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或许不能说是意料之外,因为眉畔本来就是在等他。
    元子青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外,视线直直往这边看来。
    他是跟着元子舫一起来的。但究竟有没有私心,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他很清楚,周映月今日在这里见的,一定是她。后来元子舫找人时动静太大,他觉得自己不便露面,便转到这边来,不曾想就和眉畔碰了个正着。
    元子青看着她,几乎舍不得眨眼。
    她瘦了。身上穿着的正是自己画了折枝梅花的那一条,原本合身的裙子,此刻却显得空空荡荡,几乎撑不起来。立在那里几乎让人怀疑,只要有一阵风,她就能被吹走了。
    脸色更是十分憔悴,衬得一双眼睛更大,却也更幽深沉静,如同一潭死水,而不是从前那样熠熠生光,让人光是看到就觉得喜欢亲近。
    她也不笑了,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圆脸瘦下去,露出了尖尖的下颌。眉畔的父亲俊美非凡,母亲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和美女。所以她此时的模样,已有了几分长开后成为绝色美人的影子,却更加令人心疼。
    [
    第45章 要一句话]
    眉畔脚步一顿,转身就要往回走。
    元子青连忙几步赶上来,“眉畔,等一等。”
    眉畔却只当做没有听见,脚下不停的往前走。元子青只得跟在后面。他一向谨守礼仪,不管做什么事都不疾不徐,怕是没有过这样急切失态的时刻。
    然而此刻他根本顾不得这些,只赶在眉畔身后,“你等一等,就听我说一句话。”
    眉畔这才停下来,也不转身,道,“你说。”
    她这样痛快,元子青反而一时说不出话来了。他讷讷无言半晌,才道,“你……你好吗?”
    若换了周映月,此时必定反唇相讥,“我好不好,你看不见了吗?”然而眉畔究竟说不出这样的话,只好说,“我很好。”
    “瞧着瘦了。”这样避而不谈的态度让元子青微微紧张,连忙道。
    眉畔终于转过头来面对他,“只是苦夏,所以消瘦些罢了,年年如此。等夏天过去了也就好了,不敢劳世子挂怀。”
    这态度实在是生疏客气,全没有从前见面那样的温柔与默契,元子青心下涩然,却也知道这都是自己做下的孽。
    他想了想,以手握拳放在唇边,用力咳嗽了几声。若是以前,眉畔定然担忧慌乱,立刻上前言语关怀。可这次只是欲言又止的看了他几眼,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越发黯淡。
    “眉畔……”元子青嘴里发苦,知道她心中必定还是有气,他在她面前,也生不出任何机变,找不到能令她欢心的法子。最后也只能选择先道歉,“上次……我有些不便之处,所以这段时日才未能与你联系。还望你不要同我计较。”
    “有什么不便之处,连一句话都传不出来?”眉畔抬眼看向他,毫不留情的问。
    元子青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眉畔却在这时忽然转了态度,“其实我知道,我本是配不上世子殿下的。我出身本来就不高,父母也都不在了,无怙无恃,孤苦伶仃,哪里能够攀得上福王府的门第?世子殿下若是嫌弃我,大可直言……”
    她一开始是还是故意要挤兑元子青,说到后来却真的伤了心。
    因为那就是她上辈子的写照。
    元子青对她的看重,这辈子和上辈子并无不同,福王妃疼爱儿子,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现。那时她曾提出过,要纳眉畔做他的侧妃。
    她的出身门第,只配做他的侧妃。
    但他拒绝了。那时已经是一年后,他的身体每况日下,既不愿委屈她只做个侧室,又怕自己的身体耽搁了她的将来。福王妃因此对眉畔十分不满意,也是因为她的威逼,眉畔才不得不离开京城,回西京去。
    那时眉畔没有胆量,也没有手段去反抗这一切,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没有任何支援,根本不可能和福王府对抗。于是就这样错过了他,由此悔恨终身。
    如今一切重来,眉畔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许多,唯独他,她始终拿不准,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他又因为顾虑重重想要推开自己。她不怕任何磨难,却受不了他的主动疏离。
    眉畔住了嘴,红着眼圈立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多害怕,再来一次还是重蹈覆辙。
    “不是这样的!”元子青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又上前一步,一伸手握住了眉畔的胳膊,“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其实是我配不起你……”
    “世子不必解释。”眉畔抿着唇道,“今日既然见到了,我便想要世子一句话,希望世子能答应。”
    “什么话?”
    眉畔抬起头来同他对视。然而她的眼中再无一丝情意和灵动,眸光幽深,“只要世子说一句,你不要我,我就死心了。从此以后……”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再说不下去,用帕子捂住了脸,小声啜泣。
    “别再说了。”元子青手下用力,将眉畔拉进了自己怀里,紧紧抱住,笨拙的安抚她,“别哭,眉畔,你一哭我心都疼了……”
    眉畔只管哭。
    他又道,“都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都好,我都认。别哭了,是我的不是……我、其实我心里很欢喜你,可我有时也难免会犹豫,觉得自己配不起你。你那么好,年轻、健康,充满活力,与我截然不同。我既想靠近你,又怕靠近你……眉畔,是我错了。”
    眉畔终于抬起头来看他,虽仍是泪盈于睫,但眸光却已经动了,“你也会这样想吗?”
    方才元子青这么说,她还以为他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待到听到他的剖白,才知道原来他竟真有这样的心思。
    “自然。”元子青见她不再哭泣,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贸然将你推开,未必就是为了你好,反倒是害了你。眉畔,你相信我,我心中一百一千个愿意同你一起,只是……”说到这里,他微微蹙眉,似是不知道怎么说。
    “只是什么?”
    “只是我也有我的难处。”他急得快要出汗了,“我知道这样说很是混账,眉畔,你怨我也好,这件事……我不能让你稀里糊涂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跟我在一起。”
    “那你就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我们都能解决的,不是吗?”
    如果连身体的顾虑都能够抛开,还有什么能让元子青这般踌躇犹豫呢?
    看元子青的样子,这分明是非常难以启齿的一件事。所以眉畔要求他说出来之后,他却仍然是那副为难又犹豫的样子。
    眉畔的脸色陡然沉下来,伸手去推他,“我看也没有必要说了。”
    “眉畔!”元子青紧紧的抱着她,“你别急,是我的错。你让我想想。”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在这一刻都彻底消失,只余下一个笨拙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情的傻子。
    眉畔其实早就心软了,不过做个姿态,所以就松了手道,“那你便直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事,难道连我都不能说吗?倘若真是如此,勉强在一起,恐怕将来也难以长久。”
    这以退为进的态度显然十分奏效,元子青抱着她的手臂猛然一收,最后叹气,“告诉你便是。”
    眉畔便目光灼然的盯着他。元子青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只好抬起一只手,轻轻遮在了眉畔眼前,“别看。”
    他说着低下头,在眉畔唇上浅浅啄了一下,“那日在馆春园,我们……这样之后,我便觉得身体有异……阳关不闭,实在无颜见你。”
    当着眉畔的面将这样私密的事说出来,元子青已是窘迫至极,耳根红得发烫,一双眼睛虚虚的四处扫着,根本不敢停下来。
    眉畔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脸颊也一下子红透了,万万没想到,他的难言之隐竟是如此。
    元子青也能感觉到手掌下的皮肤越来越烫,他有些无措的解释,“我亦是头一回……”
    “我知道了。”眉畔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
    元子青浑身一僵,眉畔已经握住他贴在自己眼前的手,往下一拉,元子青窘迫狼狈的表情便出现在了眼前。
    发现眉畔正看着他,元子青更是全身僵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避开她的视线,又紧张的用余光关注她的动向。因为他很明白,眉畔的下一句话,便是对他的宣判。
    是从此再无往来,还是根本不在意此事,都只在这一句话里。
    而他悲观的认为不会有女子不在意这样的事。
    眉畔握着他的手指,自然知道他现在的状态。她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还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元子青连这样的事都能对自己说出口,显然是付出了最大的诚意。
    这个人,终究还是被自己逼得现了原形。
    只是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原因,她一定不会选择这个办法。要他承认自己的身体出了这样的问题,几乎是让他颜面扫地了。
    当下,眉畔觉得,还是要去除他心中的这份芥蒂,否则以后恐怕会酿成大患。
    她想了想,强忍住心头的羞意,声如蚊蚋的道,“这样的事我不懂……不如我们再试一次?”
    [
    第46章 心跳如擂]
    眉畔这句大胆的话将元子青吓了一大跳,连自怨自艾都顾不得了。他抓紧了眉畔的手,盯着她一言不发。既想斥责她胡闹,似乎又有些舍不得……
    一向自认为是正人君子的世子殿下内心纠结不已。
    一个声音说这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应该慎重对待,尊重她,爱护她,绝不可如此作践。另一个声音说反正她会嫁给自己,早晚都会是自己的人,况且她自己也应许了,有何不可?
    内心里的两个声音打得不可开交,表现在外面,却还是一片僵硬,似乎根本未曾从之前的窘迫之中脱离出来。
    第三个声音暗暗的说:就听她的吧。
    这声音虽然最小,却最坚韧。在其他两个声音吵来吵去的时候,它却已经悄然占据了元子青的整个心神。
    说出这句话已经耗费了眉畔所有的勇气,所以说完之后,她一张脸几乎变成了一张红布,只死死垂着头,等待元子青的反应。
    然而元子青迟迟不动,却让眉畔心头不安。
    她是怕元子青留下什么心结,才会如此豁出去,连清誉都不要了。当时一句话脱口而出,并未深想,此刻才觉得后怕。若是……若是元子青因此以为她不守妇德,生性冶浪,那又该如何是好?
    尤其是元子青久久没有反应,越发让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眉畔原本绯红的面色渐渐褪去,变成了纸一般的苍白。
    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他面上厌恶怀疑的神色,只小心的想要将被元子青握住的手抽回来。不看,还能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轻轻一动,元子青才陡然回过神来。脑海中的念头飞一般的闪过,他来不及从中找出明确的思绪,只将她的手紧紧一握,拉着她快步往前走。走着走着,似乎觉得太慢,快走很快变成了飞跑。
    手心传来的温度暖而安心。眉畔整个人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了。他并没有嫌弃自己,大概、大概那时只是被自己吓住了吧?
    连眉畔自己回想起来,都不知道那时候是哪里来的的胆量,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但好在他并没有计较。
    眉畔不知道元子青要带自己去哪里,但是迎着风往前跑时,眉畔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就这么跟在他身边,她愿意去任何地方。
    元子青的身体其实经不起这样剧烈的奔跑,所以很快两人就慢了下来。索性他要去的地方也不远,这一会儿已经能够看见了。
    因为慈惠大师要日日替他调理身体,还要弘扬佛法,给其他香客说禅,没时间下山,再说出家人也不便住在福王府,所以元子青小时候,住在东山寺的日子,比住在福王府还多些。
    对于东山寺的建筑和布局,他可谓是了如指掌。
    眉畔方才走的那条路本就已经很偏,元子青带着她来的地方就更偏了,几乎要靠近东山寺的院墙了。这里只有几栋稍显破败的小楼,从前是东山寺的藏书阁,后来有人捐了更好的,这里便荒废下来了。
    元子青小时候就很喜欢到这里来,因为清净。除了巡逻的武僧早晚过来巡视之外,再没有人会来。
    他几乎是脚步混乱的冲到小楼前,打开门将眉畔推进去,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抱住了她,目光灼灼的视线逡巡在她脸上,直看得眉畔不自在起来,才抬手替她理了理因为奔跑而微微散乱的鬓发,低声问,“眉畔,你后悔了吗?”
    眉畔亦看着他,轻轻摇头。
    元子青的唇便落了下来。
    他的吻一开始是轻轻的,带着些许试探和犹豫,在发现眉畔没有抗议,甚至微微启唇与他配合之后,带着一点欣喜若狂的感觉慢慢加重。
新书推荐: 说好电竞童子功,你谈恋爱夺冠? 全民召唤:开局不死战神096 lol:顶替牙膏,八擒jdg 奥特曼:原来这边是简单模式 赶山:开局被金钱豹赖上了 霍雨浩:开局捡到一本绝世唐门 诸天,从一世之尊开始 穿越全职高手,却是LOL剧本? 斗罗:从朱竹清到诸天女帝 绝世唐门之龙破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