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刘民生忙大喊沈大人英明,还了他女儿清白。
    顾卿晚戴着帷帽站在人群后,将公堂上的一场大戏看的清楚,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握了起来。
    “姑娘,刘家是算准了,属下假扮客商,行的是诋毁之事儿,这会子不可能出来揭露他,所以才敢弄了个假客商上公道,演这么一场好戏给世人看。”马腾祥低声道。
    顾卿晚点头,笑了笑道:“刘民生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让京兆府尹都配合他演大戏,看来这次周鼎兴还真是为刘家出了大力呢。”
    “哎哟,这事儿可真是新鲜,一个外地来的客商,竟然敢污蔑起官宦人家的小姐了。”
    “是啊,官家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客商,更何况,人家小姐还是定了亲的,定的可是勋贵人家的世子。这一听就不是真的嘛,怎么会有人相信。瞧见了吧,那客商自己都承认污蔑人了。”
    “照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怎么就客商胡说时,刚好让那刘姑娘的未婚夫给听见了?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啊,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害那刘家姑娘呢。”
    旁边不远处,两个看热闹的人,大声的议论起来,引得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两人的议论声有些大,顾卿晚看过去,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刘民生的长随穿了寻常百姓的衣裳。
    呵,这还安排了人,影响舆论,也真是够费尽心机了。
    顾卿晚正想着,便听有惊惶的声音远远传来,道:“老爷,不好了,老爷,二姑娘投缳自尽了!老爷快回去看看吧!”
    公堂上的刘民生顿时脸色大变,慌慌张张的踉跄着去了。
    公堂外看审的百姓静了一瞬,果然跟着谩骂起了那堂上正行刑的客商,同情刘惠佳的话更是此起彼伏。
    “这刘二姑娘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竟然被人如此陷害,当真是可怜。”
    “这姑娘也是个烈性的,怎么就投缳了呢,希望吉人自有天相,救回来才好。”
    “真是个命苦的,好好的官家小姐,怎么就碰上了这样的事儿!”
    ……
    顾卿晚听着这一面倒的议论声,唇角微微勾了下。
    刘民生根本没有这样的应对能耐,今日这些当都是周鼎兴指点的。周鼎兴如此帮刘民生,这可真是有意思啊。
    “走吧,回府。”
    顾卿晚转身往马车的方向去,马腾祥快步跟上,脸上却有不甘之色,道:“难道这事儿就这样算了?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顾卿晚微微挑唇,道:“怎么会是白忙活呢,这种事即便再辟谣,辟的再干净彻底,也还是会有人不相信,还是会有人议论非议,刘惠佳即便是保住婚事,嫁了李泽,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那几个公子哥作证,必定是被刘家塞了好处,封了口。至于锦乡伯府那边,顾卿晚虽然不知道周鼎兴是怎么说动锦乡伯府不退亲的,可刘家这么大动静辟谣,骗得了世人,却骗不了锦乡伯府。
    锦乡伯府只会更加怀疑刘惠佳的清白,这样被怀疑清白的刘惠佳嫁进了锦乡伯府能有什么好?
    果然紧跟着京兆府的案子,锦乡伯府也表示相信刘惠佳的清白,并且在傍晚还请了官媒上刘家请了期,就将刘惠佳和李泽的婚事定在了一个月后。
    顾卿晚听闻此事,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御回府后,大抵是刘家今日闹的动静太大,他也听说了此事,用完膳便拉了顾卿晚,道:“刘二姑娘飞雀居的事儿,是你让人做的?”
    顾卿晚眨了眨眼,道:“殿下听马腾祥说了?”
    秦御抱着顾卿晚却是摇头,道:“今日听闻刘家闹上京兆府爷猜的,这下子被刘家掰回一局,卿卿可要爷帮你收拾刘家?”
    他唇角轻勾,睥睨着顾卿晚。
    顾卿晚知道秦御收拾刘家不过抬抬手的事儿,可她却不想什么事儿都靠他,闻言摇头道:“不必,刘家我自己能搞定。我只是在想,周鼎兴这个人,怎么会如此下死力的帮忙刘家。不是因为交情的话,就只能是刘民生拿捏着周鼎兴的把柄,我在想,刘民生抓的这个把柄是什么,会不会和我们顾家有关系。”
    秦御赞赏的看着顾卿晚,道:“爷的卿卿可真是聪明。爷听说兵部有个主事马大人,前些时日坠马伤了腿,有些严重,大抵往后是不能再上衙署了。这样的话,兵部便有了个空缺,可有不少人都盯着呢。”
    顾卿晚闻言面露恍然,道:“锦乡伯像让李泽补上这个空缺?周鼎兴答应了他,锦乡伯才同意不退刘家亲事的?”
    她一点就通,秦御眸光愈发惊赞,笑着道:“大抵如此,不然李泽是锦乡伯府的世子,他的妻子将来是要做宗妇的,岂能有名声上的污点?这个兵部主事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官职,但却是挂在兵部之下的实职。李泽武艺一般,能力也一般,像从武举入仕其实并不容易,若能谋到这个兵部主事之职,也算两只脚跨进了六部,往后慢慢熬资例,再有锦乡伯府上下疏通,未必没出头之日。李泽若能在兵部站稳脚跟,锦乡伯府也算后继有人了。”
    他言罢,将顾卿晚又往怀里拥了拥,低头嗅着她的发香,方才又道:“周鼎兴作为内阁首辅,安排个兵部主事还是没问题的。六部历来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次好容易空出来一个位置,周鼎兴愿意拿来为刘家送给锦乡伯,付出可不算小。刘民生拿着的周鼎兴的这个把柄不小啊!爷也很好奇会是什么呢。”
    刘府中,刘惠佳得知保住了亲事,顿时便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些红润,她拉着邓氏的手,道:“母亲,锦乡伯真的相信女儿的清白了?锦乡伯世子也相信的对不对?”
    邓氏脸上也有了笑容,拍扶着刘惠佳的手,安慰她道:“你放心吧,锦乡伯府既然已经来请期,下月便迎娶你,那便说明他们是相信你的清白的。这下子好了,锦乡伯府愿意求娶,已经足够说明佳儿是被冤枉的。等你嫁了过去,洞房花烛以后,只要你和世子爷恩爱,什么流言都不攻自破。”
    刘惠佳禁不住红了脸,依偎进了邓氏的怀中,道:“母亲说什么呢!”
    见她害羞,邓氏却愈发笑了起来,道:“对了,如今外头都知道你为了表清白投缳了,虽然救了回来,但也是九死一生。这些天你就不要出房门一步,装的像样子一些。”
    刘惠佳连连点头表示知道,又问邓氏,道:“母亲,父亲还没查到顾卿晚那贱人的下落吗?”
    她脸上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来,双手都不自觉攥了起来,这次若不是周家愿意帮忙,她就真的全完了,一辈子都毁了,都是顾卿晚,都是那个贱人,她是不会放过顾卿晚的!
    邓氏闻言轻蔑一笑,道:“府上摆出京城的人还没回来。不过,你父亲这次去周府却听说的顾卿晚的事儿,当日陪在顾卿晚身边的那个男人,应该是礼亲王府的燕广王殿下。”
    “什么?!母亲是说他是谁?!”刘惠佳难以置信的声音显得尖利无比。
    怎么可能是燕广王!想到那个俊美似妖,又尊贵无比的男人,刘惠佳身子都微微颤了起来。
    燕广王秦御,那是她连幻想都够不到的男人啊,凭什么顾卿晚都沦落成庶民了,还被镇国公世子退了亲,却还能攀附上像燕广王那样的男人!
    凭什么她连想都不敢想的男人,却和顾卿晚联系在了一起。
    当日在多宝楼上,那个男人对顾卿晚千依百顺的,想到这个,刘胡佳嫉恨的双眼都红了,凭什么顾卿晚总是能轻易得到最好的。从前有娄闽宁,如今娄闽宁不要她了,她却还能攀上更好的秦御!
    “佳儿,你也不想想她现在什么身份,跟在燕广王身边又会是什么身份?她自甘下贱,不明不白的跟着燕广王,早就不是从前的顾府大小姐了,你是要嫁去伯府,堂堂正正做未来伯夫人的,和她一个不入流的姬妾之流计较什么?好了,你父亲说了,如今她跟着燕广王,不好招惹她,这次的事儿咱们便算了。你乖乖的绣嫁妆,只等着嫁进伯府便好。”邓氏哄了刘惠佳几句,见她点头,便含笑起身走了。
    邓氏出去,刘惠佳却还是忍不住将床上的枕头狠狠丢在了地上。
    顾卿晚给人做妾,她很高兴,可是给高高在上的燕广王做妾,她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顾卿晚怎么就不去给七八十的糟老头做妾!
    先前明明听说她离开京城,颠沛流离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她为什么不死在京外,为什么要回来!
    李泽是不错,可和燕广王想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为什么她还是比不过顾卿晚,她好不甘心。
    刘惠佳紧咬着唇,眸光闪动,将邓氏的吩咐忘了个干净,高声叫着丫鬟,道:“寒梅!寒梅!”
    寒梅忙快步进来,刘惠佳塞给她一个荷包道:“你一会子出府去,帮我办件事……”
    她嘀咕完,寒梅却面露难色道:“姑娘,老爷吩咐了,让姑娘好好绣嫁妆,不让姑娘乱走动的。”
    刘惠佳却跺脚,道:“我哪有乱走动,我让你出府,又不是我自己出去。你是我的丫鬟,不听我的话,来日我便让母亲换了你!”
    寒梅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将荷包收了进来,道:“奴婢知道了。”
    刘惠佳这才笑着点头,道:“真是本姑娘的好丫头,这件事儿你办的好,我有奖赏。现在外头都在传我的事儿,有了新的流言,我的事儿便也过去了。你也不希望你家姑娘被流言缠身,名声不佳吧。”
    寒梅福了福身,道:“奴婢会办好姑娘吩咐的差事的。”
    刘惠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
    翌日,顾卿晚带着文晴和文雨往浮云堂去,刚进了花园,却听几个小丫鬟在花墙根儿嚼舌。
    “真的是从前首辅家的姑娘吗?”
    “外头都已经传遍了,今儿早上大厨房采买的都听的真真的,那还能有假。”
    “从菜市上听来的消息,当不得真的吧,若凌寒院的卿晚姑娘真是从前顾家的姑娘,那可是罪臣女眷,这身世还没咱们这些正经家生子干净呢,二爷能那样宠爱着?”
    “我听说那位卿晚姑娘确实是姓顾的,哎,说起来也是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啊,要是我,早便一头撞死干净了!从前顾家还清流之首的,就算是如今破落了,也不能就给人当妾呀,哦,不对,还不是妾呢,是通房……”
    一阵笑声传来,接着又有人接口道:“顾家不是说通敌吗?连通敌叛国的事儿都做的出,还能指望家里的姑娘多有风骨?也就是生了副好模样,二爷稀罕两日还不就丢开了,到时候……怕是连咱们这些个丫鬟还不如呢。”
    ☆、163 怜惜和愧疚
    顾卿晚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传扬出去,会引起怎么样的非议,她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此刻听着这些小丫鬟的肆意议论嘲讽的话,心里却还是想堵了一团团棉花般郁气。
    她能从这些丫鬟们口中听出浓浓的酸味来,不过是嫉恨她挡了她们攀高枝的路罢了,岂不知这个什么狗屁通房,她还真是半点都不稀罕。
    不过这些人如此羡慕嫉妒,顾卿晚也不能让她们失望啊。
    她缓缓迈步,提裙便绕过了花墙,一面走,一面拨弄着手上的镯子,一截雪白皓腕上,如水流动的绿玉镯映衬的肌肤愈发白的剔透,似染了一层薄冰最清透的那一层雪。
    拨弄手镯的春葱玉指如兰花,纤纤柔软,只一双皎腕素手随意摆弄着动作,便有一股倾城之姿,优雅柔媚,动人心弦,令人移不开目光。
    “文晴,殿下说这镯子是他亲自从多宝楼挑的。可我怎么瞧着这绿虽好看,却不如羊脂白更衬我肌肤呢。不过殿下却说,我戴什么样的都是最好看的,你说他不会是骗我的吧?”
    她声音娇软,脸上带着些清浅甜蜜的笑意,像只是随意一问。说话间,刚好到了几个小丫鬟的面前,随意又摆弄了下手腕上的镯子,迈着舒缓而从容的脚步往前走着。
    好像目光都被镯子吸引了,根本就没看见几个僵直站着的小丫鬟一样。
    文晴闻言紧跟上前,笑着道:“二爷那么疼爱卿晚姑娘,怎么会骗卿晚姑娘呢,定是二爷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二爷说的确实是实话呢,卿晚姑娘肌肤盛雪,冰肌玉骨,奴婢也瞧着是戴什么都好看呢。”
    顾卿晚这才松开了镯子,又拨弄了下头上的玉簪,道:“这样呀,其实我真不爱戴这些玉啊金啊的,累赘的紧。”
    文晴劝道:“殿下昨儿才在多宝楼给卿晚姑娘置办了几匣子的首饰,少说也花用了万把两银子,虽说这些首饰在殿下不算什么,可难得的却是殿下的这份心意,件件都是亲自挑选的,卿晚姑娘就算是再不爱戴,也要用上一两件,不然殿下心里该多失落。”
    “你说的是呢,殿下待我如此好,我怎么也不能辜负他一番心意的,便每日替换着戴一两件吧。对了,你说我一会子要不要亲自去给殿下煲个汤回报下殿下呀。”
    顾卿晚已然带着文晴和文雨从几个丫鬟面前走了过去,她巧笑倩兮的回头问文晴道。
    文晴拍了下手,道:“当然要了,卿晚姑娘亲自煲汤,殿下不定欢喜高兴成什么样儿呢!不过,今儿卿晚姑娘还要去王妃的花房照顾那些花草,不知道时间上来得及不。”
    她们说话间就渐渐走远了,几个嚼舌根的丫鬟却一个个脸色难看,气的指甲都要掐断,嫉的心头都要流血。
    顾卿晚不是个爱戴首饰的,去浮云堂又免不了磕磕碰碰的,更不适合戴什么首饰了,她手腕上的镯子还是为了遮掩那玉莲花才戴着的。
    不过身上就戴这么一两样,自然就要挑选好的。
    几个小丫鬟整日置身王府这地方,眼力还是有的,只那么一只镯子便能将三郡王,四郡王院子里的得宠姨娘全身堆积的饰品都给比下去。
    还有,那镯子还是二爷亲自挑的!那样的首饰还有好多!想着顾卿晚方才说的那些话,几个丫鬟嫉的双眼都通红,浑身发起抖来。
    再想想顾卿晚明明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声,却若无其事,直接无视她们从前头施施然走过去的样子,嚣张傲慢,目中无人,实在是太让人气恨了!
    气死了,嫉死了!
    顾卿晚却没功夫跟几个小丫鬟多做纠缠,穿过小径,她加快脚步往浮云堂的方向走,不过却还是冲文晴道:“劳烦你帮我打听下方才那些小丫鬟是从什么地方听来我的身份的。”
    文晴快步去了,顾卿晚便丢下此事,带着文雨又往浮云堂去了。文雨跟在顾卿晚身边,见进了浮云堂,顾卿晚竟然和往常一样,立马就进入了状态,好像已经将方才发生的事儿给忘了个干净,顿时啧啧称奇。
    顾卿晚忙完浮云堂的事儿,回到凌寒院收拾一番换了衣裳,这才听文晴说起那些流言的事来。
    文晴略蹙着眉,道:“消息是从城南的菜市上传开的,是今日早上,咱们王府大厨房采买的妈妈和婆子们在菜市听说后,回来这消息便从大厨房流了出来。卿晚姑娘也知道,王府各院各处到了膳点都得去大厨房领食盒,这大厨房历来就人多口杂的,消息传的最快。更何况,二爷身边有了姑娘,府里早就传开了,都对顾卿姑娘正好奇,这消息便传的更快了,如今怕是满府的人都知道姑娘从前是顾府的小姐了。”
    顾卿晚闻言却略挑了下眉,道:“岂知是满府都知道了,想来如今满京城的高门大户都知道了。”
    城南的菜市顾卿晚是知道的,因东西齐全,又不乏南边运来的新鲜菜蔬,以及贵重些的食材,故此京城中倒有大半的官宦府邸,每日都会有管事过去采买东西。
    礼亲王妃大厨房的妈妈们能从菜市上听到这个消息,旁的府邸自然也会听说,还真是传播流言的好地方。
    鬼才相信无缘无故的菜市会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分明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这消息。至于是谁,根本就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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