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左年更惊异了,“难道你家主子和暖玉那些年有过来往?”
念北点头,“有过书信来往。”
萧左年默了片刻,才叹道,“我该早就想到的,两人该是有接触才是,若不然,只凭一纸婚约,只凭他们幼时见过的一面,暖玉怎么舍得离家出走?”
念北只是听着,没再接话。
萧左年忽然想到什么,又不解的问,“对了,既然暖玉三十年前一离开就找到你家主子,那怎么小楼才这般小?”
依着儿子跟他说的,小楼今年才二一岁,那推算下来,也就是说两人见面后隔了近九年才生了小楼,九年啊,两人那时候都过了四十不惑之年了,怎么就没早一点?
闻言,念北却没有回答,“抱歉,这个问题念北实在不便说,那是主子和夫人的私事,还是等主子和夫人回京城后,您再问吧。”
萧左年刚刚也是心急了些,这会儿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不妥,遂点头,“好,那可否告知,他们两人何时回京城?”
念北道,“年前便会来了。”
“好,好,赶在年前来好,那样就可以过个团圆年了。”
“是的!”
一行人到了安和堂时,里面的宴席早已准备妥当,布置讲究的大厅里摆了三张桌子,桌面上的一应用具皆是玉石所做,桌椅是上好的古木,雕刻着典雅的花纹。
周围穿插着几盆花木,碧绿的枝叶,生机勃勃。
正堂迎门,挂着一幅山水画,大气磅礴、雄浑有力,令人心神一震,旁边还提着龙风飞舞的墨迹,望之生叹。
一进来,苏茂恒和庄默就奔那副画去了,苏思远也情不自禁的走过去,细细观看。
慕容衡等人已经从凤楼直接过来,此刻,坐在贵宾席位上,正品着茶,神情不再是之前的激动,一个个都平静下来。
扈庸,金良,花伯等人,依着辈分坐在旁边的两桌,见到玉楼春,齐齐起身迎接。
玉楼春摆摆手,让众人坐下。
她径直去了中间那桌的正位上坐下,两边坐着慕容衡和向老爷子,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落座,慕容秋白和向大少坐在下首,向大少想和自家老爷子换换位置,被狠狠瞪回去。
魏大圣和萧何很乖觉的坐在最偏远的位子上,萧左年安排在慕容衡的下首,也是很尊贵的位子。
众人都落座后,念北让人开始上菜,一道道的珍馐美味还未享用,便香气四溢的让人食欲大开。
精美的玉盘,色香味俱佳的美食,摆在古木桌上,美好的像是一幅画般。
哪怕是位高权重、见多识广的几位老爷子也神色惊异,因为很多都是他们见所未见的。
而魏大圣眼睛都直了,不停的问这是什么菜,那是什么汤,念北不厌其烦的一道道解说,繁复而精致的食材烹制,让人惊叹,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诉说着玉家独一无二的尊贵和荣光。
菜上齐后,花伯让人抬上美酒,不是现代那种精美的瓶子,而是用古老的坛子装着,似乎刚刚从地下才挖出来似的,还带着一股泥土的湿润气息。
慕容衡见了,神情再次激动,看着那坛子像是着了魔。
果然,花伯有些动容的说到,“这坛子酒是当初八小姐和老主子亲手埋在凤楼的院子里的,他们说,等到玉家人再次回来的时候开封,现在终于等到了。”
“开!”玉楼春只说了一个字。
坛子打开,美酒的香气瞬间四溢开来,熏染着每一个的心头,未饮先醉。
每一个人面前的杯子里都盛满,玉楼春端起来,第一杯却洒在了地上,她说,“这一杯敬玉家的列祖列宗。”
众人一一效仿。
第二杯盛上,玉楼春再次倒在地上,“这一杯敬爷爷和八小姐!”
众人再次效仿!
第三杯盛满,玉楼春才一饮而尽,“这一杯,我代父母感谢所有对玉家不离不弃的人!”
众人顿时热泪盈眶,齐齐仰头饮下。
接下来,宴席正式开始,玉楼春身为主人,自然是周到的招呼着,念北一开始是站在她身后伺候的,向大少看不惯,一个劲的飞眼刀子,念北无动于衷,可玉楼春受不住,便让他去坐下了。
只是坐的那位置也实在是……
正巧在玉楼春对面,那样的位置,可是很有深意的。
向大少顿时懊恼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站着呢。
慕容秋白没有在这上面争风吃醋,就算念北在桌面上很主人姿态的招呼其他人用菜,他也没变脸色,而是在酒过三巡后,端着杯子去了其他两桌。
那两桌上的人都是玉家的人,一桌上坐着的是年长一辈的,另一桌上的则是年轻一辈,他自然先去了年长那一辈的,在座的有花伯父子,金良父子,扈庸父子,玉山,还有两位从桃源村过来的老者,看到慕容秋白过来敬酒,一个个神色各异。
慕容秋白的言行举止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在外人面前,他矜贵疏离,冷淡漠然,可此刻,笑如春风扑面,优雅得体的如王子亲临,嘴巴也甜,一口一个爷爷和叔叔、伯伯,似乎和每一个人都是熟悉的,每敬人家一杯酒,总能说出很多暖人心的话,一桌敬下来,众人看他的眼神就都变了。
变得带了一份认同和暖意。
见状,向大少坐不住了,也走过来,只是他嘴巴可没有慕容秋白的那么甜,好听的话说不出来,不过他豪放啊,让人把小巧的酒杯换成玉碗,满满的盛上,连喝三碗,最后撂下一句,“爷什么都不说,都在酒里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吧,这也算!
在另一桌上,因为都是年轻的小辈,气氛就更加放的开,玉月明和夏夜就起哄着灌酒,阿武也陪着说了几句,瑞安和华珊珊也在,不过两人在桌子底下较劲比武,倒是看着安分一些。
还有几个年轻人,是从玉楼过来的,祖辈都住在桃源村,此刻,也跟着闹。
慕容秋白是谁啊?京城人谁不知道这位爷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大神级人物,如今走下神坛,他们还不得铆足了劲欺负啊?
慕容秋白来者不拒,都是笑脸相迎。
向大少后来也加入进去,一杯接一杯的喝的豪爽痛快。
魏大圣也想去,不过瞅见华珊珊,又怕怕的放弃了。
魏老爷子看着这一幕,笑骂,“这俩小子,还真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向老爷子点点头,“嗯,这俩小子倒是懂点事了。”
慕容衡瞥了眼念北,又看了眼玉楼春,才意味深长的道,“懂事好,也好让小楼省点心。”
省心?
玉楼春见那两人喝的脸都红了,只觉得头疼,他们是抱着什么心思,她怎么会不懂,只是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啊,跟念北较什么劲呢?
念北像是无所察觉,依旧得体的笑着,周到的招呼着。
苏茂恒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微微一叹。
苏思远低头吃菜,眉目淡然。
等到那两人敬完酒,宴席也到了尾声,每个人都喝了不少,慕容衡和魏老爷子更是喝的醉眼朦胧,脚步不稳,最后是被人搀扶回去的。
向家老爷子神智还清醒些,离开的时候不忘拎着向大少,不然那位爷不肯走啊,借酒装傻,非要说自己醉了,要去凤楼躺着醒酒后再走,向老爷子才不理会,让人架着他就上了车。
慕容秋白倒是表现的很识大体,自觉的就陪着慕容衡走了,反正刚刚要做的都做到位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不过临走时,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念北一眼,眼里的含意彼此都心知肚明。
念北淡淡的,没什么表示,依旧尽职尽责的做着分内之事。
玉楼春也亲自送众人到大门口,庄墨告辞时,犹豫着问了一句,“小楼,等到九月份开学,你还回学校么?”
玉楼春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回去。”
庄墨闻言,自然是惊喜的,“我还以为,以为……”
玉楼春轻笑,“变得只是一个身份罢了,我还是我,学业还是要的。”
庄墨激动的点头,“好,好,不过助教的事该要变一变了,你如今这本事,当助教可就屈才了,我回去就跟魏校长商量,等到开学,你直接给大一的新生当老师吧,凭你的才华,一定会教出最优秀的学生。”
闻言,玉楼春想了想,回到,“如此,就麻烦庄教授了。”
庄教授摆手,“不麻烦,你能来任教,这可是咱们宏京大学考古系百年来的荣耀。”
离开时,庄墨的脚步都是迫不及待的。
苏茂恒父子离开时,苏茂恒提醒了一句,“小楼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么大一座宅院,你可要多费心啊。”
“苏馆长放心,小楼明白。”
“好,好……”
苏思远则问了一句,“师妹,安和堂里的那副山水画,我很喜欢,上面的题字是苏家的先祖所写,我敬慕已久,我想临摹一幅可好?”
这样的要求,玉楼春自是没法拒绝,“当然可以。”
苏思远就温温的笑了,“那山水画太难画,只怕我一次临摹不来,若是经常叨饶,师妹可不要嫌弃我烦才好。”
玉楼春也笑,“师兄客气了,随时欢迎。”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苏茂恒心里又是一叹。
萧左年离开时,拉着玉楼春的手很是不舍,“小楼,你舅妈这次不方便来,她也很惦记你,你有空了可一定要去舅舅家坐坐。”
玉楼春再三保证会去,萧左年才走了。
萧何惦记着夏夜,本想留下来,奈何人家眼睛根本不看他,只和玉月明在一起玩,他只好落寞的离开。
送走了人,留下就都是玉家的人了,玉楼春和他们又叙了一会儿话,把该说的都交代了一番后,他们也都起身,陆续离开,扈村长带着人回了桃源村,金良也去了玉楼打点生意。
花伯没有去,留在了祖宅,而让华庭接替他,以后在玉楼负责安全事宜。
金国华和玉山随后也离开,玉楼春有些不舍,想多留两人住一晚,可也知道他们家里还有很多的事等着去做,只能让他们走了,最后是夏夜和玉月明,两人倒是很想留下,祖宅里也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只是最近他们都在天星魔鬼训练,住在这里不太方便。
送走了所有人后,玉楼春才回了凤楼,身边跟着阿武和念北。
玉楼春的脸上有几分萧索和无奈,阿武不知道怎么劝,刚刚有多么热闹,此刻就显得有多冷清。
念北轻声道,“小姐,聚散都是缘,缘来缘去,再寻常不过,以后还会回来的。”
玉楼春“嗯”了一声,笑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凤楼在宅子的最里面那一进,也是整个祖宅里最讲究精致的,上次她来时,就看过了,今日再看,只觉得修葺后更加惊艳震撼了。
倒不是说多么富丽堂皇,而是讲究精致到一草一木皆是完美无缺。
凤楼的四周都是景,一面是池塘,荷叶田田,圣洁的白莲亭亭玉立,一面是梅,此时不到开放的季节,只有清傲的枝干变幻出各种造型,一面是桂树,遮天蔽日,只等秋季飘香,另一面则是竹子,棵棵青翠欲滴,清风拂过,如琴弦拨弄,令人心旷神怡。
四季美景皆在此。
每一面景色里,或凉亭,或楼阁,穿插其中,另有秋千荡漾,玉石雕琢的桌椅上,摆着黑白棋子。
凤楼的正面,便是一方池塘,池塘的中央,一条回廊蜿蜒,人从其中穿过,便到了凤楼的正门,门上,凤楼两个字写的甚是洒脱。
进了凤楼,里面的布置自不必说,延续着玉家一贯的风格,拙朴古雅,大气矜贵。
身在其中,再寻常的人也觉得自己可以高贵的如公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