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在意何知渺的话,自娱道:“那是,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可是住墓地的人呀!”
何知渺嘴角始终带笑,拿着锅铲的右手熟练的翻面、按压,很快就给夏秋端上了一碟鸡蛋摊饼:“尝尝看,咸的面包。”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夏秋看着酥黄的蛋饼,抬头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起筷。
“好吃吗?”
“好吃,跟我外婆做的一样好吃。”
“是我妈妈教我的,她做的更好吃。”何知渺没动筷子,看了夏秋一会儿,就反身去洗锅了。
“那下次我要去找你妈妈蹭饭了。”夏秋肚子吃得饱饱的,心情也越发明朗,跟外面的暴雨,截然相反。
“她已经过世了。”
“哦,我不知道才……”夏秋愣了愣,低着头摆弄手中的筷子,心脏突突的加速跳动,生怕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就轻易勾起何知渺的伤心事。
“没事的。”
“嗯。”
一时无话,夏秋也不敢讪讪开口,倒是接机上二楼、何知渺住家的地方借用了一下洗手间,在雨停前,好找个空间稍微躲避一会儿。
彼时多日未曾路面的苏黎却淋着雨赶来,难得没化妆,穿得也简单,进门便急匆匆对何知渺说:“你不是想帮陈若愚找林璇么,我给你打听到了。”
“你来了,先坐吧,要不要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不要,不要。我去荔湾见朋友,在酒吧里见着林璇了。一头酒红色短发,短到耳根,老娘差点都没敢认!”
隔着一层楼梯,窗外雨声震耳,但夏秋觉得,苏黎的声音更大,大到让人头痛。
☆、第5章 南枝(05)
彼时,多日未曾露面的苏黎却冒雨赶来,难得没化妆,穿的也简单,进门便急匆匆对何知渺说:”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帮陈若愚找林璇么,我给你打听到了。”
“你来了,先坐吧,要不要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不要、不要,我前几天去荔湾见朋友,在酒吧里见着林璇了,一头酒红色短发,都短到耳朵根了,化了个烟熏妆,老娘差点都没敢认!”
隔着一层楼梯,窗外雨声震耳,但夏秋觉得,苏黎的声音更大,大到让人头痛。
“酒吧?”何知渺不悦的挑眉。
苏黎自知说漏了嘴,往他身边凑了凑,抱着何知渺的胳膊撒娇,却被他轻巧的抽出手来:“要说话,就好好说。给老板讲一下无故旷工的原因,不过分吧?”
苏黎扁嘴:“那我心情不好嘛,心情不好就想喝酒啊,唱歌啊,跟朋友打牌啊,铭子哥的老婆又那么泼辣,我总不能在他家胡闹吧?”
“你还知道你是在胡闹?”
“切,也不看看到底是谁忙前忙后的伺候一个小姑娘!”苏黎的透明指甲在玻璃案面上敲得清脆,衬得她手小却白嫩,她气不过继续挖苦道:“我生病的时候,就没看你这么上过心。”
“你生病的时候特别自觉,压根不来上班,我关心不到。”
“怎么说都是你先招惹我的!”苏黎说得娇俏,闷气其实早就消了。
何知渺捏得准她的性子,又开始忙手边的活儿,半晌才答:“你要不是心里有鬼,但凡好事都想霸占着,见不得我对别人好,那谁也没法招惹你。”
苏黎听完不吭声了,原本只是想跟何知渺撒娇的话,此刻倒像是她唱了一出大戏。精彩绝伦,却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是无可奈何的独角戏。
夏秋躲在楼上也该躲够了,见楼下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搭理,便停在楼梯口整理好头发。她不知道怎么跟苏黎打招呼为好,那天苏黎愤然离去的声音还历历在目,但她又矛盾的觉得,苏黎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讨厌她。
夏秋轻声下楼,迎上苏黎惊诧的目光,乖巧的喊了句:“苏黎姐。”
“你怎么在这?”
“躲雨。”夏秋据实以告,却说得有些心虚。
苏黎相比上次的一点就爆,这次可算平静多了,但只要是株春绿冬白、渴望阳光的植物,她就必定周身藏刺,只是或深或浅。尤其是苏黎这样,生长顽强的孩子。
她夸张得笑出声,再次绕到何知渺身前,伸出食指,重重点在何知渺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然后仰头问得轻薄:“世界那么大,她却只喜欢你家能遮雨的屋檐。”
夏秋不傻,自然听得出苏黎是在嫌她故意躲雨,不想自讨没趣,就连打好腹稿的谢意都一并吞了下去。走到门边才说:“雨下小了些,那我先回去写作业了。”
“夏秋!”何知渺急着唤她。
夏秋却胸有成竹似的侧过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林璇的事情,高考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对陈若愚说。”
何知渺笑了,疾步走到门边,抬高手将夏秋困在他双臂之间,咯噔一声打开橱柜:“只是让你带伞。”
没你想的那么多,那么麻烦。
只是怕你淋湿而已。
***
在家休息了三天,返校时学生们不再沓拢着脑袋,身后的书包背的更鼓,仿佛要容尽倒计时这些天所需要的一切,衣服、书籍和心情。
陈若愚家住教学楼背后的教师公寓,仗着自己几步路的功夫就能到校,反而每天都迟到。今天也不例外。
当他到校时教室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大家埋着头自觉上早自习不说,就连一向不上课不沾边的物理老师也站在讲台上,他阴着脸扫视台下乌压压的一片。
“我跟你们童老师教书几十年,从来没碰过性质这么恶劣的事!就是放在整个南枝镇,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晓得是哪些个心思不放在高考上、天天玩些花花肠子的人搞出来的,害人害己。”
陈若愚站在门口左右不是,抬手想喊报告,却被越说越激动的物理老太太吓了回去。
“你们童老师已经去调监控了,再没有人现在,或是私下里找老师主动承认错误,并且诚恳的向夏秋同学道歉,向耽误上课的全班同学道歉,那我们也绝对是不会姑息、纵容这种行为的!”
夏秋?陈若愚听得一愣一愣的,在前边给坐在后门边的李琛打了个开门的手势,李琛见了,却无动于衷,只是坑着头继续看书。
反倒是丁知敏即刻意会,看他一眼,脸上抑制不住幸灾乐祸的神情,得瑟了片刻才假意打翻桌角的豆浆,去后门拿拖把时特意给他开了门。
陈若愚贱兮兮的冲她笑,明明怎么进门都会被老师看见,却还是躬低着腰疾步往座位走。
物理老师见了,把数学课用的三角尺敲得啪啪作响,惊得不少女同学直挺起背来,还想借此发作,门边却响起夏秋细小的声音:“报告。”
“进来吧,都好好上课。”物理老师叹了口气,松开三角尺,厌恶的看了眼黑板上的残迹,忍不住再念叨:“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没一个让人省心。”
陈若愚个子高,一个人坐在后排窗边,拿笔一直戳前面女生的背想问个究竟。看到夏秋煞白的小脸,和哭得红肿的眼睛时,心情一下子沉入谷底。
老师前脚刚踏出去,前桌女生便立即回过头骂咧道:“催催催,催魂啊!老师刚刚一直盯着我们这块你看不见啊?自己来得晚,还想看热闹。”
“屁话那么多,天天就听你在耳边叽叽喳喳跟鸭子一样。你学学人家夏秋,人家汪勤勤,说话多好听。”
“你这张嘴——”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同桌汪勤勤指了指黑板边的倒计时牌:“距离高考只剩三十天了,却发生这种事,夏秋现在肯定没心思复习了。”
“诶,也是。谁要是这么对我,我不得撕了她的嘴!”
“到底发生什么了?”陈若愚着急,越听越不对。
汪勤勤拍着同桌的肩,头凑过去,低声说:“昨晚不知道谁溜进来,在黑板上写'夏秋是婊.子、贱.货',早上开门的同学看到就立刻跑去告诉老师了。”
“什么!”陈若愚气得叫出声,大家纷纷回头看他。
“谁心理阴暗还是怎么地,有什么不满意就拿到台面上说,对一个女孩子使什么无耻手段!”
“嘘嘘嘘——陈若愚你小声点,童老师去看监控了,不许我们瞎讨论,还是好好看书吧。”汪勤勤转过身,不再和陈若愚讨论夏秋的事。
不知是因为林璇的事,让陈若愚觉得自己同夏秋也算朋友,还是之前自己对夏秋乱发脾气的事,让他还耿耿于怀。又或者只是瘦弱的夏秋,如此轻易就激起了他大男人的保护欲。
总之,陈若愚笃定的认为,这事他得管。
***
夏秋一连几日愁容满面,也不太多话了,只是低着头认真复习,就连下课,也很少出去。
童老师也间或找过她几次,一来是怕她心态受到影响、耽误高考复习,再来是她自己心里也着急。说是可以调监控,但大家心里明白,南枝镇的监控只是按照政府要求装的,估计压根就没开过。
某天下午,学校安排高考体检。
男生积极,恨不得早点体检完、好趁女生没回去前打会儿球。夏秋慢悠悠排着队,也不着急前面的队伍太长,神色也稍显困倦。
陈若愚昨晚想了一宿,早就打定主意,上前拉着夏秋就往外走,扯下她手里的体检表丢给丁知敏:“高考完了请你看电影啊,谢了。”
夏秋先是一愣,想挣开手时已经到了门外。她面露愠色,说:“你干嘛呀?”
“带你去找凶手!”
夏秋原是有些气他鲁莽、不经过大脑的行为,却被这句话逗笑了:“还凶手,搞得像谁杀人放火了一样。”
“谁对你做这种缺德事,谁就跟杀人放火了一样恶劣!”
夏秋只是笑笑,也不想阻拦他的好意,抬手看表,说道:“已经出来了,就随你去找找看吧。”
“走!这就对了!我昨天特意去问了我哥,他说夜里进学校肯定是要找门卫大爷开门的,童老师找他,他肯定不说实话,怕掉了这口饭吃。”
夏秋默默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大爷也不一定就愿意告诉我们啊。”
“嘿嘿。”陈若愚料到她会这么问,就像昨晚他问何知渺那般的疑惑神情一样,慌忙从包里掏出几包烟:“看这个!我哥说,只要我们给他几包烟,再保证只是随便问问、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就好了,老头子很容易哄的。”
陈若愚说得眉飞色舞,一脸笃信,好像已经事成了般。相比在夏秋面前假意显摆自己的聪明才智,陈若愚更乐意让别人知道,他有个无所不能的哥哥。
对,在他印象里,无所不能的哥哥。
☆、第7章 南枝(07)
车窗外一路灯火,从路过繁华地段的旖旎缤纷,到高速路段四周漆黑,只能凭借车辆收尾相连的刺眼灯光来辨别方向,排成长龙的车辆已经有一小时没挪动步子了。
何知渺停车,打开窗户,冷风顷刻钻入,他问坐在副驾驶一路无话的夏秋:“冷不冷?”
夏秋半身靠在门侧,耷拉着脑袋,似乎一直在走神、根本没留意到何知渺开窗,只是颤了颤眼皮:“不冷,有风舒服多了。”
“晕车了怎么不说?”何知渺伸手从后座拿出出发前买的水,拧开递过去,说:“车里没有晕车药,你就喝点水忍一小会儿,下高速就快到荔湾了。”
“你怎么知道我晕车?”夏秋坐直了身子,恢复了些精神。
“猜的。”
“真准。”夏秋手臂撑在车窗上,看着灯光延成的曼妙景色出神,呢喃道:“你这人好像什么都能看得准似的,跟你说话一点都不费劲,都不需要解释太多。换了别人,恐怕觉得我是疯了才会逃课大半夜跑去荔湾。”
“不大准,只是分人。”
何知渺点烟,对着玻璃缓慢的吐出刚到嘴的烟圈,反倒是眉眼间尽带满意的神情,不疾不徐地单手把着方向盘,没再开口。既然夏秋用变相的夸赞先缄了他的口,那他就不再问这趟只知目的地的匆忙出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况且,这样说走就走的鲁莽事,他也很少做。而立之年,这样的事,做一次便是少一次,那偶尔做一些,也无妨,也不浪费。
只是何知渺没想到,夏秋会对他耍这样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