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社伦看到这位名扬草原的晋兵军师,竟只是一个俏丽少女时,不禁一怔,喝道:“还不给诸葛先生松绑?”
    部下早得令要对小敏恭敬有加,闻言急忙将小敏松开,还找了两个女奴扶着小敏坐到一个贵宾席上。
    社伦左看看,右看看,“你……你就是那个将赫连打得不敢留在这片草原的诸葛小敏?”
    小敏饱满的脸红扑扑的,双眼灵动得任何人怦然心动,这样一个少女,哪像是个杀戮决断的将军?
    “大汗没有问清无忧我长得怎样,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吗?”小敏巧倩一笑。
    社伦觉得有点天旋地转,一拍脑袋,“可敦说先生神机妙算,心狠手辣,虽……虽只是个少女,但……不用相见,杀之即可。”
    “哦?她要你立刻杀了我,那……你为什么不听她的话喔?”
    “呵呵,女人的话,哪可全信?我社伦久闻先生大名,正想多有请教……况且……所有女俘虏必先经过大汗的双眼,这是我们的习俗,岂可轻易改变?”
    “咦?我也听说过,好像可汗要生多几个儿子是不是?那你……是不是想我为你生孩子啊?”小敏的语气又软又媚,双眼却没有看社伦。
    社伦大感吃不消,不知为什么,小敏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莫名其妙。
    她没有草原女人那么刚烈,但死在她手上的人却远多于所有草原女人。
    她没有无忧这样能奉承男人的娇艳妖媚,却更为弱小及楚楚可怜。
    更不要说她是如何扶助一个小子成为一股势力,镇摄住千军万马,又使众军对她奉若天神。社伦心想,如果他伤害了眼前这个少女,不知会有多少男人会用尽一生来寻找自己报仇,而这一切,都是这少女自己凭实力获得的。
    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军师”,何愁大事不成?
    社伦吞了一下口水,回想自己一直以来,从投奔的各族人士听到各种有关这军师的传说,其中虽一定有假的,但人家的大月城却实实在在轰立在那里,尤其是从赫连及焉奢来投的人,说的话至少有七分可信。
    社伦又吸了一口气,柔声说:“先生是世外高人,我请先生来,只是——”
    “只是为了想要大月城,以为我不在了,大月城垂手可破。我也知道这信是你迫太子写的,告诉你,大月城牢不可破。”小敏的声音娇艳欲滴。
    “哼!既然你知道是计,为什么会来?吹牛吧!”社伦的心大跳起来。
    “我来是想证明大月城没有我照样可以自保,不论敌人是谁。”
    “用生命来证明!有必要吗?”
    “你们一定会用太子来威胁我,我不在大月,你们便不会用他来威胁我,这样他反而安全。”
    “如果我反过来用你来威胁他呢?”
    “我不会让你这样做,我父亲教我,即使全身不能动弹,要自杀也有不下十多种方式,我只会使所有人更恨你,你利用不到我。”
    “是吗?所以你是来送死的?你舍得太子吗?”
    “社伦,太子成为圣人的路上,有很多人会牺牲,包括自己人和敌人,我劝你还是识时务。”
    “哈哈!有趣,人说先生多才多智,不应该是萨满吧?”
    “社伦,如果你孤注一掷,万一真的攻不下大月城呢?你还有何面目回柔然汗庭?”
    “哼!成汗之路,肯定会有风险,是不是?”
    “那要看值不值得?如何冒?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无忧这贱人,说大月城内的财宝如何如何,如果先杀了我,便可用来贿赂各族,推你为大汗。”
    “对了一半。”社伦心里闪过慕容明的脸。
    “哈,另外一半,不外大月城内另有内应而已,不久前加宝的侍女离奇死亡,必与此有关!”
    社伦心中大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社伦,我跟你说,我们当初击败赫连,靠的是大月城下的地道,你以为我们不会看死那里吗?加宝是钥匙的持有人,她俾女猝死,我们不会联想到吗?你们敢从那里进攻,到时伏兵尽出,你们还有葬身之地?”
    “我不信,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用伏兵出其不意的打击我们不是更好吗?”
    小敏冷笑,“我告不告诉你,你也会用脑壳去试一下刀有多硬的,况且我诸葛小敏如果只是简单的将你们引入城内这样消灭,你也不会心服口服,是不是?”
    “哈,我社伦纵横草原之时,你还在娘胎之中,你以为凭一席话便能让我退兵?”
    “非也,现在我已不在城中,你尽管对大月用兵,我会在你遭遇打击前的最后一刻告诉你,将会在何时何地遭到何种痛击,如有说错,你立刻杀了我,如何?”
    “……”社伦一时给小敏的话镇住了。
    “我就是要看你敢不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先祖当年七擒孟获,使西南大定,我们不仿一赌?”
    “先生既有兴趣,那……社伦岂有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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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社伦将自己的大汗甲袍重新刷了一次,又命人将香油涂上,威风凛凛的出现在小敏的马车之外。
    “先生,今天太阳当空之时,我们已压近大月城三十里之外,先生如果不想与我对赌,现在还来得及。”
    “哦!既然大汗已发话,那我们不如现在开始?”
    “开始?”
    “是的,其实昨天刚到时已开始了,大汗想以太子威胁我,又想以我威胁太子,不过,太子已不在大汗手上,大汗的第一个计谋,早已落空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虽然不是我预先布置的计谋,但至少你的一半计划必定会落空,太子可非别人,你不要小看他的号召力,如果我是他,便在你的大本营策反那些鲜卑人,如果大晋和鲜卑内外夹攻,社伦你能捱得住多久?”
    社伦面色一变:“柔然联盟错纵复杂,岂是这么容易策反的?”他不知道他这样回答,已间接证实了小敏的猜测。
    小敏满足地一笑。
    人到中年的社伦,看到小敏的这一笑,虽在万军之中,竟然一时不觉痴了。
    “司马旦既然得脱,现在你的后方也许并没有你想像得这么安全,你觉得……现在还想进攻大月?”
    “呵呵!小黄毛丫头,明天一早,攻城战便会开打,我真想看一看名闻草原的大晋军师会有何妙计,告诉你,即使不走秘道,正面进攻大月也挡不住我们的铁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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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交卯时,天空还是漆黑一片,大月城四方的地平线,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
    火把像一条红色的线分开了天空和陆地,崎岖不平地伸延,将大月城完全包围。
    火线开始向下移,似乎将大地燃烧了一般不断向下扩大着火焰的范围,同时鼓声及号角声浪向大月城如潮水般涌来。
    大月城头也点满了火把,各元老及领军将领都到了第一线城头,刚好看到柔然人终于合围,并向大月城压来。
    龙耳和祖冲都在北城,看到众军都已各就各位,祖冲却还有忧虑,“龙将军,太子和军师都不在城内,这军队士气……”
    龙耳呵呵一笑,“军师虽不在军中,但她早已安排计策,这不像与我们同在吗?我们昨晚的会议已按军师所布置安排妥当,今天绝不会有差错。”
    “是的……”
    “祖将军,军师曾言你勇武尤胜于太子,我们既有军师之智,又不失太子之勇,又有何可惧?众军都在看你的带头呢!”
    祖冲想起小敏身历奇险,正自沮丧,龙耳的话,也没有激起他太多士气。
    加宝这时也到了城头,她专程来到为军队打气,“祖将军,军师现在的情况,全凭将军,只要将军得胜,军师自然平安,军师曾私下对我密言,……她……很仰慕将军乃天下无敌的英雄呢!”
    龙耳在一旁,不禁对加宝侧目,想不到加宝还能想出这种话来激励祖冲。
    果然祖冲精神一震,大喝一声,如金裂玉碎,“众军听令,打起精神,今天叫柔然人回不去见老母妻子!”
    ** ** **
    天色大亮时,大月城东西南城都已围满了各式衣服的奴隶兵,他们都备好了简陋的云梯长索,准备用性命来交换墙头的控制权。
    从墙头向下看,这些一箭之地以外的匈奴奴隶虽然密麻麻的不知有多少,但并不嘈杂,人群中带着一阵沉默的必死决心,当攻城鼓声一响,他们便会涌向城墙,希望抢得一线生机。
    大月城上的人都知道人群的背后便是督战队,唯有使这些奴隶害怕城头的杀人器物多于督战队的长箭,才能阻止这些在死亡线上疯狂挣扎的人,否则,这些陷于绝望,有时只求解脱的奴隶,用牙齿便能啃死城头上所有人。
    有些初上战场的富家子弟,初接触到那密麻麻的森冷目光,便吓得面色发白,双腿打震。
    城头上不断有老兵给新兵打气,尤其是当初随文强也是这样爬进大月城的将领。
    “不要拉弓,刀都放到地上,现在浪费什么气力?”
    “他们不一定敢进攻这一片城,因为有我在这里,老子在这里一瞪眼,他们便知道不敢来,怕什么?听着,要撤尿的现在向城下撤,等他们看看我们的**有多大!”
    “去年这么高的攻城车还是攻不进来?今年我们都守到城外去了,北城的重装步兵在城外呢,正规军都在城外,我还等着匈奴攻城墙立个功,喝点辣呢!”
    终于,大月城上的士兵也慢慢沉着下来,一阵风吹过,卷起一阵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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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城。
    真正的战场。
    北城城门大开,二千重甲步兵陈兵城外,盾牌和长矛闪闪生光,远远与柔然骑兵两相对峙。
    步兵的左右两翼,各有五百重骑。
    重甲骑兵的人马皆披铁甲,普通刀枪难伤分毫,防卫力尤胜于神甲兵,但最大缺点是不能久战。
    人马的盔甲加在一起超过百斤,士兵虽骑在马上,但正常冲锋,人马也只能维持两至三次,战马更不能像轻骑般急行军,机动性严重不足。
    大月城能养一千重骑,已是极限,每一名骑兵,配两名辅兵,两匹战马,而现在虽已布署到战场上,骑士都坐在地上,最重的胸甲仍放在地下,等到大战开始,才会披甲上马。
    柔然的轻骑绝不敢向重骑发动冲锋,向重装步兵也不敢以攻对攻,眼看着城门大开,主将却没有下令进攻。
    社伦亲临前线,下了一个决定:将原用来攻城墙的奴隶调到这里,用步兵对步兵。
    数量十多倍的步兵,即使装备不足,仍然可以占有优势。
    用兵必须灵活,小黄毛军师你吓不到我的。
    抢城头是用性命赌宝贵,死了活该,奴隶在督战队的驱赶下也不能不赌。
    不过对付步兵却好得多,每杀一名铁甲兵不单会得到自由,还可获得一头羊,羊的“逼“可暖和了,操了之后还可以杀了烧烤,这样的仗不用督战队也抢着去打。
    匈奴的步兵,实质由奴隶组成,这时突然变成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匆匆开入战场。
    大月重甲步兵旁的骑兵并没有上马,只是冷冷的盯着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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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号终于响起。
    烈日当空,咆哮着向大月步兵阵冲去的匈奴步兵黑压压的,他们争先恐后,仿佛那区区二千之数,都不够给他们杀一般。
    大月步兵由鼓声引领节奏,向前迎上。
    在匈奴眼中,大月步兵本来指向天的长矛突然齐齐平放,矛刃密麻麻的如同一面墙,冲在最前的匈奴想停已不可能,只能举起手中的木盾咬牙冲去。
    轰隆一声,双方对撞到一起,又粗又长的长矛洞穿了大部份木盾,结实地扎进匈奴的身体。
    最前两排的匈奴尽数被洞穿,后面的压力又到,一时不知多少尸体挤到大月步兵阵的大盾上,大月步兵阵只能停下来,承受几万人的重量。
    “标枪,射!”
    一排排标枪从大月步兵阵中飞起,不知将多少敌对匈奴钉到地上。
    匈奴阵里也飞起标枪,但却破不开大月士兵的盾。
    匈奴的兵器不及远,最前排的匈奴又非死即伤,虽然人多势众,但却陷入了捱打境地。
    大月步兵阵“嘿!哟!嘿!哟!”的叫着口令,阵势一开一合,开的时候盾牌发力向外一推,长矛往外刺,收回来时总带着血肉。
    这时,柔然的骑兵才开始从两侧用长箭射向大月步兵,但作用不大。
    两翼的匈奴骑兵缓缓向前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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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冲哈哈一笑:“兄弟们,上马!”
    铿锵之声大作,片刻间重装骑兵在辅兵的帮助下,全部披上胸甲跨上马背。
    这些战马比草原马种更为高大,而且由于马料充足,都蓄满了浑身气力,大月骑士骑到他们的马背,左右翼各五百骑一字排开,就像一把巨大的镰刀般泛着恶狠狠的杀气,即使是最剽悍的柔然骑兵,一时也裹足不前。
    草原上的轻骑,依仗的是马快箭准,面对面冲杀,并不是重装骑兵的对手。
    这样一千重骑,在西域足以称雄,柔然除非发动全面攻击,消耗大月城的战力,否则难以言胜。
    草原民族信奉的战术,绝非硬攻,柔然骑兵一时没有出动,反而化为督战队,不断向奴隶步兵施压,企图以奴隶的死亡,换取中央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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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也到了战场的小敏冷笑一声,与他并曫的社伦面上一红,只是冷哼一声。
    匈奴步兵终于搬来一些巨木,当先开路,企图打碎铁板一块的大月重装部兵。
    从大月城头上看下去,只见城门前几百步以外黑压压的匈奴硬是给一个步兵方阵顶住了,两边是已骑到马上的骑兵一字排开戎卫着,但大月重装骑兵也只是远远离一箭之地的监视着,并没有严实的防卫,偏敌人就是不敢从他们眼下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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