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长欢便奔入陶织沫怀中。
陶织沫失笑,“他又怎么欺负你了?”
“他说我是小冬瓜,长得矮!”她撅起小嘴巴。
陶织沫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你是小冬瓜,那他不就是大冬瓜啦?”
“对哦!他是大冬瓜!”小长欢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立刻挣脱开她的怀抱,又“噔噔噔”跑下了楼。
陶织沫笑,小孩子心性真是有趣。看着长欢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口,陶织沫的笑也渐渐淡去。她和阿辞,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她总觉得,那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一定也会像小长欢这么漂亮吧。
对他的思念,竟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加深了起来。有时她甚至在想:将自己胸前这块枫玉交给大智他们,让他们押这趟镖,送去给阿辞,阿辞看到就会来找她了,就会来娶她了。
“阿兄,你今日要洗头吗?”喜儿这边捧着晒干的衣物上来了。
陶织沫微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先烧水吧。”她又失神了。
“好。”双喜熟练地关好门窗,她对陶织沫这一来多来的失魂落魄已经习以为常了。
陶织沫在梳妆台前坐下来,取下了头罩与面纱,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孔来。
她的脸这几年来覆着面纱,倒是养得愈加白嫩通透起来。扪心自问,她也算是个美人,弦月眉,小鹿眼,不笑的时候唇珠也是很明显的。如果不是长了一张包子脸的话……想到这,她就有些幽怨起来。
可是阿辞却很喜欢她的包子脸,以前动不动就要捏她的脸,到后来,也不知他是舍不得还是顾及男女有别,很少再捏她了。
她还记得,那一次二人独处的时候,他静静地凝视了她很久,弄得她怪害羞的。他缓缓地伸出手来,轻轻捧起了她的脸,只是刚捏了一下,便转而用指腹轻轻摩挲起来。
他灼热的视线使得她忍不住低下了头,他又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她垂着眸子,不敢对上他的眼,只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时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暧昧。当他俯下头来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有一个轻柔如蝶翼般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刻,她听到如雷鼓般轰隆作响的心跳声,已经辩不清是谁的了。
他吻完她后迅速地别过了脸,过了好久之后,她才敢偷偷地瞄他一眼,却见他连耳朵尖儿都是红的。
“阿兄,你生得真好看。”一旁的喜儿忍不住开口道。陶织沫回过神来,忍不住红了脸,还好双喜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她连忙解开发髻,长发如泼墨般倾泻而下挡住她发烫的脸。她的发如今已长至大腿,梳理起来仍是十分顺滑,就像海藻一般黑亮。
当年在相府的时候,她一直是用淘米水洗头的,只挑选淘糯米的第二遍水,而且还得发酵一个月以上。现在她的生活不再那么娇贵了,平时也就和双喜她们一起用皂角洗头了。其实用皂角洗过的头发不仅干净乌亮,还略带些清香的味道,她很喜欢。
将长发梳理两遍后,陶织沫拧开台上的油罐,舀了一小勺金黄色的橄榄油出来,在掌心揉匀后才均匀地涂抹在长发上,细细揉搓着。
用橄榄油滋养头发,可使长发变得柔顺黑亮,富有光泽。喜儿原先的头发枯黄干燥,坚持用了半年后如今也是黑亮垂顺起来了。
她的发长,发量也多,用了三小勺才涂抹完,在等喜儿烧水的时候,她也一直不断梳理揉搓着长发,让橄榄油尽可能地滋养着她的长发。
小半个时辰后,喜儿叫唤了一声,她那边已经将热水和衣物都准备好了。陶织沫将长发绞成一束,接过喜儿递过来的热毛巾包裹起来,越过屏风来到木桶前,轻轻褪去衣裳,抬脚跨入桶中。
见陶织沫坐好了,喜儿加了一勺橄榄油入热水中,如今冬日干燥,橄榄油浴最合适不过了,洗完后皮肤湿嫩嫩的,也不会油腻。
双喜将皂角和茉莉香的澡豆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小桌上,便退了出去,又回房拿了针线守在门口刺起绣来,她准备给小长欢绣个小肚兜呢。
陶织沫躺在木桶中,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刻。她感觉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了,接受着滋润,连同她的长发,每片毛鳞都舒展开来,被这橄榄油滋养着。
真舒服……此时此刻,所有的烦恼都让她抛诸脑后,她什么都不想想了。
陶织沫闭上了双目,倦意袭来,便想着眯一小会儿,不曾想,却是不小心睡着了。
忽地,明黄的烛火晃动了一下。窗口给人无声地打开,一黑衣人迅速跃了进来,落地无声。
黑衣人脸覆面巾,一身黑色紧身衣勾勒出匀称颀长的身材。
听着陶织沫平静的呼吸声,他缓缓来到她面前,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徐徐俯下身子,几乎整个上身都贴在了水面上,极其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二人距离极近,他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她微鼓的面颊。
凝视了一阵,他目光微微下移。在浅黄的烛光下,能看到她雪白的左肩上有一个浅浅的牙印。再徐徐往下,他的目光落到她胸前的玉佩上。玉佩只露出了一半,另一半没在水中,让人看不清。
他伸出手,缓缓探向她胸前,可是指尖还未触到玉佩,便听到隔壁传来嘈杂声。
☆、第12章 不速之客
嘈杂声越来越大,陶织沫忽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耳边似刮过一阵轻风,紧接着,身后的窗子轻轻“呯”了一声,又被嘈杂声淹没了。陶织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窗子,窗子仍是静静的合拢着,就好像没被人打开过一样。
嘈杂声已传到了他们院内,陶织沫连忙出了浴桶迅速穿戴起来,而后沉稳下楼,来到院中。
此时,原本平日里只有三两烛光的静院,被火把灯笼耀得通明,大智和大勇二人带着镖局的伙计们立在院中,颇有些来势汹汹的感觉。
“怎么回事?”她从容不迫问道。
“有人偷偷潜入我们镖局!”见她下来了,大勇忙收起手中的大刀,“我看那人往你们这边跑来了。”
“什么人呀?”李氏忙问,又有些担忧,连忙将阿满和双喜收拢在怀。
这时,田熊光急急忙忙地系着腰带从屋内走了出来,“刚上茅房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那边可是遭贼了?”大勇嗓门向来很大,想来他在里面也听到了。
“我看那人可不是来偷钱的!”大勇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来你们这里查一下吧。那人受了我大哥一掌,估计跑不快。”
大勇话刚落音,陶织沫便听到身旁的田熊光轻轻闷咳了一声,若不是她离得近,根本就听不到。几乎是同时,大智探究的目光也看向了田熊光。他内力深厚,虽距离远也听得了微微一声咳。
“那人是男是女?体型如何?”陶织沫开口问道。
“男的,体型十分健壮。”大勇说完,忍不住往田熊光这里瞄了一眼,又觉得不妥,立刻收了回来,又补充了一句,“武功不错。”
“很健壮?”陶织沫继续问道。
“嗯!体型……”大勇打量了一下田熊光,“体型……可能比你爹小一点,可是……应该也差不多吧。”毕竟像田熊光这么健壮的人,不多见。
“那么大个人,肯定躲不了!”李氏着急道,“你们赶紧进去找一下吧。”
见陶织沫也点了头,大勇便带着他们镖局的人进去仔细搜查了一番,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众人又在院中商谈了一番,得出来的结论是同行来打探些事情,于是众人散去,院中又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只是这一夜,陶织沫房中的灯却亮到了很晚,她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刚刚她听到大勇说有人闯进来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像是漏了一个节拍似的,莫名其妙地便想到了南宫辞。
她还记得,南宫辞刚学会轻功的时候,第一个晚上便翻墙来找她了,他轻轻地在窗口敲了两下,她忽然惊醒了过来。
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可是当她推开窗的时候,却切切实实地见到了他。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羊脂玉般的笑脸上,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笑得那么干净,那么纯粹。那双含笑的眼,比那一轮明月,不,或许比那整条星河还要璀璨闪亮。
她觉得他的笑,就像一束耀眼的烟花,从她心口奔腾而上,一下子便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
她的心,立刻就像小鹿乱撞般“呯呯”跳了起来。那一年她不过八岁,或许还不懂什么叫爱。可是她却固执地觉得,便是从那一刻起,她爱他爱得执迷不悟了。
这也是南宫辞第一次见她红了脸。后面他便苦学轻功,时时翻墙来找她。刚开始还被相府中的侍卫发现过,不过他们看清来人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面他轻功越来越好,已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开府中的侍卫了。她那里也就几乎成了他家的后花园,任他来去自如了。
今日大勇说的那个人……会是他吗?不是,陶织沫摇头,自问自答。阿辞身材健美颀长,最多称得上伟岸,哪里有大勇说的那般健壮了。如今他回到帝都,应该也发现她不在右相府中了吧?那,他会来找他吗?
陶织沫整夜未合眼,一直眼睁睁地盯着床前的那一扇窗户,仿佛只要再等一会儿,就会有人轻轻敲窗,窗子一推开,就能看见那个在月光下的翩翩少年了。
她看了窗子一夜,却没有发现在屋梁上有一双寂寞的眸子,也看了她一夜。直到天微光,她才止不住困意睡着了。她闭上眼睛没多久,屋梁上的人便如同一只暗夜蝙蝠般迅速落了地。
他立在她床前,看了她好一会儿,听着她平静的呼吸,他缓缓俯下身来,盯着她。
久久过后,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了出来,在空中描绘着她的眉目,他的指尖明明离她很近,却怎么也碰触不到她的肌肤。
在听到鸡啼时,他似突然觉醒一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眷恋。
窗子合上那一瞬间,陶织沫似有感应地睁眼醒来,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
她似乎只眯了一小会儿,却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只是她的梦突然就醒了,她也忘了做了什么梦。此时此刻,她人仍是昏昏欲睡的,可是神智却从来没有过的清醒。她下定决心,她要去找他,和他解释清楚那日的误会!
她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他,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离不开他,相思起来,前世那颗死掉的心还是会痛,痛得如同在寒夜中的孤身幼儿,瑟瑟发抖。
陶织沫无了倦意,披衣起身,来到书案前统计起自己的身家来。盘点完后她自己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如今也算是个小富婆了,身家竟有千余两。
“阿兄,你起了吗?”双喜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今日阿兄似乎起得有些晚了。
“起了。”陶织沫放下算盘,走上前去把门打开。
双喜见她眼睛微肿,便道:“阿兄,你昨晚没睡好?”
陶织沫点点头,“有点睡不着,下午补一下。”
“哦。早饭有小米粥和馒头,娘还做了萝卜干煎蛋,还有咸鸭蛋。”
“嗯。”陶织沫微微一笑,这些都是她喜欢的。
李氏是个能干的,不仅干活手脚麻利,平日里也常常会腌一些萝卜干,咸鸭蛋之类的,可好吃了。陶织沫想她走的话一定要带上一些在路上吃。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等过完年便走。
☆、第13章 再遇故人
这日晚上,她唤来田熊光夫妇,分了五百两给他们,向他们表明了离去之意。
“若有人问,只要对他们说我外出求学就可以了。到时我不一定回来了,若有一日狼狈归来,还希望爹和娘能照拂一二。”说及离别,陶织沫未免有些伤感,毕竟朝夕相处两年半,彼此都是将对方当成亲人了。
“大福你说的什么话,这里就是你的家!没有你哪里有我们!”听她这么说,李氏有些生气起来,她平日里可是从来没和陶织沫大声说过话的。陶织沫如今说得这般见外,她怎能不生气。
“对啊。”田熊光也不肯收下银票,“这些钱你自个儿留着。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流浪,莫受了委屈。我们有手有脚,还有这店铺房屋,营生绰绰有余。”
陶织沫笑,“我一个姑娘家,带这么多银钱多不方便。这五百两,你们若省着点,也够此生衣食无忧了。若是这店经营不下去,也可将这店面出租出去。”
“大福你究竟是要去哪呀?”李氏开始抹眼泪了。
陶织沫犹豫了下,终是如实道来,“我要去帝都。”
“回兖州做什么?”李氏诧异,当年他们不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怎么又要回去了?
“找人。”陶织沫有些低落,“我要去找一个人。”
见她这副模样,李氏也不好再追问,便道,“那你要不过完元宵再走吧。”想了想又嫌快了,“过完二月二再走吧。”
陶织沫摇摇头,“我过完元宵就走吧,等龙抬头太久了。”
“也不差那半个来月,而且你忘了,你还答应喜儿到时带她去庙会的。”李氏劝道。
陶织沫抿唇,二月二龙抬头,到时会有很多庙会,热闹堪比元宵,她不久前确实是答应了喜儿。
“而且,兖州那边天气冷,你平日不是最怕冷了,过完正月,天气也会暖和些。就这么定了吧。”李氏好不容易做了回主,陶织沫不好拒绝,便点头应了。
一会儿后,李氏将田熊光推了出去,拉着陶织沫坐在床边,将自己手上的一个老银镯子取了下来,“我和你说,这个是你爹给我的,也是大福他娘之前戴过的,娘没什么好给你的,身上戴银好,吉利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