲后再提也不迟。
老夫人进了处安静的小院子,朱玉陪在她身边。她不急着进去,摆弄放在外面开得正艳的花,悠悠道:“你可看见了?那人相貌非凡,又有好家世,任是哪家姑娘都想着去嫁。如今祖母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便是去做个妾,正室也是你的姐姐,她便是不情愿也不会为难于你,跟着她你的日子要过得比兰姐儿体面。”
朱玉抿唇,眼底是一抹不安:“我瞧着姐姐是个不好相处的,我怕她不愿意。便是那世子,我瞧着对姐姐都是真心的。”
老夫人沧桑的眼眯起,闪烁着让人不解的精光:“由不得她同不同意,到时候我同你大伯说。”
朱玉心中虽不安,却还有点小惊喜,那般丰神俊朗的男子,与情窦初开的她来说怎么能不被吸引?
而翠翠与傅钟说了些话儿,也不好让大将军干等在那儿,只好过去。
邵德笑得开怀,爽朗道:“你想好了?大显身手的机会放弃了,再要遇到可难了。”
傅钟点点头:“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做,其他自然只能靠边了。”
翠翠随在一边听他们说些听不大明白的话,换做以前她是极没耐心的,大抵听不了两句便扭头走了,而今天居然能站在这里,认真而安静的听着。
一旁水流涓涓,鸟鸣阵阵,凉风习习,不时有三三两两的香客从身旁经过,大多会转过头来打量他们几眼,继而低头不知说些什么。
翠翠坐在石凳上突然看见一只兔子从林间奔出来,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就在她想要起身的时候傅钟拉住她的手,他英伦的侧脸对着他,还在和将军说话。
“你这几日就要离开,我成亲……”
邵德大笑:“你当我答应你的事能亏了你?到时候你舅母会代我送到府上。等我再回来,大概就能喝上你孩子的满月酒了。”
翠翠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时的力气增大,她只是回握住他。
战场上的事没人说的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那里即是让人建功立业的地方却又是埋葬英雄血骨的地方,让人无奈又心酸,其实更难过的是舅母,聚少离多的日子有多苦,想想也知道。
“你还是多想想舅母罢,她更担心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守着大宅子苦等你,要是……”
邵德摆摆手:“你不必说,我懂你的意思。堂堂儿郎力气总要使在该使的地方,等我过完瘾再说罢。”
其实他们都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种日子是不会停歇的。没有谁能做到不败,担惊受怕也许要跟着舅母一辈子。他不舍得翠翠也这样过活,所以他能放弃心里一直想要去做的事情。他这一辈子注定要栽在她手里,眼里心里都是她。
傅钟将她送到小院中才随着舅舅下山,眼看着日子就要到了府中还有些事要他去做。
老太太今儿个也不多说话,虔心拜佛,离去的时候同主持寒暄一阵才离开。倒是朱玉也不知怎么的跟在她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问,让她颇为不喜。
她懒得去应付,韦氏却是不好意思量着个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闲话。二夫人一直是淡淡的,跟在身后,最多和照哥儿说两句,与翠翠目光相对时也能扬起脸来笑一笑。看在老夫人眼里自是不悦,却也不说什么。
翠翠与傅钟日日相见,突然不见面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也不知怎么,就是烦乱。
名烟调笑她说这分明是害了相思,才几日不见就想成这般,这日子得快些过去才成,翠翠哭笑不得,却也没反驳,名烟这话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朱桓有时候会来找她说话,只是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理会他,这颗心直到成亲那天才消停下来。
一大早她就被韦氏从床上拉起来,沐浴,换喜服,梳发描眉擦胭脂,无不比平时来得精细,入眼处皆是似火的红色,喜庆的耀眼,韦氏更是事无巨细的提点她,什么要孝顺公婆,照顾好自家男人,不能再使小孩子脾气,受气了也不要忍着委屈自己,唠唠叨叨一大堆,听得她红了眼眶。
翠翠强装镇静:“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以后你还能教我,干嘛一副一口气要说完的架势。”
韦氏看着镜中的娇人儿,眼眶也跟着红了:“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说嫁就嫁了。我心上怎么就这么难受。”
翠翠抓着母亲的手安慰着说:“我心里本就难过,您是诚心不想让我痛快,还这么的害我哭,妆都要哭花了。”
母女两人这边还有说不完的话儿,却见朱林朝气冲冲地进来,那脸色阴沉的如炭。
韦氏擦擦眼泪,不甚快意道:“孩子今儿喜日子你发什么火气?”
朱林朝恨恨道:“我怎么能不气?白玉堂的那位老太太可真是打的好如意算盘,竟让二弟家的那个玉姐儿随翠翠过去,明知说是当个使唤丫头,暗地里打着什么主意当我是傻了不成?”
韦氏也急了:“那你可是应了?”
朱林朝说道:“我怎么能答应她?我方才一看,她都把名字都安排进陪嫁下人的名单中了,倒是也不觉得委屈。”
韦氏顿时愁闷不已:“这个老太太就是看不得我们好,把人带过去真当丫头使唤吗?还不是想着让她能在侯府站稳脚,她算得精有什么用,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大不了撕破脸大闹一场,老死不相往来得了,她比那周扒皮还要可恶。”
翠翠抿嘴乐了:“娘别急,就让她跟着一块去吧。不然老太太觉得我们欺负她,我自有办法。”
☆、第79章 7命定
翠翠这边才刚忙完不久,韦氏又叮嘱了她几句,外面便响起了震耳炮竹声,只听外面的婆子嚷嚷了一声:“新郎来迎新娘子咯。”
这一声提醒不知怎的竟让她红了眼眶,以前是欢天喜地,嫁人心切,而现在却是莫名的生出许多不舍。看着同样不舍的双亲,她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
她是该有多么蠢笨历经了一世才知道谁是她最亲的人,这样的感悟来得太深沉与难过。
朱林朝轻笑:“傻丫头,都是要给人做娘子的人了还和孩子似的哭,也不觉羞。”
韦氏白了他一眼:“女儿想怎么都成,想哭便哭,别听他的。这可真是要到别人家去了,我可该说什么好。”
门外突然传来二夫人的轻笑:“大喜的日子嫂子还是多笑笑,我瞧着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新郎子这会儿应该到院子了。”
二夫人话音才落,人便已经进来了,门口道喜的行礼的很是热闹,往外看了一眼,抿唇笑道:“可看看,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傅钟今儿穿得一身火红的新郎服,衬得他面目如玉,俊朗非凡,浑身上下都透着止不住的得意与喜悦。他先给两位长辈见了礼,极为自然的改口,韦氏听得欢喜不已,直笑着应了。
因着他的身份无人敢对他多加刁难,便顺利的接到翠翠。
她身子娇小,此时掩在大红喜袍下,盖头遮掩了她的芳容,让他想而见不得。两人依礼拜别了长辈,出门时他趁着无人注意将她柔软的小手抓在自己手里,她的手心一片黏腻想来很是紧张,他微微靠近她一点,低声道:“在路上不会耽搁太久,很快就回侯府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心里暖融融,低低应了。
一路吹吹打打,甚是风光,朱家给大女儿备得嫁妆让城中无数女子羡慕不已。便是小门户又如何?那也是她的造化。
也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白玉堂内却是一片愁雾,老夫人抬眼看了越发不成器的儿子一眼:“你媳妇可是去大房那边了?你这当二叔的坐在这里做什么?也不去帮帮忙。”
朱林祥不乐意:“人家眼里就没咱们,赶着去找没体面做什么?倒是玉姐儿,就这么跟着去,太委屈她了。”
老夫人更是不快:“怎么就委屈了?便是当个妾也是抬举她了。未来的侯府侧夫人,你这做老子的也能沾几分光。如今什么都不要想了,咱们就静等着事情定下来罢。”
朱玉此时扮作了丫鬟混在人群里,一路看着这个姐姐在众人赞叹中到了侯府。侯府是她所未见过的气派,做得这座府邸的女主人该是何等风光,她羡慕嫉妒却也忐忑不安。如果姐姐不帮她怎么办?难道她就此做个丫鬟伺候人吗?
心思烦乱时,她们由着管事嬷嬷领到了别的去处,前院的好景色却是看不到了。
侯府要比自家府里热闹的很,翠翠被喜娘搀扶着走过每处都是人声鼎沸,夸赞傅钟仪表堂堂,她虽看不见心里却也是欢喜的。
每一段时间都掌握的精准,两人拜过天地高堂,又互相交拜这礼便成了。堪堪回房时,宫里的公公送了贺礼来,如此一番跪拜虽是疲累了些,却也让人羡慕。如今也只有皇上眼底的红人才能得此殊荣。
傅钟本想陪她回新房中待一会儿,无奈有宫中的公公还需要陪一下,在她耳边匆匆说了句便离开了。
名烟,云锦,云霞跟着伺候,才在新房中坐下来,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探头探脑的进来个活泼女子,赫然是傅薇,她快步跑到翠翠身边,贼笑道:“嫂嫂,我可要掀你盖头啦。”
名烟一听变了脸,赶忙阻拦:“不可,这要新郎才行。”
傅薇嘟嘴不满道:“哥哥还在外面要忙许久才能回来,嫂嫂在这里干等着不是很无趣?你放心,我是得了哥哥吩咐来给嫂嫂送点心的,他生怕饿着了他的美娇娘,嘱咐了好多遍。”
翠翠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自己掀起盖头来,眉眼弯弯地看她:“可有什么好吃的,我还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名烟无奈,只得去桌子前给小姐倒茶了。
傅薇献宝似的拿出来个用帕子包着的小纸包,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泛着盈盈笑意将纸包打开递过来:“嫂嫂快吃吧,要是给那些烦人的婆子们瞧见了又得挨数落。”
翠翠拿起一块,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眼前这女子自打知道她和他哥哥生了情意便对她甚好,此时更像个孩子招人喜爱,叽叽喳喳在她身边说个不停,让她倒不觉得无趣。
“嫂嫂方才没看到戚莲那张脸,比苦柿子还要惨,她喜欢了我哥哥很多年,凡是不如她的人只要和我哥哥说一句话,她便要整人家,可惜费了那么多心思还不是白搭。哥哥最是拎的清,向来对她没有好脸色,更不曾正眼看过她,她能固执这么多年倒是不容易。”
翠翠连着吃了好几块,腹中因饥饿生出来的难过终于得以缓解,听她这么说,笑道:“却是我的罪过了,她若是再等两年也就自己醒悟了,如今一腔热血被我给折了,此时怕是要更厌恶与我。说来还是你哥哥的错,好端端招惹人家做什么,还有那庞家小姐,我瞧着都是属意世子的很。”
傅薇听罢登时乐了:“先前哥哥总说你是个没心的,不知道惦念他半分,如今醋起来却是了不得。我这哥哥如今可是遇到了能降得住他的人,往后我若有事相求定要来求嫂嫂。”
翠翠捂嘴笑,娇嗔道:“你说的都是什么胡话?我哪有那般厉害。”
傅薇却是一本正经,不依道:“我哪有胡说,哥哥以往便是爹娘的话也听不得。他心里但凡有了主意,天塌下来也要去,前几年更是如此,随着舅舅去了战场,落得一身伤回来。娘哭得天都快塌了他还是要去,要不是祖母拦着……可这次舅舅与他说,他却是一口回绝。你猜他说什么?”
翠翠心间一动,明明脸热的很却还是问出来:“他说什么了?”
傅薇狡黠一笑:“他说家中有美娇娘等候,着实不愿离了温香暖玉去那枯燥地儿受罪。”
翠翠轻啐一口,红着脸骂:“当真是个厚脸皮,着实让人讨厌。”
傅薇只当她这是羞臊的话儿,捂着嘴在一边乐。笑了一阵才说:“哥哥早些成亲也好,戚莲其实也算不得是个坏心的,不过是执念深了些,如今断了念想便应该觉悟了。嫂嫂可不要生气,我在你的喜日子里说这些,我不过就是瞧着她可怜了些。”
翠翠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我不曾生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若是她能想通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这世上之人只要不存了伤及人的心思,便是有救的。”
姑嫂两人一直待到侯夫人差人来找傅薇才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眨眼间便过去了大半也不算难熬。只是心却是悬了起来,有紧张与羞涩,以往总被他半夜闯闺房也没觉得怎样,如今两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反倒生起了别扭,当真是说不清楚。
她心里怕,时间却走的越发快,门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她的心也跟着乱了。
笑声渐消,只有他的声音,一步一步踩在她的心上。门吱呀一声开了,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她在盖头下看到他停下了,一直站在那里没了动作。
她想早点取下头上碍事的东西,嘟囔道:“站在那里做什么,可是睡着了?”
他这才醒过神来,失笑道:“没有,只是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