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程梨曾经和魏长生南下去修复过一座徽派老宅荫生堂。
可惜的是那栋房子最终没能在国内保存下来,因为原址商业开发濒临拆迁,最终被美国人整体购买搬迁,拆下来的2700块木件、8500块砖瓦、500石件漂洋过海被运至美国重组。
此后魏长生就特别排斥这种伤感情的事。
程梨和陈墨没得选,上面指哪儿就得去哪儿,哪怕付出心血最终徒劳。
真是大件不可能单用一两个人,两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顶多算搞前期调研,真修复还是集体的工作。
一路跟文物局的车过去,路堵得人躁得慌。
陈墨跟程梨说起陈宜光:“我爷要给陈四安排相亲,这几天就会想办法把她弄回来。”
程梨听陈墨这意思,陈宜光还不知情。
陈墨眨眼:“你别瞪我,这等限制人婚姻自由的缺德事儿又不是我的主意。她跑那么远为了什么连我都知道,家里不可能不知道。心上人蹲监狱她也跑去,又不能蹲同一家,再说人家现在蹲医院里,她蹲监狱里有鬼用。老爷子肩上挑那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允许一个有案底的人进门,想都别想。”
程梨哦了一声:“想都别想还特意告诉我?”
陈墨露了个明知故问的表情给她:“小四知道,是你说的,不是我,不然我回去老爷子得打断我的腿。”
程梨懂,陈墨想借她的口告诉陈宜光好让她早有准备。
车上还有旁人,两人低声交流并不方便,没有继续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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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址坑在半山上。
说是山,其实海拔不高,算个丘陵。
附近山野已经有一部分被开发出来,一路上能够见到一些荒废的厂房,还有被铁丝网围拢起来的一些山地。
这山像块巨石,被大自然劈了一块儿下去,其中一面很陡。
上山的路就是靠着劈出来的那面悬涯修建的,程梨站在路边往下看,能看到延伸的铁丝网,和到了冬季已然枝枯叶落的大片树林。
陈墨见她观察四周,蹭她耳边说:“下面是个户外运动俱乐部的地。翻过去,对面那半边山有面攀岩墙,下面这块儿是真人cs对战场地,刚才上来看到那个跟废旧厂房差不多的地儿没?那也是其中一个可选的场景。我弟那个活尸就好这个,上次跟他来玩过,开业不是很久,人气倒还不错。”
陈墨这一说明,程梨再看过去,发现真有几个人影在下面的树林里穿梭。
那些人都身着迷彩,偶尔有烟雾腾空,看起来正是在玩户外对战的。
程梨眯了下眼睛。
距离太远,除了性别,程梨完全捕捉不到这些人的五官。
看了一会儿程梨便收回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挖掘现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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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梨在现场见到的第一件文物是个木雕观音。
国人造物一向讲究材质,木也分等级,现今市场上海南黄花梨价最高,不过程梨摸木头这么久,最喜欢的要属稳重的紫檀。
而眼前这座观音,材质是黄杨木。
观音条很顺,身长不算短。
身挂长衣,衣袂微扬,左手捧着经卷,发髻高挽,璎珞从胸前直垂而下,双目微阖,一副很从容的模样……但它也有缺憾,右手失踪了部分,留下的是半边断掌。
程梨见过一些类似的观音像,下意识地就开始在脑海里勾勒它断掉的那半边复原应该是什么模样。
陈墨得到允许,把高倍镜头卡在手机上,开始记录这座观音的原始影像。
……
真工作起来,时间过得就快了。
回程的时候,程梨和陈墨改跟一位女记者的车,走得比较晚。
到了山下,那位记者去曾经采访过的一位当事人那里送照片,程梨就和陈墨先下车在路口等她。
山下的这个分岔路口几乎不见过路车和活人。
这附近人最多的地方可能还是要数那家户外运动俱乐部。
程梨站在路边,再跨几步,就能摸到俱乐部的铁丝网围墙。
她和陈墨百无聊赖地站了五分钟,突然听到一声极为轻佻的口哨声。
听到声音,程梨转身看向身后的铁丝网。
一个男人就站在俱乐部场地里,离她们约十米远的一棵大树下。
男人身着野战服,脸上抹着油彩,体型肥硕。
程梨站在那里,只见对方拉开长裤拉链,手往拉链里伸,直直地望着她和陈墨,全身规律的动了起来,她甚至能看到那人胸脯剧烈的起伏,以及嘴边那丝极为玩味的笑。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对着撸。
操他妈!
程梨这三字闷在心里。
陈墨把这三个字从嘴里吐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火大。
***
有些事儿不能忍。
程梨扫了眼阻挡她们脚步的铁丝网,和铁丝网后离得最近的那棵树的位置。
陈墨秒懂:“你走树,我绕前面去走门,不信堵不死这个贱人。”
陈墨话扔下就跑,程梨没有异议。
铁丝网勾成菱形小格,不高,最上端也是弯的,不会扎人。
程梨选了离树最近的位置,手抓住铁丝网偏上的部分,脚蹬在下方的小格子上。
手面筋骨因为用力纷纷冒出来。
幸在这网够硬,程梨攀了几格,发现能翻过去,树干脆也不借用了,腿一抻,翻身直接跳了下去。
原来站在树下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原地。
可也有恃无恐,没有走远。
程梨正准备跟上,突然脚下伸过来一条腿,她来不及反应,被这一脚天外飞绊,直直绊倒在原地,脸差点儿都啃在了土上。
她骂了一声还没爬起来,又被人大力死死摁在地上,对方声音稚嫩,听起来年龄不大:“嗨,爷今儿可真是开了眼了,见过钻洞子进风景区逃票的,没见过进俱乐部爬网子省钱的。”
程梨下意识地挣扎。
对方呵了声,用的力道更大:“别他妈乱动。”
程梨咬牙:“放开!”
回应她的是对方卡在她脖后的手进一步的下压:“哪儿那么多废话,逮着你你还特么横上了!”
程梨刚想好好说话,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贴着她的腰下滑直到贴到她的大腿上。
程梨眸色瞬间变了。
她身体敏感地紧绷对方显然也感觉到了。
那人拿着从她口袋里摸出的手机往她侧脸处晃了下:“缴这个,老实点儿。”
***
隔了半分钟,程梨被人扛在了肩上。
身体某个部位在她被提溜上肩的过程中挤压了一下。
程梨冷笑。
加上此前那一摸,这账不算清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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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梨被扛到俱乐部的一间只有一桌一椅的房间内。
那会儿扛着她的俱乐部工作人员正靠在她对面的桌子上抱臂审视她:“跟老子说说,进来干嘛的?”
程梨:“说过了,你不信。”
这个工作人员也穿了身迷彩,程梨目测了下,他身高应该有190。
程梨没忘进来的初衷,忍着打人的冲动说了树底下那一出。
190似乎想踹她坐着的那把椅子,看她一眼权衡了一下,最终只是咬了咬牙:“再问你一遍,进来到底干吗的?别扯那个打/飞/机。”
程梨还是一句话:“说过了,但是你不信。”
这下对方起身,掀翻了他适才倚靠的那张桌子,摔门出去了。
程梨翘唇,她也想掀,但是还不到时候。
手机刚才被对方摸走,程梨坐在室内,不焦不燥,继续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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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刻钟,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程梨慢慢地抬头看向门口,一只指节分明的手连同一条身着黑衣的手臂,首先进入她的视野。
程梨眨了下眼睛,随后看到了来人笔直的腿,漆黑精短的发,和淡无波痕的眸。
来人似乎顿了一下才继续往里走。
程梨一直看着他,见他微侧身,见他眉越来越冷峻。
程梨听过的那个属于190的声音此时冒出来:“任哥,就这人,跟蜘蛛似的爬进来的。”
蜘蛛精?
程梨笑了下。
被唤作任哥的黑衣男人看了她一眼。
程梨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那手感像摸了满手粉末。
程梨咬了下牙……那该死的她适才差点儿啃到嘴里的土此刻正挂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