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晋江闻言望去不由笑了,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瞧,红袖的小冤家来了。
寸心故意装作没看到红袖似的,一脸的笑意,“看来孙小……公子还挺关心咱们家公子嘛。”
孙晋江笑了笑,他是关心杜慎……能给他带来的银子才是。
红袖听到这话觉得老大不乐意了,“谁给你咱家呀,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寸心瞪了红袖一眼,小心觑了孙晋江一眼,见她没啥特殊反应,这才硬着嘴巴道,“孙小……早晚是要嫁给我家公子的,不是我们杜府的人还能是什么?”
孙晋江闻言忽然色变,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你家公子,也来看放榜了?”
寸心摇了摇头,“没有。”孙晋江闻言这才放心,可是刚把心咽回肚子里存心接着道,“我家公子在前面酒楼里等着孙小……公子。”
寸心总是不习惯,明明是个姑娘家,偏生爱男装打扮,自己还得唤她一声公子,每每都是别扭极了的。
孙晋江想跑,他只是来看看自家银子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呀!
只是他刚想转个方向,却忽然听到压抑了的声音,“侯爷怎么也来看桂榜了?”
“是呀,侯爷一无兄弟姊妹,而无族内兄弟科考,怎么也来看着桂榜?他想知道直接往宫里一问便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孙晋江闻言骤然回过了头去。
能被这般议论的除了冠军侯,还能有谁?
寸心一开始刚想要说你走错方向了,可是看到孙晋江竟是转回身来,似乎刚才只是为了瞧瞧什么而已,不由笑着带路,“孙小……公子,这边请。”
孙晋江只想着快步离开,却不料冠军侯周靖康委实是个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寸心那声音被他听了个着,几步便追了上几人。
寸心被人一拍肩膀登时大怒,张口就道,“什么……侯爷,您,您怎么来了?”竟是一副畏惧如虎的模样。
周靖康眯了眯眼睛,笑道,“杜三郎高中解元,本侯自然是要恭喜贺喜的,不如一起?”
寸心不由想起了自家公子的嘱咐,连连笑道,“侯爷,顾公子并不和我家公子一处,侯爷还是……”
周靖康没有半点神色变化,只是打断了寸心的话道,“谁说本侯要找什么顾公子了?莫非高中解元的不是杜三郎,而是什么顾三郎?”
寸心直接不敢抬头去看周靖康的神色,良久这才听到这位爷道,“若是杜三郎不欢迎,本侯想邀请这位小公子一同饮酒作乐,不知小公子可否赏周某这个脸面?”
赏,赏个毛!孙晋江无限怨言,只是单独面对着这个大将军,还不如让大将军和杜慎相爱相杀去,“杜公子怎么会不欢迎侯爷呢,侯爷请,侯爷请。”
存心顿时觉得不妙,可是想要劝阻这位爷,自己岂不是找死?在挨打和找死之间,寸心屈服了。
红袖觉得寸心也挺可怜的,刚才那缩头缩脑的模样和某种水里养着的小动物差不多,再想想前些日子自家小姐也被这般对待,不由怜惜道,“没事,他就这样。”
寸心刚才还在纠结,听了这话却是忽然间懵了,“你吃错药了?”怎么莫名其妙的和我说这话?
“你才吃药了!你全家都吃药了!”红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心软,见鬼的怜惜,见鬼去吧!
茶肆里果然只有杜慎一个人在,甚至连桌上的茶杯也只有一个,全然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周靖康努了努嘴,身后的侍卫已经去了外面,很快回来摇头道,“没有可疑的人。”
周靖康不由笑道,“杜公子别见怪,最近本侯府上去了几个小贼,想要本侯的命来着,所以凡事都小心了些。”
杜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岂会?侯爷国之栋梁,自然是要的的。”
孙晋江看着两人这样说瞎话,不由佩服得很,要是自己,绝对没有这般功力。能在冠军侯面前镇静自若还敢开玩笑的人,他杜慎是孙晋江见到的第一人。
“杜公子此番高中解元,可喜可贺,想来回头殿上夺魁也是轻而易举,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时,到时候本侯可要喊杜公子一声驸马爷了,着实可喜可贺呀。”
孙晋江感觉周靖康的目光一再落在自己身上,不由缩了一下想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却又想知道杜慎会是怎样回答,尽管他们本是有太多的隔阂,根本走不到一起去。
可是他也不想眼见得杜慎娶了那母老虎,从此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
“侯爷说笑了,大周人才济济,杜慎愧不敢当。”他顿了一顿,亲手为孙晋江斟了一杯茶,“何况,杜慎本就心有所属。”
周靖康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哦?竟是有此事,本侯竟是孤陋寡闻了。都听说杜三郎眼高于顶,京城这名门贵女如过江之鲫何其多,你没有一个瞧在眼里的,如今也不知是哪家闺秀俘虏了咱们杜三郎的芳心?”
孙晋江捧着茶杯只觉得这水竟是这般烫,可是喝到嘴里却又觉得温度恰恰合适,似乎就等着他喝上这一口似的。
可是心中却还是因为周靖康这一句话闹起了情绪,只喝了一口,那茶水就怎么也灌不到肚子里去了。
杜慎笑道,“过几日侯爷便会得知,何必急于一时?”
杜慎的托词周靖康并不满意,心里因为没见到某人的恼怒都齐齐落在了折磨孙晋江身上,“本侯倒也不想这般急迫,奈何刘尚书家的小女儿似乎对你情有所属,托了本侯来打探打探,说是想要提亲府上。”
女方提亲府上?
孙晋江茶杯一下子从手中滑了下去,却被一只手稳稳接住了,就连茶水一点都没洒出来。
“小心了。”杜慎温和道。
“本侯向来讨厌这等事情,只是刘尚书每每都鞍前马后给本侯准备粮草兵马,让本侯拒绝都想不出理由,只好为难三郎你了。”
周靖康斜觑了两人一眼,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这刘家小女儿倒也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刘夫人向来教女有方,小姑娘家小小年纪也会持家了,到时候你开府立户也不怕支撑不起门面不是吗?”
孙晋江忽然有了印象,刘家四小姐,是个温柔娴静的好姑娘,而且好样貌,的确是个贤妻良母。
也配得上杜慎,比那平遥公主可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他懵懵地从杜慎手中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水,上好的茶却是没有半点滋味,已经凉了许久似的。
“刘尚书的好意杜慎心领了,只是婚姻之事……对了,寸心你拿着那幅画去找一下顾兄,他不是要上隋家提亲吗?隋老太爷最是喜欢我的山水图,好歹也能帮衬一下他。”
周靖康闻言色变,“他去隋家干什么!”
杜慎无辜地扬起了头,“提亲,怎么侯爷难道不知道,顾……”
“他敢!”茶杯一下子落在了桌子上,里面未动一口的茶水流了出来,宛如蚯蚓爬过留下的痕迹。
“真是听不进任何话呢。”杜慎笑了笑,也罢。只是回头看孙晋江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杜慎不由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孙晋江笑了笑,回过头看着杜慎,那一张脸不知道为何他竟是越看越觉着顺眼,似乎世上再没有一人会比眼前的人更为温和俊朗,只是他们之间却隔着太多。
“没什么,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
杜慎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抓不住眼前的人似的,心中所有的淡定统统消失不见,哪怕是他知道自己中了解元也只不过是付之一笑罢了,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实力。
可是此时,孙晋江的笑意他却是一点都摸不透,心里竟是没了底,“难道你不向我恭贺一声吗?”
孙晋江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不由轻声一笑,“自然是要的,恭喜杜公子。愿你他日金榜题名,娶得如意妇归,如何,我的这番祝福可是真心实意?”
孙晋江忽然想笑,他得知杜慎提前离开别院的时候很是气愤,气恼杜慎竟是明知道自己囊中羞涩却还逼迫自己不得不回去。
☆、223.223 大冬训
而今日,冠军侯那一番话来回说,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心思究竟是如何的,却不禁想哭。
他竟是真的喜欢上了杜慎。
喜欢便喜欢了,只是他们空有着未婚夫妻的名义,杜慎却是心中另有他人。
也许是一个能够红袖添香的温柔女子,能和他花前月下,能与他白头唱和,只是却绝对不是自己。
杜慎脸色微微一变,似乎看出了孙晋江眼底深处掩藏着的嘲弄,心底里不由摇头,情之一物当真是害人不浅。
自己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得顺眼的,竟还是被误会了。
“你就那么着急嫁给我?”
孙晋江正在气头上,听到一个“嫁”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愿意娶谁就去娶谁,平遥公主那母老虎你想要娶大可以去呀,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比得上杜谨之!”
杜慎闻言不由皱眉,“杜谨之是谁?”
“你管得着吗?我走了!”一想到杜慎竟是要娶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嗓子眼他都是疼的,刚才喝的那茶水都成了□□。
而他亲手给自己斟的茶,适才他还甘之若饴,想想真是可笑。
眼见得孙晋江要走,杜慎也没工夫计较那“杜谨之”到底是何方神圣了,只是一把拉住了孙晋江的手,再也不管什么礼教之防,“你走了,谁嫁给我?”
“爱谁……”孙晋江忽然愣在了那里,脸上满是疑惑,有些不解。
似乎刚才杜慎说的就是——你就那么着急嫁给我?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她,更不是别人,莫非,莫非……
“傻丫头,我要娶的人从来都只是你罢了,想什么呢。”
孙晋江愣在了那里,却是为了那三个字,“傻丫头”,他可不是什么丫头。
杜慎固然能面对孙家小姐说出这话,可是一旦得知孙晋江并非女儿身而是男儿郎,他又是否能说出这绵绵切切的情话?
“我,我……”孙晋江抬起了头,却见杜慎竟是缓缓落下了唇,似乎要印在自己心口似的,他不由惊慌,连忙往后躲了一下,却是腰眼撞到了桌子角,顿时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没事吧,晋儿?”
晋儿……孙晋江浑身哆嗦了一下,感觉着眼前的人孙乾f附体了似的不由一个寒颤,连那疼痛都消了七八分。
“杜公子,我们没那么熟,您别说的这么亲……”
话还未说完,却被杜慎堵住了嘴唇,那一双眼眸中写着些不满,以及笑意,“说什么傻话呢,还疼吗?”
不知道为何,听到杜慎这一句孙晋江却是想哭。
从来不曾有人问过自己是不是很疼,也没人说疼就哭出来。
他的人生一直活在隐忍之中,就算是落泪也是在人后,人前再多的痛苦却也要学会笑,笑着去隐藏眼底深处的泪水。
就算是活在孙晋江的世界,可是却也是小心的,家人不敢去亲近,还有一门婚事逼迫着,整个人都活在水深火热中。
他虽是喜欢苦中作乐,可是再甜的松子糖伴着黄连苦汤也是满嘴苦涩。这等小伤小痛其实算不了什么,可是他就是忽然间想落泪,特别的没出息。
“可是假如我骗了你呢?”今天他可以倚在杜慎肩膀哭,可是有朝一日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会觉得恶心,更想要杀了自己而后快呢?
瞧着那脸上写满了恐怖和担忧的模样,杜慎不由笑了起来,“那么我会找你好好算账的。”瞧到孙晋江脸色蓦然一变,杜慎连忙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你又能骗我到哪里去,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是有我的。”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孙晋江心底深处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只是脸上却还是带着恼怒,“你现在说的好听,谁知道到时候会如何?”
若非如此,天下间又岂会有这般多的怨侣?
“你竟是不信我?”杜慎一脸受伤模样,最后却是笑了起来,“不如我给你写下欠条,若是我杜慎他日食言,只让我把自己赔了你,可好?”
哪见过这般不要脸皮的人?亏了还是出身大家,孙晋江不由嘀咕道,“你这买卖却是稳钻不赔的。”
杜慎见她几分小女儿姿态,可是却又磊落大方不似寻常女子不由再度笑了起来,戳了戳孙晋江的额头道,“这样,我才配得上你不是?”
朝廷重农抑商这些年来虽不曾像是过往那般严重,可是孙晋江却也是清楚读书人从骨子里是看不起商贾人家的。
他们出入烟花之地寻欢作乐,贪图那美娇娘是那解语之花,只是最后一朝芳华落去红颜老,这昔日的解语花多数成了商人妇。
一些个文人对此自然是不满,又站在残花面前指责商人重利轻别离,却不想当初是谁始乱终弃,最后让那红颜憔悴的。
商人和文人之间的鸿沟绝非一朝一日形成,也不会一夕之间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