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断定,这种情况即便是宫里太医来了,也根本检查不出来,要不是她平日里在每顿膳食中都按着姚氏的身体状况加进一味补药,今日只怕连她也给糊弄过去了。
如今,她加了半年的补药已经被抽得差不多,姚氏的身子又开始往回发展,她这半年白给补了,眼瞅着就要回到在西北山村时的差状。
她心下犯着合计,一招手叫了个小丫头来:“你去,到夫人的院子里把清灵叫来,说我有事问她。”
小丫头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带着清灵回了来。
清灵见凤羽珩找她,便知一定是问关于姚氏的近状,于是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从穿衣吃饭到偶尔出府拜会文宣王妃,再到收到萧州的书信,开心二少爷年前能回来。
凤羽珩听着,也没听出什么不妥,她问清灵:“以往我嘱咐在夫人膳食里加的补药可还有继续放着?”
清灵点头,“放着呢,一顿都不差,按着小姐的要求,早午晚三次,不同的量,奴婢亲自看着厨子放里的。”她发觉凤羽珩面色似有不对,不由得惊问:“可是出了事?”
凤羽珩摇头,“没事,我就是太久没回来,总是要多问几句。”她不想跟清灵说,怕姚氏知道又添心理负担,只道:“从前的补药明儿再用最后一天我就给换成新的,你也不用跟夫人说换药的事,省得她多想。”
“是。”清灵点了点头,“奴婢瞧着小姐脸色不好,许是累了,小姐早些歇着吧。”
“恩。”她没再说什么,挥手令清灵退下。
她相信清灵,这丫头不同于清霜,她是先入府的,一直跟在姚氏身边,做事很是让人放心。
既然补药没问题,想来问题便是出在了其它地方。
这一宿凤羽珩也没怎么睡,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一直在想着姚氏的事,她甚至还带着黄泉与班走特地溜到厨下去检查了一番。可事实证明,同生轩的厨房一切正常,就连那些睡着了的厨子和姚氏院子里的下人她都查过,没有问题。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第二天一早,黄泉侍候她梳洗的时候还在问:“咱们今晚要不要继续查?或者干脆往风府那边再查查。”
凤羽珩摇头,“不必了。别像没头苍蝇一样被人支使得到处乱转,既然查不到,那亏下去的我给补回来就是。咱们静观其变,我到是想看看,是谁胆敢在我的同生轩动这番手脚。”
有小丫头敲门进来,对凤羽珩道:“凤府那边传过话来,说老太太昨儿夜里睡得不安稳,正在补眠,小姐就不必过去请安了。”
黄泉乐呵呵地说:“也好,小姐要不要也补个眠?”
可那进来传话的丫头又说:“请小姐晚些再休息,外头正有几个人等着见您。”
凤羽珩一愣,“谁呀?”
小丫头笑道:“是文宣王府、平南将军府、右丞相凤府,以及白府的下人来替他们家小姐往县主府送东西,想来应该是年礼。”
黄泉这才想起来,“对呀!年下了,大臣着忙着准备往宫里送的礼物,各府的夫人小姐也忙着互送礼物,小姐快去看看他们送来的是什么。”
凤羽珩被两个丫头拉着去了一进院儿的待客厅,就见厅里正站了四个大丫头,门口还挤着一群手捧礼盒下人。
那四个大丫头她认得,正是玄天歌、风天玉、任惜枫以及白芙蓉的贴身侍女。
姚氏已早她一步过来接待,正跟几人热络地说着话。一见凤羽珩来了,几人赶紧的上前行礼问安,玄天歌的侍女最先开了口,道:“许久不见县主,咱们家郡主十分记挂您。但碍于县主一直在军营那边忙着也不好过去打扰,便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您回京。”
风天玉的侍女跟着道:“可不,咱们家大小姐也总是念叨着您。如今到年下了,特地备了些礼物送到县主府来,还望县主和夫人不要嫌弃。”
凤羽珩已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把过年送礼这个事给忘了,现在人家送上门来,她连像样的回礼都没有。
“姐妹们真是太客气了。”她不好意思地道:“我这才刚回京,还没顾得上备礼,你们回去跟主子们说,我过两日一定登门拜访。”
玄天歌的侍女笑着道:“回不回礼是小事,县主能亲自上门,那郡主可是要高兴得跳起来呢!”她一边说一边指着门外下人们捧的盒子道,“其实这些礼啊,全都是给夫人和家里小少爷的,给县主的礼在白家小姐这里。”
白芙蓉的丫头一听这话,赶紧把手里捧着的一只大盒子递上前,玄天歌的仕女又道:“郡主说了,县主府也不缺吃穿用度,到是您平日里总是打扮得太过素净。想着白家最拿手的就是打制首饰,使同几位小姐商量着每人出了些材料,送到白府去,您瞧瞧,这些可都是白巧匠亲手打制的呢。”
说着,白家丫头将盒子打来,只见里头是足足三套头面。一套黄金,一套翡翠,还有一套是各色宝石拼杂而成,漂亮得无以复加。
凤羽珩从来都知道,尽管二十一世纪在金饰剖光上要比古时好上许多,但手工艺却是退步的。机器压模出来的花式虽然多种多样,但总显得生硬没有灵气。真正好的东西还得是出自手工匠人,特别是白巧匠这样的奇人。
她看得阵阵欣喜,不由得伸手把那盒子接过来,捧到眼根儿底下瞅。
几个丫头见她这样便知是真心喜欢,那白家丫头便道:“县主喜欢就好,咱们家小姐也能松一口气了。其实这些材料全都是舞阳郡主和任小姐风小姐拿来的,咱们家出不起这样的好东西。”小丫头说话声音有些小,脸也有些红,显然是不好意思,“小姐说,白家也就这点手艺能拿得出手,请县主不要嫌弃。”
凤羽珩心里一阵感动,她当然明白,白家不过是巧匠之家,无官无品的,怎么能跟王府和将军府丞相府来比。但白家却也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给她准备礼物,她哪里还会挑剔。
更何况,白巧匠打制的首饰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很难求,就连皇后娘娘一年到头也只得白巧匠打制的一套头面。
而她竟一下子得了三套。
“替我谢谢白巧匠。”她诚心道:“我知道这首饰有多珍贵,定会好好珍藏。”
“县主客气了。”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丫头们便纷纷告辞。凤羽珩命黄泉亲自将人送出府门,姚氏这才拉着她说:“其实走礼的东西我都备下了,就等着你回来呢。但天歌郡主和几位小姐们送了这样的东西来,我准备的那些就实在是拿不出手了。你再想想,看能回点什么礼,可别让人挑嫌了去。”
凤羽珩点头,“娘亲放心,阿珩心里有数。”
可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后她就犯愁了,心里有数才怪!她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好在黄泉的话提醒了她——“送礼就要投人所好,要么就送她们缺少的。小姐朝着这个方向想一想。”
好吧,她想。
于是这一上午,凤羽珩陷在回礼的深深思虑中。
却不知就在她拄着下巴在院儿里发愁的时候,凤府那头,凤沉鱼的闺阁里却遭了秧。
凤粉黛吃过早饭,陪着韩氏在玉兰院儿的园子里散了步,就觉得日子实在是有些清闲。今日红云要到晚上才能入府教她舞蹈,白天她总得自己给自己找些事做。
这思来想去,便决定去找找凤沉鱼的麻烦。
当她带着佩儿进了沉鱼的院子时,沉鱼正跟倚林说:“黑胭脂虽说以后用不着了,但也不能扔,那是宫里赐下来的东西,保不齐哪一天皇后娘娘再找后帐跟我要,若我说已经扔了,不是触了大忌吗?”
倚林觉得小姐说得很对,便道:“那奴婢拿到耳房去收着。”转身便出了屋,可很快就又回了来,手里的胭脂也没来得及收,就对着沉鱼急声道:“四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粉黛就像一阵风似的杀了进来。
沉鱼一看到粉黛心里就升起一阵厌烦,这个丫头总是找她的麻烦,又一向口无遮拦,她实在是很讨厌这个妹妹。
“哟!”粉黛一进来就是这么一嗓子,然后眼睛便开始在这屋子里扫视,“大姐姐到是清闲得很啊。”
“四妹妹过来可是有事?”她很想摆出一副友爱姐妹的模样,可是试了几次想笑却都没笑出来。
“是有点事。”粉黛大咧咧地拽了把椅子坐下,“上次在祖母跟前大姐姐不是说了嘛,嫡庶有别,咱们做庶女的可不能压过嫡女的风头。这个有别可不只别在衣着首饰上,大姐姐,你这一屋子金器古董什么的,是不是也得往祖母那里交一交?”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了身,踱步到一只红瓷花瓶前,伸手就把那花瓶子给拿了起来。
“以前沈氏活着时可没少往屋里添置好东西,大姐姐这只花瓶价值不菲吧?可惜,不该庶女来用。”她说着,竟是突然手一滑,花瓶直接从手里脱落下来,“啪”地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稀碎。
沉鱼本就因她举起花瓶的动作而阵阵心慌,如今花瓶落地打碎,她直盯着那里头摔出来的一样东西,吓得心差点儿没跳出嗓子眼儿来!
第254章 杀人了
那是一个布包,里头鼓鼓囊囊不知道塞着什么东西。
粉黛只顾着气沉鱼,根本都没低头去瞅。
但凤沉鱼看见了,倚林也看见了。
那一瞬间,两人的脸都白了,特别是倚林,心里暗自叫苦。她当然知道那布包里头包着的是什么,沈家跟凤家撕破了脸,但与沉鱼却是一直有着密切的往来。特别是三老爷沈万良,无时无此不在关心着帮忙着沉鱼。那布包里头是近段时间沈万良往沉鱼这边传来的书信,她几次劝沉鱼烧掉,沉鱼却都没答应,硬是给塞到花瓶里留了下来。
如今花瓶被四小姐打碎了,这可如何是好。
凤粉黛打碎了花瓶,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这主仆二人并没有她想像中的激动反应,而是死盯着地面。那眼神绝对不是看一地碎片的眼神,她心生奇怪,也低下头去,这才发现,原来在打碎的花瓶里居然还藏着东西。
“这是什么?”粉黛心头惊喜乍现,能被藏在这种地方的定是私密之物,如果她拿到了,可就相当于掌握了凤沉鱼的命脉呀!
这样一想,她立即就蹲下身去要将那布包拾起。却没想到凤沉鱼突然就冲了过来,用力一推,一下就把她推倒在地。
粉黛侧脸倒在地上,红瓷碎片不偏不倚地在她脸上划了一下,瞬间就见了血痕。
佩儿见粉黛脸上受伤,立时慌了,也顾不得跟凤沉鱼主仆二人去抢东西,只蹲在粉黛身边不停地问她:“四小姐,你还哪里受了伤?疼不疼?快把手拿下来,伤口可不能捂着呀!”
而此时,凤沉鱼正向倚林使眼色。倚林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从地上拾起那个布包就往外跑。
粉黛几近疯狂,一把将佩儿推开,大叫:“别管我!快去把她给我追回来!那东西我一定要得到!”
“可是……”
“没有可是!快去!”
佩儿无奈,看了看粉黛,干脆一跺脚,转身就追着倚林去了。
她这才撑起身坐在地上,狠狠地瞪着凤沉鱼大声道:“你要杀我?”
沉鱼看到粉黛脸上的伤口却并没有惊慌,她心里反而是高兴的,可面上却挂着焦急神色,不住地问:“四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打碎了我的花瓶,姐姐不怪你,你不用这样子。快起来,地上多凉。”说着就要去扶粉黛。
粉黛突然一声大叫——“滚!”随即快速从地上站了起来。脸颊上还淌着血,面目看起来十分狰狞。“凤沉鱼,你花瓶子里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我发现你还想矢口否认?没门儿!今儿我一定要告诉祖母,让她狠狠地收拾你!”
“四妹妹。”沉鱼特别着急,“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摔伤了脑子?怎的就胡言乱语?我的花瓶里什么时候藏东西了?东西在哪儿呢?”
“你少给我装!”粉黛大吼起来,“凤沉鱼,从小你就装,别人都说你是菩萨,但是我知道,你就是一条蛇,一条毒蛇!”
她这么一喊,院子里的丫头就再也不能装作没听见了。因着平日里沉鱼有话,除了倚林之外,其余人不必近身侍候,更不得随意出门她的闺房,所以下人们都只在院子里活动,离这间主屋远远的。可是现在,沉鱼的房间闹成这样,她们再不进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几个丫头一齐跑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粉黛满脸是血,正指着凤沉鱼破口大骂。
而之前离门外比较近的一个丫头有幸眼睁睁地看到粉黛故意把那花瓶给打碎了,当时她一激动就跑去跟别的丫头去八卦,因此并没有看到后面的一幕。眼下自家小姐明显吃了亏,她觉得有必要表现一下,于是扬声道——“四小姐您太欺负人了!打碎了大小姐最心爱的红瓷花瓶不说,还要骂大小姐,她可是您的姐姐呀!”
其它丫头之前就听这位讲过红瓷花瓶被四小姐打碎的事,这时便也跟着出言道:“就是啊,我们都看到花瓶是你打碎的了。”
凤沉鱼头一次觉得自己院儿里的下人这么可爱,于是便更加委屈地道:“四妹妹,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打碎了我的花瓶姐姐不怪你,可你不小心划伤了脸,可得赶紧找大夫治啊!”
凤粉黛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人单力薄掉到了狼窝里,跟这一群人根本讲不清楚道理,于是紧着往门外退,一边退一边往外去看佩儿回来没有。
沉鱼见她要走,赶紧就追了两步,同时道:“妹妹要去哪里?大姐姐给你请大夫吧!脸上要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呀!”
粉黛吓得一激灵,猛地一指沉鱼:“你别过来!别过来!凤沉鱼,你就是杀人凶手!我的脸要是毁了,我一定把你活活掐死!”
她说完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喊:“杀人啦!大姐姐杀人啦!”
沉鱼看着跑走的人,面上浮现一层冷漠。
凤粉黛,你这就是自作自受,你那张脸毁了才好,脸毁了我看你还拿什么嚣张。纵是那凤羽珩有治脸的妙法,你也没钱求治。
“小姐。”有个丫鬟小声开口,“眼下要怎么办?”
沉鱼看了那丫头一眼,认出就是第一个开口指认粉黛打碎花瓶的,叫杏儿。
“杏儿,你跟着我去见老太太,就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就行。”杏儿心中一动,马上意识到这是要得小姐重用了,乐得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说。”
“恩。”沉鱼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走了几步,再往倚林跑开的方向看去,心里总觉得阵阵发慌。“你们去看看倚林回来了没有。”
“是。”立即有丫头往那边跑去,没多一会儿就又折返回来,“倚林姐姐回来啦!”
果然,在她身后跟着的是脸色刹白的倚林,沉鱼见她两手空空,再往后头瞅,却始终没看到粉黛的丫头佩儿,不由得也惊慌起来,急声问——“怎么回事?追你的人呢?”她很想问东西呢,但碍于人多,到底是没问出口。
倚林却疑惑地抬头看她,“什么人?大小姐,奴婢今天肚子不舒服,刚刚是去茅房了呀!怎么,有人跟着奴婢?”一边说一边冲沉鱼眨了下眼。
沉鱼立时明白了,赶紧反口道:“没有,是我说错了,我是想问你肚子好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