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路在远有足够的力气,他一定会狠狠地在南汐的脑门上敲一下。挺聪明的一个女人,怎么在这种紧急的时候,会笨成这个样子?
他闭了一下眼睛,攒了一点儿力气,然后费力地说道:“打急救......救我......南河......”
“好!我马上打急救电话,你坚持一下哈,救护车很快就会到的,千万别晕......小河呢?”他能说话,南汐便松了一口气。她从地板上爬起来,想要去拿桌子上的手机。可是她一转身,发现南河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做为凶器的三角架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小河!”她大叫一声,奔出房间。
她扒着楼梯扶手往一楼张望,没有南河的身影。大门开着,夜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整个一楼客厅里冷嗖嗖的。
“小河!”她喊着妹妹,往楼下跑去。
刚下了几级楼梯,突然意识到路在远还晕倒在房间里呢。她又急忙跑回房间,从桌子上抓起他的手机,拨急救中心的电话。
妹妹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她慌得手脚发抖,简单的三个数字,她硬得按错了两次。等到急救中心的电话接通时,她已急得哭了起来:“快来救人!有人晕倒了!”
电话那一端不紧不慢地问:“请报上你的地址,病人是什么情况?”
南汐快要崩溃了,电话都快要拿不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才报出自家的地址来。
放下电话,她扑到路在远的身边,哭着喊他:“路在远,你怎么样了?你千万不要死啊。小河跑出去了,我可怎么办呀?”
一个头上流着血,死气沉沉地躺在地板上;另一个惊吓过度,神情恍惚,离家出走。
南汐完全错乱了,到底要顾哪一头儿,她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了。
路在远在地板上躺了这一会儿,已经好了不少。他知道自己没事,便对南汐说:“我没事,我等急救车来,你去找南河,她一个人会出事的。”
南汐终于在一团乱麻中抓住了一个头绪,赶紧点头:“好!好!你千万挺住,我把电话放在你手里,有事你就打电话求救,我去找小河,她吓坏了,我怕她在街上乱走,会出人命的!”
“快去!”路在远握住了手机,皱了一下眉,催促着南汐。
南汐跳起身来,连鞋都来不及趿一双,只穿着单薄的睡裙,光着脚丫儿,就冲出了家门,冲到了大街上。
夜半时分,街上的车辆和行人并不多。她往左右张望,空旷的大街上,根本没有南河的身影。
她不知道南河会往哪个方向去,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朝着右侧的方向跑去。
她选这个方向,并不是盲目撞运气。刚才在家的时候,她慌得完全失去思考能力,跑出来后,夜风一吹,她冷静多了。
她想起父母刚出事的时候,南河严重自闭,整日不说一句话,却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跑出家去,沿着马路往爸爸公司的方向去。
那时候,南汐好多次沿着这条马路找妹妹,或远或近,总能找到她,不是在马路上失神地晃荡着,就是蹲在马路边某一棵大树下,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布娃娃,可怜巴巴,目光空洞地望着某一个方向。
今天,当南汐再一次奔跑在这条马路上,四处搜寻着妹妹的身影时,她的心如油煎。
如果妹妹出事,她绝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今晚的事,全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澡工作睡觉,就不会出事。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她会如此放纵自己?明明知道妹妹就在家里,明明知道妹妹不可能接受她的情变,她还要多次与路在远半夜相会。而今晚,她更是主动上楼去勾引他!弄出那么大的响动来,惊扰了妹妹。
她是有多缺男人?!她是不是疯了?
她一边跑,一边喊着:“小河!小河!你在哪里?听到了就出来吧,姐姐知道错了!”
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看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头发凌乱,穿着一条及膝的睡裙,光着脚跑在马路上,流着眼泪喊着一些奇怪的话,都以为她是疯子呢,纷纷避让,对她侧目以视。
她管不了别人的目光,在大街上奔跑着,大声叫着南河的名字。
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依然没有找见南河。她已经跑得精疲力尽,肺都要炸开了。她扶着膝盖,弯腰喘着气,眼泪哗哗地流出来,掉落在眼前的地砖上。
在她的前方,有一个正在遛狗的中年男子,注视了她好一会儿,走过来,小心地问:“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人啊?”
“对!我找人!你看见一个女孩子没有?她和我长得很像,长头发,穿粉色的棉布睡衣......”南汐用求救的目光看着中年男子。
那男子指了指她身后的路:“你跑过了,刚才我家狗去路边的草地上撒尿,看见一个小女孩坐在矮灌木丛的里头。我见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就没有多问......”
“离这里有多远?”南汐眼睛一下亮了,抓住中年男子的手,急切地问。
“不远,你拐回那个弯,往前大概二三百米,就能看到了。”中年男子给了她明确的指示。
南汐来不及道谢,撒腿就往回跑去。
拐过了弯,她直接跑进路边的草地上,沿着来时的方向,留意搜索着灌木丛里的动静。
果然,没走出多远,她就看到南河抱着双膝,坐在一丛灌木里,头发被灌木枝挂住,睡衣的扣子也开了好几个。她神色茫然,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静静地坐着,完全没有察觉到南汐的到来。
南汐看见她,浑身一软,就瘫坐在了草地上。
好在她没有被人拐走,好在她没有受伤......可是看着她像死水一样寂静的面庞,南汐的心猛地坠下去。
她曾经为了妹妹的病,耗尽心力财力。除了房子,她几乎变卖了父母留下来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用在给妹妹治病上。在学校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好好上课,毕业后回家,她没有办法好好工作,全都是因为要照顾妹妹。
所有的努力,一夕之间付诸东流。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粗心大意!
南汐爬到南河的面前,与妹妹对面而坐。她抓住妹妹冰凉的手,轻轻地摇着:“小河,姐姐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惩罚姐姐,这样太残忍了。你生姐姐的气,骂我几句,哪怕打我一顿都不要紧,千万不要不说话,求你了......”
到了这个时候,再说这样的话,已经彻底晚了。
南河就像一只牵线玩偶,任姐姐握着她的手,摇晃着,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盯着自己沾着泥土和草叶的脏脚丫儿,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南汐知道自己再说多少话都是徒劳,妹妹的心已经迷路了,她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南汐痛悔不已,捂着脸大哭。眼泪从她的手指缝隙间流出来,一滴一滴打在草地上。
哭了好久,终于惊动了路人,有人走过来,关切地问:“姑娘,你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啊?”
南汐抹了一把脸,朝来人摇了摇手:“谢谢,不用了,我们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