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蘩却神色轻松,淡淡地道:“有什么好害怕的。远哥儿聪慧机灵,天生就是个读书种子,是唐夫子头一个看重的弟子,有他老人家护着,那些个不成器的东西哪能动得了他。这样的事情之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远哥儿不都是有惊无险毫发无损地,偏你就大惊小怪。”
几个婆子却脸色变了,汪婆子尖声道:“反了他们了,少爷可是堂堂知府老爷的儿子,怎能叫那些乡野小子给随意欺负,老太太知道了非得心疼死不可!”
张妈妈也皱眉道:“大姑娘,小的怎么听着少爷老是受欺负啊。”
方采蘩轻描淡写地道:“咱们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和锦人,哪个地方的人不欺生啊。再加上远哥儿会念书,几乎每日都能得到唐夫子的夸奖,学里那些小子谁不嫉妒他。好在远哥儿是个运气好有福气的孩子,每每都能躲过去。”
☆、第23章 游说
方采菱道:“那倒是,说到好运气,我们家远哥儿还真是运气好。姐姐你看前两日雾云寺庙会,原本娘是要带他去的,后来临时决定不带他去,谁知道就发生那场祸事,那么多人挤过来啊,太可怕了!我和姐姐你都差点送了命,远哥儿那么小,若是他去了的话,哎哟我想想都要打寒战!”
“姑娘你们差点送了命,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妈妈吓得声音发颤。方采蘩立马三言两语地说了一下经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不乏夸张之处。
“啊呀,这没当家的男人在,太太怎么敢带姑娘去那种地方,胆子也太大了!”汪婆子听完不以为然地嚷道。
这老家伙,不愧是祖母的心腹,一张嘴就是指责老娘的话。方采蘩心头不喜,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方采菱却因为年小,从来都是喜怒形于色,当即便变了脸色,瞪着汪婆子道:“什么叫我娘胆子太大,照你这么说,那人家那些寡妇家的女孩儿不都出不得门了。”
方采菱明显生气了,汪婆子想到自己几个人原本是想游说两个小姑娘来的,立马讪讪地陪着笑脸道:“呃,不是,小的这也是听说姑娘们遇到了危险,担忧你们罢了。”
见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方采蘩连忙打圆场道:“其实娘平日里很是小心的,一般都不让我们去那种人多的场合。这不是那天是药王菩萨寿诞,大家都说雾云寺药王菩萨很灵验,娘也是为了给咱们姐弟几个祈福才带着我们去的。况且那日官府专门派了捕头带着衙役去维持秩序,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好在有惊无险,我们娘儿三个都没事,不过受了些小擦伤而已。”
“是啊,就是我的胳臂上腿上给挤得青紫了些地方,姐姐的脚给踩伤了,这两天我们只好坐牛车来铺子。”方采菱意识到自己今日的任务,立马调整情绪继续和方采蘩一唱一和。
毕竟是自己带过的孩子,张妈妈原本就觉着方采蘩走路有些古怪,一直想问问,这下得知是在雾云寺给人踩伤的,立时心疼得眼眶都红了,扑过来道:“我的大姑娘,我就说怎么瞧着你走路有些不对头。快给张妈妈看看,要不要紧啊,可曾上了药?”
方采蘩自然不肯给她看,做不以为然状道:“多大点事,张妈妈你看你怎么一副要哭起来的样子。你放心,我的脚不过当时疼得难受,回家后用药膏揉了,今日已然强多了。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千金大小姐,早晚家里铺子来回两趟行走如风的人,些许小伤算什么啊。”
张妈妈擦着眼角的泪水,激动地道:“老爷是堂堂四品知府,姑娘你本就是千金小姐,却要窝在这和锦小地方为生计奔波劳累,真是造孽啊!这一回幸好有菩萨保佑两位姑娘躲过一劫,可谁知道往后还会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好姑娘,你就听我们的,这次一定要说动太太随我们一道去潭阳啊。”
“是啊姑娘,你们跟着太太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苦了,这么多年老太太和老爷可是一直挂牵着你们,就是基于孝道,你们也该回方家认祖归宗啊。”钱婆子和汪婆子也在一旁苦口婆心。
老爹挂牵着自己姐妹是实话,老太太牵挂着分明就是鬼话!若没有弟弟,祖母才不会想着自己姐妹呢,不然当年那张保证文书根本就不会出炉。
方采蘩想到这里心头冷笑,嘴上却道:“这个道理我们姐妹自然也明白。可当初我娘是和祖母爹爹立了文书之后才带着我们离开方家的,这些年我娘一个弱女子拉扯着我们姐弟三人,内中艰辛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要论孝顺,我们头一个要孝顺的应该是我娘。我娘不想回方家,我们是决计不会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的。”
汪婆子扶额道:“我的姑娘哎,太太就顾着跟老爷老太太置气,却将你们姐弟的前程放在一边,她这分明是犯了糊涂,你可不能一味愚孝啊!”
“是啊,太太不顾姑娘们的前程,姑娘自己得拿主意啊。但凡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跟着老爷做个贵气的千金小姐,锦衣玉食地,比跟着太太做买卖奔波劳碌强啊。”钱婆子也在一旁敲着边鼓。
方采蘩摇头道:“我不觉得我娘是犯糊涂,我知道她之所以不肯带我们回方家,是因为她心里在顾虑着明氏。只要明氏还在方家,我娘就不会让我们回去。当年菱姐儿落水,分明是明氏使坏,可祖母愣是不相信我娘,一味地袒护她。如今我弟弟还小,回了方家万一哪日又叫明氏给害了,咱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汪婆子一听这话就急了,忙不迭地道:“今时不同往日,少爷可是老爷唯一的儿子,老太太稀罕得不得了。少爷认祖归宗回了方家,老太太自然是将他当眼珠子一般的疼宠着,表姑娘哪敢动他一根手指头。当然老太太不光会护好少爷,两位姑娘也决计不会受委屈的。当年的事情不过是误会,自己的亲孙女,老太太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方采蘩几不可察地撇嘴,这婆子虽然满嘴鬼话,但有一个词儿讲对了: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祖母瞧在弟弟的份上兴许会高看自己和妹子一眼,可谁稀罕那老太婆的高看!
觉着火候差不多了,方采蘩便勉为其难地道:“既然这样,那我和妹妹今晚就好生劝劝我娘吧,不过是不是劝得动我们可是没什么把握。”
“好好,只要姑娘你肯劝太太就好。”婆子们目的达到,担心胡氏回家撞见自己几个,跟着就撤了。方采菱冲婆子们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想得美,以为咱们年小好骗,明天叫你们一个个全哭丧着脸,灰溜溜地滚回潭阳州府去!”
方采蘩笑了笑,道:“别那么厌恶这几个婆子,她们又不是心地不好的恶人,别忘了咱们还要借助人家达到我们的目的呢。”
“不是心地不好的坏人?张妈妈和那个钱婆子倒也罢了,那姓汪的老货,果然是祖母的心腹,说话听着就叫人生气!”方采菱这些年没少听胡氏说起范氏的可恶,对那位祖母没一点好感,汪婆子说话行事又确实比不得张妈妈和钱婆子那般叫人舒服,她自然就恨屋及乌了。
下午米氏果然来了绸缎铺给郭林买尺头,方采蘩热情地帮她挑选,从价钱到颜色给予了充分的建议,米氏满意地买好了尺头。方志远下学了,胡氏吩咐关上铺门,交代完了老张头后,母子四人仍旧坐郭老黑的牛车回家。
牛车经过陆家铁铺的时候,方采蘩飞速往里瞧了几眼,见陆家母子并没在打铁,于寡妇在弯腰收捡着东西,陆骁仿佛在浇灭炉火,陆骥则在将铁铺门口的东西往里搬,显然他们也打算关铺门回家了。
陆骐已经站在门外等候了,和陆家铁铺靠近的何记米铺家的二姑娘何红霞,正拉着小姑娘在说话,一双眼睛却大多落在陆骥身上。何姑娘问了陆骥一句什么,陆骥顿了一下,却似乎没说什么,跟着搬了样东西走进了自家铺子。
何姑娘笑语盈盈,陆骥却始终木着一张脸,惜字如金。方采蘩看着这一幕,不禁暗自佩服何二姑娘的勇气。陆大这德行,如果不是真的有事需要和他说话,一般人恐怕都消受不了他这冰块脸吧。好在这货皮相上佳,且品性好心地善良,所以即便随时顶着一张臭脸,也还是大受欢迎。
牛车走得慢,才出城门不久就被陆家人追上了。郭林本来就因为可以穿新衣裳而兴奋,看到从牛车旁经过的陆骥少不得又要显摆一通。特特将那尺头拿出来在身上比划,眼睛乜斜着陆骥,嘴上却大声对方采蘩道:“采蘩妹妹还就是眼光好,果然这大红色的尺头适合我。绸缎衣裳就是比这粗布的好,摸着格外顺滑舒服。我这常年做篾货的手有些粗糙,都担心将它刮坏了。”
方采蘩笑了笑:“那还用说,价钱都贵那么多啊。不然为什么达官贵人都穿绫罗绸缎,而不像咱们百姓穿粗布衣裳。”
米氏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大郎啊,说起来你得多谢你采蘩妹妹,娘买这尺头算账的时候,最后那十二文零头,人家二话没说就给减去了。”
郭林忙道:“还有这事啊,采蘩妹妹,你待我们家真是太好了!”方采蘩正要客气,一旁的胡氏已然抢先道:“这不是应该的嘛,我们母子住在郭家洼,平日没少得到村里人的照顾,但凡村里人光顾我们铺子,我们都会适当减些钱的。”
方采蘩暗笑,还是老娘高明。郭林说自己待他家太好,老娘就说咱们家对所有郭家洼人都这样,你别多想。
果然胡氏话一说完,米氏母子的脸色就有些僵硬,稍后米氏才强笑道:“胡家表妹你这人就是心眼实诚,从不肯白占人家的便宜。”
☆、第24章 惆怅
“娘,您有没有觉着郭黑炭是在故意向咱们显摆呀。可就他那样子,穿什么都丑,没得糟蹋那金贵的绸缎。”稍微走远了一点,陆骁就忍不住撇嘴对于寡妇道。
“哼,不过一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癞□□罢了,理他做什么。”于寡妇不屑地冷笑。可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内心的却有一股子惆怅油然而生。
郭林显摆炫耀的目的无非是向大儿子示威,没法子,大儿子太招姑娘的喜欢,郭家洼的小子们明里暗里对大儿子是各种不服气。
什么东西,不过买了一段了绸缎就敢在自家跟前显摆,咱们家穿金戴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果丈夫不出事,这会子最起码该是从四品的骑都尉了吧,毕竟他当年就已然是从六品的武骑尉了。
可惜,望着陆骥的背影,于寡妇不由叹了口气。自己也就罢了,本来就是铁匠家的闺女,一辈子劳碌辛苦也禁受得住。只是儿子这资质,若是跟着他老子去从军,一定比他老子还有出息,如今只能就这么埋没在这乡野之地,实在是叫人不甘心啊。
“娘明早上我洗衣裳吧,您的手起先不是被烫了一下嘛,还是别沾生水为好。”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于寡妇听到陆骁对自己这样说,总算回了神,笑道:“你娘可不是胡寡妇那贼婆娘,我皮糙肉厚地,不过被火星子溅了一下而已,多大点事,哪里就摸不得生水了。”
陆骁道:“都起了一个大燎泡,可马虎不得,娘就听我的吧,家里做饭洗衣什么的有我和大哥足够了。”见陆骁着急紧张的样子,于寡妇只好点头笑道:“好,娘听你的。我们家骁哥儿真是个孝顺孩子,自小就知道心疼娘。”
陆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儿子孝顺娘是应该的,若没有娘收养儿子,儿子兴许早就饿死了。娘的大恩大德,儿子几辈子都报答不完。”
于寡妇嗔怪道:“这孩子,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就算你爹和我们大郎他爹不是军中袍泽,单是你娘没了你们族中无人肯管你,我都不能见死不救不是。咱们这母子的缘分哪是天注定的,往后可别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叫骐姐儿听到了问起来就不好了。你就是娘的亲儿子,骐姐儿就是娘的亲闺女,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儿子往后再不会说报恩之类的话了,更不会在骐姐儿跟前乱说话的。”陆骁郑重地保证。
娘捡到骐姐儿的时候,她不过一岁左右的样子,话都不太会说,所以在这孩子心目中,她就是娘的亲闺女,自己和大哥的亲妹子,身为家中的老幺,娘最小的孩子,受宠是天经地义地。每日里开开心心地,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发脾气就发脾气。他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破坏掉了那孩子的这份幸福感,娘和大哥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大哥你慢点啊,你走这么快,娘和二哥他们都跟不上咱们了。”陆骐回头见老娘和陆骁被越拉越远,着急地对陆骥道。面对妹子的念叨,陆骥先是不搭理。陆骐连着嚷了几次,陆骥才瓮声瓮气地道:“跟不上就跟不上,难道他们还会丢了不成!”
陆骐噘嘴不高兴地道:“大哥你又生气了吗?我又没惹着你!”陆骥不做声,脚下步子却迈得更大了。陆骐自己生了一通闷气后对陆骥道:“我知道了,大哥一定是怪我吃了红霞姐姐的点心,还跟她在门口说话了。”
自己不开心的原因主要不是这个好不好,陆骥心头闷闷地,这复杂的心思跟年幼的妹子说不清楚。“是不是啊大哥?”陆骥不回应,陆骐却摇晃着他的脖子连番发问。
陆骥无奈只好顺着妹子的话半真半假地训斥道:“大哥知道是她硬塞给你的,不该怪你。可娘几次三番地告诉过你,咱们是外乡人,别看那些铺子的掌柜们平日里待咱们和和气气地,可只要咱们家有一丁点事儿得罪了他们,他们就半分情面都不讲。你看当初柳掌柜那事儿,你二哥固然有错,但主要还是要怪柳掌柜自己吧,又不是你二哥争着给他代写那书信。然而他一家子不依不饶地闹,若不是娘还算泼辣,咱们那次非得给他家讹去好些钱不可。”
“何二姐姐家跟柳掌柜家不同吧,她家的人都很和气啊。”虽然陆骥难得地长篇大论,然而陆骐小姑娘也不是那么好蒙骗的。
陆骥不能将自己讨厌被何红霞那花痴缠着这事儿说给妹子听,只好昧着良心凶巴巴地道:“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回头人家将你卖了你还在那就帮人家数钱。和气,难道柳掌柜家之前对咱们不和气?”
大哥生气的样子好可怕,陆骐缩了缩小脖子,小声保证道:“那好吧,我以后离红霞姐姐远点。”
米氏母子被胡氏委婉地呛了两句之后不过老实了一会儿,跟着又开始没话找话。方采蘩烦躁极了,觉得牛车简直蜗牛一般地慢,极目望去,陆骥那长腿货背着他妹子已然快超出视线范围了,可自己这些人却仿佛在原地踏步一般。
好不容易到了郭家洼,一家子下了牛车,等牛车稍稍走远,方采蘩便迫不及待地道:“娘,我的脚板一点都不疼了,明日不用再坐牛车了。”胡氏哪里不明白闺女心中所想,点头道:“不坐了,明日咱们自己走路进城。”
次日娘几个吃罢早饭赶路去城里,到了铺子后,胡氏和方采菱便去了绣房忙乎,绸缎铺柜台就只有方采蘩和女伙计守着。没过多久,几个婆子就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方采蘩赶紧寻借口将伙计打发到绣房那边去。
张妈妈三个见铺子此刻没其他顾客上门,立马装作买尺头的样子走了进来。“大姑娘,你们可曾劝动了太太?”“太太怎么说,是不是松口了?”张妈妈一进来就凑拢来压低声音问,汪婆子也满脸期待。
方采蘩作遗憾状摇头:“我娘还是那句话,只要明氏在方家一日,她就一日不准我们姐弟回方家。你们回去告诉我爹爹,还是死了心吧。”
婆子们的脸立时僵硬,几个人就跟那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张妈妈嘴巴开开合合,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汪婆子却语气激愤地抱怨起来:“太太怎么可以这样,当娘的哪能这么自私,就顾着和老太太老爷斗气,连子女的前程都不管了!”
张妈妈和钱婆子虽然失望,可人家至少知道谨守下人的本分,没有怒形于色,唯独这老东西,果然是祖母得用的人,受了老太婆的影响,对老娘可是很不尊敬啊。
老娘即便和老爹和离了,也不是你这个奴才能说三道四的!方采蘩心头着恼,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火,看都不看老东西一眼,只管对张妈妈道:“我娘不答应,咱们做子女的自然得听从,我爹爹要问起,你们就实话实说。张妈妈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回头叫我娘撞见了,非得连我一道训斥。”
方采蘩话说到这份上,张妈妈几个只好离开了绸缎铺,老老实实地回到高升客栈。五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潭阳州府。
得知老牛头一行人走了,方采菱忍不住道:“娘,您说祖母和爹爹会不会相信几个婆子的话,下定决心跟着就送走明氏,然后很快就会再派人来接咱们?”
对前夫这位明家表妹,胡氏太了解了,觉得女儿太过乐观,她苦笑着摇头:“不会很快,明氏最是诡计多端,她哪里会甘心就这么走了,还有得磨。她当初来投靠方家的时候,不过十四五岁。我和你们爹爹和离的时候,她十七八岁,可如今她已然二十四岁了。虽然还是姑娘家,可这岁数想嫁人,除非是给人做填房,不然根本就没人要。换成是谁都不会甘心,更何况她又一心想嫁你们爹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将会怎样挖空心思地想赖在方家不走。”
方采蘩想,其实明氏也是可悲,可没谁同情她。世间男子千千万,她喜欢谁不好,偏要去喜欢一个有家有子的有妇之夫。而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狠毒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不然的话,凭着她的才貌,倚靠着做官的表哥,寻个富贵人家的儿郎做夫婿根本不是难事。
她的可悲固然在于她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她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祖母范氏也是“功不可没”地,假如当初不是老太婆的怂恿默许,明氏只怕早就嫁人生子了。
想到这里,方采蘩不由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爹爹已经三十多岁了,祖母着急抱孙子恐怕都要着急疯了。突然有一日喜从天降,得知自己竟然有一个聪明伶俐的亲孙子,然而这亲孙子竟然因为明氏不肯认祖归宗。祖母不是很疼明氏这个外甥女,将她看得比咱们这些亲孙女还重要吗?如今我倒要看一看,她究竟会如何选择。”
☆、第25章 端午
打发走了老牛头一行,母女四人的日子仍旧跟过去一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方采蘩的脚板彻底好了之后,端午节也要到了。和锦县城临近江边,端午节每三年全县要举行一次划龙船比赛,今年正好轮上赛事。
为了自己村子的龙船在比赛那日能挣得个好点的名次,郭家洼村的龙船提前三天就开始下水操练了。和锦县城街上更是分街区组了两只队伍。加上乡下各镇派来的龙舟,每次端午节那天,和锦县城区域江上参赛的船只会多达十六七艘,场面很是热闹。
参与划龙船的人,除了每天都有工钱外加好吃好喝外,如果本船进入了前几名还有奖金可分。当然这些开支官府是不会管的,经费一般都是从县城内大大小小的商户募捐得来。也有一些大户人家财大气粗,自己自动捐款,一掏就是上百两银子。
比如今年祖籍和锦板栗湾镇的柳知府兄弟就一下拿出了六百两银子赞助本次龙船赛,直把个任县令给乐坏了,兴冲冲地宣布本次比赛前三名奖金每个划手提高一两银子外,奖励范围还增加到前六名。
这消息一传出去,举和锦县都沸腾了,人们对龙舟的关注热情空前高涨,和锦人们公认会读书的柳知府家也再次引起了人们的热议。柳家一门出了两个进士,这别说是小小的和锦县,就是放眼整个大晋,也算得上是难得的人家了。如今柳大爷在松安州任正四品的知府,柳五爷在德济州任正五品的同知,柳氏一门在和锦绝对算得上首屈一指的望族了。
咚咚咚的龙船鼓一响,整个和锦县城人们的心都变得躁动兴奋起来。大街小巷人们议论的话题高度一致,除了龙舟赛还是龙舟赛。这时候力气大会划船的青壮年男丁就成了香饽饽,而像陆骥这样高壮力气大的儿郎就更是龙船队伍争抢的对象。
先是县城街区的龙船负责人找到了陆家铁铺,跟着郭家洼的里正又上门游说。然而于寡妇以身为外乡人,无论答应哪一方都势必会得罪另一方为由,一家都没答应。
充当了龙船队的划手,每天都有工钱挣不说,万一进了前六名还有奖金可拿,这样的机会别人削尖脑袋都要捞上,老娘居然往外推,陆骁不理解,陆骐也不高兴。
陆骐噘嘴道:“娘为什么不让大哥去划船啊,我大哥若是去划船,咱们就可以在岸上看他划了,多好玩的事啊。”小姑娘嘛难免有些小虚荣,这几日听到别人都在谈论龙船比赛,想着若是自家哥哥上船比赛,绝对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陆骁附和道:“是啊,这明明是一个挣钱的好路子,娘为什么不答应他们。可惜我年岁小,人家不要我,不然我也很想去。这回因为龙船比赛,管事的上门募捐,咱们家可是足足淘了一贯钱出去,我若是能和大哥一道去划船,即便不得奖,也能将这一贯钱轻易捞回来。”
龙船赛,男子们穿着短褂光着膀子在江面上比拼,岸上大姑娘小媳妇们不错眼地盯着看,不要命地呐喊助威。比赛之时,划手当中模样周正且年轻一些的儿郎,历来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骥哥儿本来就因为太得姑娘们的喜欢而叫其他儿郎不喜了,还去那种场合,只会更引人注目更招人嫉恨。身为外乡人,娘几个在这和锦县能站稳脚跟很不容易,于寡妇可不想生出什么是非来。
这样的考量她不好说出口,只好板着脸对两个小的道:“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好玩挣钱,却不知道这里头的凶险。”
陆骐道:“划龙船有什么凶险,难不成娘担心我大哥会落水给淹着?我大哥会水,怕什么!再说那么多人看着,就算他不会水,也有好多可以救他。”“是啊,能有什么凶险,又不是打架。”陆骁和妹子一唱一和。
于寡妇板着脸道:“谁说划龙船不会打架?你们难道忘记之前听郭家洼的老人说过的,许多年前他们村因为划龙船和别的村争输赢打架,双方都打死了好些人的事情了。”
陆骁道:“那不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嘛,今年柳家出了那么多银子,县太爷卯足了劲要将龙船比赛办好,这种事件哪里会发生,娘您也太小心了。”
于寡妇道:“打架的事情谁事先能料到?只要一方有人忍不住火气先动了手,双方马上就会打起来。真要打起来,人家都有村人族人一大帮子人可以倚仗,咱们有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没错。别多想了,端午那日,咱们只管关了铺子安心去看龙船就好了。”
他们娘三个为这事争辩不休,当事人陆骥自己却在一旁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仿佛这事儿跟他点关系也没有。老娘太固执,陆骁心里不服气可又没法子说动她,只好将头转向陆骥,然而陆骥看都不看他,跟着干脆起身去院子里劈柴去了,陆骁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然而他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事,打算最后争取一下,于是趁于寡妇在灶屋忙乎的机会,溜到陆骥身边道:“大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去划龙船?”陆骥淡淡地道:“娘不让去,我也不想。”
“多少人想去却去不了,大哥你居然不想去?”陆骁觉得不可思议,看怪物一般地看着陆骥,“即便不能挣钱,划龙船都是多威风多有趣的一件事,大哥你怎么会不想去!”
陆骥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道:“不就是划个船而已,有什么趣啊。”那可是划龙船,三年才这么一次,全县的人都来看啊,大哥居然这么不当一回事,陆骁简直要暴走了。
陆骥这提不起半分兴趣的样子,让陆骁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悻悻然道:“大哥你这几日是中了什么邪了,怎么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