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华一手揽着想容,一手主动把玄天墨那只顿在半空的手给接了住,平静地问:“想要我如何相助?”
“……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这是玄天墨做为一个皇子,最后的尊言!他祈求的目光带着满分的真诚向玄天华看去,嘴巴一瘪一瘪的,眼里终于有大量的泪水涌了出来。“七哥,我错了,你告诉冥儿,我错了;也告诉父皇,我错了。如果还有来世,我愿意做父皇的好儿子,做冥儿的好哥哥,再也不会像这辈子一样。七哥,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
玄天华心中暗叹,微闭了眼,有隐隐的不舍情绪暗含着。可是他也知道,如今,帮助玄天墨快速死去,才是最其最大的恩赐。
于是,他点头,然后抬起手往他的手上轻揉了去。这动作一下就让玄天墨想到了小时候,大概就三四岁模样吧!他那时还不懂什么是同父异母,也不懂为何母妃总是会在宫里头关起门来痛骂那个最后进宫的云妃娘娘,更是不懂这些个兄弟之间将来有一天会因为一个皇位而得个你死我活。
冥儿任性,也是和他年龄最接近的,两人总会因为什么东西而争吵起来。他那时候还颇有些哥哥的样子,会知道谦让弟弟,有好东西只要冥儿喜欢,他都不去争抢。可是后来元妃就告诉他必须得争,同样都是皇子,凭什么最好的都给别人?在这样日渐一日的不良教导下,他的心终于也开始偏了,终于也开始跟着元妃的思想一路走下去,直到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生不生,死不死。
还记得小时候跟冥儿打架,小孩子么,总是好打打闹闹的。七哥跟冥儿都是云妃的孩子,他们注定是一伙的,所以打输了他就会哭,从没指望谁能来帮他。可是七哥却总是会在他大哭的时候过来安慰,而他也总会在七哥的安慰下很快就不哭了,甚至还能对着七哥笑。
在他小的时候,很是有一段岁月里把七哥当成是偶像,甚至一见到七哥就会想要扑上去,哪怕冥儿都会在身边把他给拦住,他也不恼。
今日,终于要死在他七哥的手里了,玄天墨想,他的人生还算是圆满的,众叛亲离,就在他的生母都与之背叛的时候,还有他的七哥在身边,送他最后一程。这样的人生,知足了。
玄天华揉在他头上的手渐渐地用了力道,眼中隐有不舍,他开了口,带了极尽的安慰说:“八弟,不怕,不怕,不疼的。”
在玄天墨隐见的释然笑容中,头顶的头突然加大了力道,猛地五指收拢,手下之人的笑容僵在血肉模糊的面上,停止了呼吸……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116章 奇怪的女子
“殿下。”身边的暗卫小声叫了微怔在原地的玄天华,问了句:“尸体如何处置?”
玄天华摆了摆手,“找一处好地方安葬了吧!他已经被父皇从皇家族谱中除去,入不得玄家宗坟,却也不能就这么抛尸荒野。”他说完,再不看那尸体一眼,一把抱起想容就上了城楼。
城楼上,凤羽珩已然将下方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待玄天华上来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想容接了几来亲自诊脉,待确定想容只是惊吓过度又太久没吃东西这才导致体力流失时,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对玄天华说:“七哥放心,人无大碍,修养些时日就好了。”
玄天华点点头,情绪淡淡的,眉间总带着一丝愁绪。
凤羽珩知他心里不好受,虽然八皇子做了太多错事死不足惜,可到底是玄天华亲自动的手,这对于这个若仙之人来说,实在是有些残忍。可若不残忍,那对玄天墨就是最大的残忍。总归有一方要小小牺牲一下,玄天华选择自己动手,给了那个弟弟一个解脱,也算是功德无量。
她对玄天华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他命数如此,算是报应,却也算是赎罪了。人若真的泉下有知,他会感激七哥。”
他亦点头,“我知道。”然后又叹了一声,再道:“明日早朝我便将此事上奏朝廷,宗隋既然想要利用墨儿的面皮做文章,我们把他们这份希望切断就是。八皇子薨逝,明日昭告天下!”
他们在城楼上做着一番打算,却不知,此时此刻,就在下方的一处拐角之地,竟还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多岁,一脸的硬朗刚毅,看起来是名武将。女的则生得十分普通,说不上好看,只能算不难看而已。可是一双眼睛却像是看透世事般,透着一股子沧桑与洞悉一切的精明。
那男子手上握着一把精弓,此时已然搭弓开弦,箭头直指着那依然吊挂在城楼上的俞千音。箭支带起的寒意惹得身边女子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不想去看。
她有些担忧,小声问那搭弓之人:“真的要杀么?她可是宗隋的六公主。杀了他,咱们再会宗隋还能有活路?”
男子冷哼一声,道:“新皇不是糊涂人,他既然有叛离大顺甚至培养出一个傀儡皇帝从而控制大顺的想法,那就应该明白,想要成就大业,就必须要有舍弃。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他若是连一个异母的妹妹都舍不下,那还做个狗屁的皇帝。”
“可是那张人皮面具……”
“放心,宗隋的三皇子很快就能到了。虽说在制皮上手艺比六公主还差上了那么一点,却也是宗隋能列入前三的人,不至于失了六公主这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他一边说一边冷笑起来,“大顺以为八皇子死了,那张脸就没有用了么?殊不知,当一个死人再度复活,带给人们的震撼才更大呢!”
他说着,又抬头往上方看去,当目光接触到凤羽珩时,心底还是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手中搭起的弓箭并没有马上射出去,而是将拉弓之势停了下来,直到对视半晌,方才道:“也许,并不需要我们出手,她会替我们解决。”
“她?”身边女子神情恍惚,亦抬头向上看去。但见一名蓝衣女子正与那一身白衣的七皇子站在一处,巾帼之势磅礴而出,竟是能震得住那一城楼的将士。身边那男子白衣若仙,是她早年也曾偷偷看过几眼的人。“不是说她嫁的人是九皇子么?何以跟那七皇子站到一处,竟也显得那样般配?”她下意识地呢喃出口,只道一晃经年,那张熟悉到灵魂的面容、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身体已经长大了,蜕变到她几乎都快要认不出来。
“是啊!她跟谁站在一处都十分相配。”男子亦是感叹道:“凤家薄待了她,却不知这份关爱早被弥补了回来。可怜,她就是不愿与我站到一处,就是不愿……”
“我怎么好像看到熟人了?”突然间,城楼上,凤羽珩的目光盯至一处,眯了起来。她轻声跟身边的玄天华说:“七哥,我好像看到步聪了!”可是这话说完,还不等对方深究,亦不等她再仔细去看,视线竟忽然转移,一下就从那疑似步聪之人处转到了身边那个女子面上。
凤羽珩从未像此时这样惊骇过,以至于当她与那女子四目相对时,竟心头带了恐惧,然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玄天华吓了一跳,赶紧扶了她一把,却见凤羽珩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分明是在害怕。可是他想不明白,即便是看到步聪,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当初那步聪失踪,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够把人找到,而对方又曾是步界统领,想来混迹到宗隋境内也是有可能的。且凭着对方的本事,改投宗隋成为一员大将,也是顺理成章之势。
玄天华以为,步聪若是此时出现,那就代表着对方跟宗隋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没有什么可奇怪之处。凤羽珩底是因为什么而害怕?
他不明白这恐惧来自何处,而事实上,就是凤羽珩自己也说不清楚心头为何突然间的就腾升起恐惧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件赝品碰到了真货一样,就想要逃离,就想要躲起来以免被人发现。
她盯盯地看着那个女子,那女子也在看着她,其间,好像身边疑似步聪之人跟对方说了些什么,两人步步后退,终于隐于夜色之中,再不得见。
凤羽珩渐渐地清醒过来,盯着城楼下方那个已经没有人的角落,一时间就觉得有些恍惚。
玄天华在她身边焦急地询问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这才回过神来,揉揉眼,然后怔怔地说:“没什么,好像是我看错了。刚才在下面看到了两个人,男的是步聪,女的不知道是谁,只觉得目光有些眼熟,可是又说不好在哪里见过。”她一边说一边敲敲自己的前额,又揉了揉太阳穴,直到再次看向那个角落,确定真的没有人了之后,才摆摆手感叹道:“这些日子精神紧张,太累了,眼睛都有些花呢!”
玄天华不信她这说词,可凤羽珩坚持这样讲,他便也不好再问。只是指着还吊在那里的俞千音问道:“这个人你准备如何处置?”
凤羽珩的枪还握在手里,看了俞千音一会儿,突然就对玄天华说:“七哥,你知道吗?救回了想容,杀了那些宗隋人,甚至八皇子都死掉了,可是我却并没有报仇的快感。我只是觉得很累,敌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到眼前,应接不暇。你说,是不是人只要身处在是非中,这种事情就会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呢?”
这问题玄天华不想回答,因为他们本就身处在这样一种身份与政局之下,除非能够做到什么都不顾的远走高飞,否则,就没个头。
“罢了。”凤羽珩浅笑起来,同时也抬起了握枪的右手,枪筒直指向俞千音——“就让该来的来,该去的去吧!”说罢,突然声音微扬起来,是冲着那俞千音道:“你把眼睛睁开,我让你看看我手中的武器。我告诉你,这个就叫做枪,我与九殿下就是用这种东西一举拿下了古蜀数座城池。刚刚你也看到了枪是如何杀人的,宗隋的公主,你觉得在这样的武器下,你们宗隋真的有把握制胜大顺?”
她说完,也不等俞千音说话,竟是猛然地扣动扳机,对准了俞千音的眉心一枪就打了过去。
俞千音到最后连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得出来,就这么死去。凤羽珩说:“其实你们不知道,能死在我的枪下,真的是你们的福气呢!”她说完,烂然一笑,转身对玄天华道:“七哥,宗隋公主已死,大战一触即发,咱们是时候做好开战的准备了!”
这一夜,东城门处枪声四射,鲜血遍地。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其中不乏大顺的皇子与宗隋的公主。一地的鲜血染着城楼下方的土地,而这一切又在将士们迅速的清理下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除去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的血腥,以及昨天夜里有附近百姓听到的奇怪“巨响”之外,好像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破际而出,城门再次大开,开始迎接或是出城或是入城的人们。
“夫人,您好像对大顺京城十分了解,咱们走了这么久,都没见您问路呢!”京城的大街上,一主一仆正踱步而行。那主人家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样貌普通,属于扔在人群里都找不回来的那种。不是别个,正是昨天夜里伴在那步聪身边之人。
听了身边丫鬟如此说,她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谨慎之光,然后淡淡地开口对那丫鬟道:“我既然随夫君一道来了这里,自然就要对这地方有所了解。地形图都不知看过多少遍了,哪里还用问路。”
那丫鬟点点头,也不疑有它,只顾着好奇地张望,看着大顺京都的繁华,想着宗隋那头虽也不错,可跟大顺比,却还是有些小家子气。就比如这京都吧,大顺地广,京都几乎是宗隋的两倍,卖的东西也更新鲜奇特。要不是今日跟着夫人一起上街,她还真想买上几样。
两人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可这一路逛下来,不知不觉的竟逛到了一条安静的巷子里。随即,女子在一座府门前停了下来,抬头向匾额处看去,眉间现了隐隐思绪。但听她呢喃地说:“姚府……”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117章 我对你,有感激,也有仇恨
打从姚家回京搬到这里,并没有对这座府邸进行重新翻修,不管是大门还府里头,基本跟凤家住这儿时一个样子。
眼下大门紧闭,姚家平日并没有敞开大门的习惯,那女子就站在府门口静静地望着,眼中带着回忆,可情绪间却多番变化,有怀念、有向往、有感慨,可是更多的,却是憎恨。
身边丫鬟不明所以,纳闷地看着自家夫人,小声问了句:“不过一座府邸而已,夫人在看什么?奴婢听闻这座姚府是那御王妃的外祖家,里头住着的人是她的外公和舅舅们,咱们还是不要在这地方过多逗留才是。”说罢,便去轻抽这女子的衣袖,想要提醒人速速离去。
可那女子却纹丝未动,甚至有几分厌烦地挣开了丫鬟拉扯的手,目光依然盯着那扇大门,呢喃地道:“外祖家啊!”眼中憎恨褪去,怀念之色更重起来。
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看样子是想要去触摸那扇房,可把身边的丫鬟吓坏了,赶紧把人拉了回来,小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您要干什么?”
女子一愣,意识到自己失态,脚步顿住,摆摆手说:“没什么,只是听闻这里跟那御王妃有关,总想一探究竟。”
“这个究竟可不是夫人该探的。”丫鬟提醒她说:“出门之前将军就嘱咐过,夫人逛街可以,看上什么就买什么,可就是不能做太显眼之事。就像现在,明知前面是姚府,如此敏感的地方,夫人就不该来。”
“你到底是我的近侍丫鬟,还是将军安排过来看着我的?”女子冷眼扫过身边之人,目光不善,“我是将军的妻子,怎的出个门去哪里、做什么,还要看你一个丫鬟的脸色?”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丫鬟赶紧低下头来,“奴婢知错。”
“知错就好。”女子也不再说什么,目光重新移回姚府的大门,可惜这大门紧闭着,她总想再往里面看看,却没那个机会。
就这样站了许久,久到差不多有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女子再度开口,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跟旁人说话,只是没人能听得懂她的话是说给谁的。但听她言:“你做到了对我的承诺,我很感激。弄死沈氏,弄死凤沉鱼凤子皓,还能把一朝左相从高位之上拉下来,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你很有本事。这座府邸曾经住着我最憎恨的一群人,如今她们都死了,活着的也都散了,我这心里实在是痛快。其中过程一定十分艰辛吧?可惜,我只是道听途说,辗转打听而已,并未亲眼所见,真是遗憾。”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这府门口的街道上走来走去,那丫鬟不敢跟,就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女子走得十分出神,时不时地还停下来,用脚在地面上蹭上几下,然后面上会时而露出笑容,时而露出憎恶。终于又停下来时,又是自顾地说起了奇奇怪怪的话:“这砖缺了一个角,这些年也没有人把它换掉,看来不是住在这里的人念旧,就是太懒。子睿小的时候被砖角绊过,凤瑾元本是要修补的,可是当时老太太说什么了?说门外一块砖,又不是府内的地方,修了干什么?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不要再往外跑。”
“子睿……听闻那孩子在萧州的云麓书院读书,还是叶山长的入室弟子,真好,长大了有出息。”她的面上浮现出笑容来,虽然长得不好看,可当这笑容泛起时,却还是忍人侧目,就连那远远看着的丫鬟都觉得她们家夫人偶尔也有迷人的时候。
“昨天晚上,六公主死了。”女子的面上又有憎恨之色浮了上来,“死得好,又是死在那人的手里,无需将军动手,真是痛快。李月,打从你抓了想容时,我就想把你给掐死。可惜,我不能,因为我还要靠着宗隋活着,因为我的身份从很多年前起,就与宗隋绑在一起了。我不能亲手杀了你,也不想看着我的夫君杀你,那样会对我们不利。可你自作孽不可活,那人心肠是狠,可对想容这个妹妹却还是好的,你竟敢抓她在意的人,不是找死是什么?”
她说到这里,双拳紧紧握到了一处,“凤家果然不会养孩子,把个凤粉黛都给养成什么样子了?我刚刚离开那会儿,那孩子七岁刚到,跋扈的性子就已经现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是愈演”
说完,又转回身面对着大门,目光冰冷,声音低沉,“凤家,好遥远的记忆了,凤瑾元啊凤瑾元,你可知道,其实你的官途并非这般短暂,如果你不把我们母女三人送走,不在那西平村对我们赶尽杀绝让我们活不下去,我就不会失了那一世生命,她也不会代替我回到这座大宅子里。善恶终有报,你想不到吧?我本以为死了就是死了,却没想到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我到底是太弱了些,即便重来一世,还是无法立即就报了上世之仇。好在有她……她很好,因为如果换了我,做不到她这么出色。只是……”一阵痛苦从心头袭了上来,让她不得不强压下心中情绪的起伏。“只是她连我的母亲都没有放过,这个仇,我不得不报!”
正说着,突然间,姚府的大门被人从里头拉了开,一位妇人在丫鬟的陪伴下走了出来,身后门房还在说着:“大夫人,真的不用备车吗?今儿个日头挺烈的,您要实在不愿坐马车,要不就让丫鬟打把油纸伞。”
出来的人是大夫人许氏,门房的话都把她给逗乐了,半回着身道:“大太阳而已,又不是下雨,打个伞不是叫人笑话么!”
那门房也有话说:“京城里好多贵人们都是这样的。”
“我还没那么娇贵。”许氏道:“在荒州时,当午的烈阳可比京都晒得多了,也没见把人晒得怎样,不至于回了京里就娇里娇气的。我今日就是想走走,你们不用担心。”说完,转回身迈出府门,才下了台阶,一眼就看到一个愣愣地站在街巷正看着她的女子。
十六七岁的模样,小妇人打扮,模样不出众,可看向她的目光中竟能让她看出一丝亲近来。那眼神里似乎带着无尽的企盼,嘴唇微动,好像想要跟她说话,可是动了几次都没能把话给说出来。
许氏心头微颤,在面对这女子时竟也有一丝窝心的感觉,就好像是很熟悉的人多年不见,很是让她有冲动上前亲近。但不管她如何回忆,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明明陌生,可为何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呢?
女子与许氏对视半晌,突然回过神来,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匆忙对着许氏俯了俯身,然后转身,匆匆的就要离去。却听许氏在后头叫了一声:“等一下。”她回头,但见许氏上前,在她面前弯下身下,伸手往她的裙角处撩了一下,然后再直起身来和蔼地对她说:“你的裙角折上去了,我帮你拉下来,不然会让人笑话的。”
女子怔了怔,低头看向已经摆弄好的裙角,鼻子猛地就一酸。她捂着嘴巴,又冲着许氏俯了俯身,然后再不多留,拽着丫鬟逃也似的离开了。
许氏看着她的背景,突然间就心生怜惜,觉得那女子一定有很多故事,一定是个命苦的人。她想,也正是因为此,才会让她心生同情吧?她问自己的丫鬟:“可知道刚刚那位女子是何人?”
丫鬟摇头,“奴婢从未见过。看上去穿着普通,应该也不是多大户人家的,八成是打从这里路过,看看姚府开开眼的。”经常会有人在路过姚府时停下来感叹一番,姚家人也都习惯了。
许氏便没再多问,带着丫头逛街去了。而那“逃”走的女子则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悄悄目送着许氏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收回目光,然后跟身边的丫鬟淡淡地说了句:“走吧,我们回去。”
丫鬟不敢多问,哪怕心中存着太多太多疑惑,也还是强忍住了没有问出口。却也在心里打算着,回去之后一定要找机会告诉将军,夫人出这一趟门,实在是太奇怪了,好像她跟姚府很熟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她虽然没有全都听清,可还是隐约的有那么两三句入了耳,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安,生怕自家夫人是大顺这边的细作。
可再想想,也不太可能,她虽然原本是将军身边的人,可也知道这位夫人是宗隋老将军家的嫡女,也正因如此,将军才会娶了这样一位样貌平常的夫人,又立誓绝不纳妾。
她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些委屈,原本她是将军的房里人,虽然身份低下,但以前也曾想过至少能做个姨娘,哪怕是通房丫头也好。却没想到,宗隋的老将军十分霸道,一旦将军纳妾,他就会收回将军手中所有的兵权。将军受制于那老将军,她就只能跟在这位丑颜夫人身边,只当个近侍丫鬟。
老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是细作?太离谱了些。
皇宫里,天武帝坐在昭合殿前的广场上,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只小狗,正在那儿逗弄着玩儿。
不多时,章远从前朝的方向匆匆走了回来,到了他面前略一弯身,“皇上,今日早朝传来消息,就在昨天夜里,八皇子他……薨逝了。”
第五卷:皇权争斗,四国颠覆 第1118章 只有不孝子
彼时,天武帝正抱着那只才四个月大的小狗把玩着,听说这个消息时,手一抖,小狗从他手中掉到地上,发出了很不满地一声叫唤,然后迈着小腿走远了。
老皇子将自己的十指摊开举到面前,看了好半晌,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十根指头,都连着心啊!”说罢,又问章远:“你说,朕是不是越老心就越软了?老八那样害朕,可是现在听闻他死了,朕这心里头还是难受。”
章远亦盘膝坐到他对面,语重心长地道:“这不叫心软,这是人之常情。就像你说的,十根指头都连着心呢!那到底是你的血脉凝结而成的亲儿子,怎么能不心疼。你是不怎么出宫,不知道外头都是些什么样子,奴才跟您讲讲,外头那些穷苦百姓啊,就算是再穷,就算是只有一口吃的,他们也会把吃的留给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饿死冻死,也得让孩子先活下来。这世道就是这样,有听说不孝顺父母的儿孙,却没听说过不养儿孙的爹娘爷奶。你这样想想,八皇子这件事情也就能释然了。”
“也不全是像你说的那样。”天武帝反驳他,“你看以前那凤瑾元,他都恨不能把阿珩给掐死,那不就是不养儿孙的爹么!”
“可是听闻在最后的那段日子,他也醒悟了。”章远早听说过凤瑾元在南界最后的日子,当下讲给天武帝听,两人也是几番感慨。
天武帝说:“其实有的时候想想,凤瑾元的心纵是恨了些,也是为了保凤家的大局。就像朕年轻的时候,不用多,只要哪怕只倒退十年,让这件事情发生在十年以朕,朕可以为了冥儿扫平一切障碍,即便是儿孙,朕为了冥儿,为了翩翩,为了大顺江山,也舍得。可是这两年,朕到底是怎么了?”
“这就是血脉亲情。”章远给他分析,“这说明皇上你心中有感情,不冷血。这也说明了云妃娘娘和九殿下是识大体之人,要不然,就以云妃娘娘的盛宠,她若是不选择独居月寒宫,而是要在这后宫之中跟一众妃嫔硬争个高下,只怕如今已经坐到皇后的位置上去了。可是她并没有对其它妃嫔娘娘们动手,九殿下少时的性子是怪异了些,可也就是跟过去的三皇子和八皇子别扭着,待别人还是挺好的。”
天武帝点点头,夸他心爱的女人和儿子,这话他总是愿意听。可听过之后却又忍不住打听:“翩翩还在京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