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啊这是,太缺德了。
她过去将自己的被褥拾起来,却见上面不仅沾了灰尘,还甚至沾了一泡屎,估计是狗屎。
她脸色难看地望着那泡狗屎,开始想着该怎么办,如果拆洗了的话,晚上她应该盖什么?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灿烂的阳光被挡住了,她和那泡狗屎都淹没在一片阴影之中。
一个凉薄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你盯着那泡狗屎做什么?想吃?”
阿砚听得这声音,顿时身子一僵。她缓慢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催命符咒,那个害了她七辈子的仇敌。
她努力地对着他笑:
“九爷,好久没看到您了,最近阿砚身子病了,不能给您烹制膳食,也不知道您如今胃口如何?”
她过去,还要再对着他拜一拜。
谁知道拜得用力过猛,她又大病初愈身体薄弱,险些栽倒在地上。
九爷非常好心地扶了下她的胳膊。
入手的时候,却发现那胳膊实在细弱得厉害,竟是比以前更瘦了。
九爷纳闷地挑眉:“这是怎么了?”
阿砚听得他这问话,顺着之前的拜姿就这么直接跪在了那里:“九爷,阿砚还想跟在你身边伺候,还请九爷成全。”
她认栽,认输。
情势比人强。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九爷闻言,唇边勾起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来,却是仰脸望天掩饰下那点笑,淡声问道:“谁该伺候我一日三餐呢?”
阿砚连忙点头:“当然是阿砚!”
九爷满意地眯起眸子:“以后谁半夜三更给我端茶递水?”
阿砚连想都不想,忙应道:“当然还是阿砚!”
九爷打量着地上的阿砚,微微挑眉,继续问道:“明天谁伺候我洗澡搓背?”
这话一出,阿砚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狠狠心,硬着头皮道:“当然还是阿砚!”
九爷这下子唇边都泛起了愉悦的笑容,他满意地点头,示意阿砚起来。
点过头后,他便抬首看向院子里。
在院子里,原本的几个丫鬟,有在那里拆洗缝补的,也有嗑瓜子看猫狗打架的,当然更有掐着腰准备和阿砚大干一场的,此时都已经跪了下来。
她们诚惶诚恐地跪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们是怎么也没想到,九爷会来这种下人住的地方。
府里的规矩向来松散,她们也就没把规矩放在眼里。
不过所有的人却明白,在九爷面前,九爷一根头发丝都可以是规矩。
九爷望向地上那些跪着的丫鬟仆妇们时,眉目间已经没有了适才面对阿砚时的笑意。
当他那么勾唇一笑的时候,别人会觉得他即使是笑,依然会给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可是当他不再笑的时候,周围顿时仿佛被万年寒霜所笼罩,那种沉重冷残的摄人气息弥漫开来,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会呼吸了。
九爷其实面色非常平静——至少他觉得自己现在很是平静啊。
他平静地问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丫鬟们:“是谁在阿砚的被褥上放了狗屎?”
丫鬟们都要吓得流泪了,大家纷纷摇头,没有一个人敢承认。
九爷冷哼一声,那声冷哼,几乎像刀子一样,吓得大家越发魂不附体。
“这小丫头还要给爷做早膳的,如果她的被褥臭了,她也就臭了。如果她臭了,她做出的早膳也臭了。你们——”
他压低了声音,清冷的声音透着危险的气息:“你们想让爷吃沾了狗屎味的早膳吗?”
这这这……丫鬟们颤抖不已……这算是哪门子理啊!
不过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和九爷讲理。
柴大管家已经听说了消息,急忙忙地赶过来,噗通跪在那里:“爷,都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不好。”
九爷挑眉,望定柴大管家:“你是不好。”
他给柴大管家下了结论:“阿砚是我的厨娘,她是要给我做饭吃的,她脏了,就是我的膳食脏了。”
听到这番大道理,柴大管家吓得一个哆嗦。
九爷的膳食脏了,那是真要出人命的。
他现在看出来了,阿砚这个厨娘已经掌控了九爷的舌头。
柴大管家在惶恐不安之中哀求地看向阿砚。
可惜阿砚满心想着自己以后伺候一日三餐端茶递水擦背洗澡的凄惨命运,根本没注意到可怜的柴大管家那祈求的眼神。
九爷呢,在给柴大管家下完这个结论后,他又看向那群丫鬟:“既然你们没有人承认,那就一起处罚吧。”
他这话刚落,那群丫鬟们就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其中率先有一个丫鬟忽然道:“我知道,是采红把阿砚的被子推到地上的!”
“不是我,是墨绿!”
“不不,狗屎分明是赤紫放的!”
“……”
“……”
一群丫鬟们开始互相指认,场面好不热闹。
九爷蹙眉望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眉目冷凝,阴声吩咐柴大管家道:“她们太吵,需要堵住嘴。”
他再次扫了眼那坨狗屎:“让她们分着吃了吧。”
这话一出,丫鬟们一个个地不说话了。
望着那坨狗屎,好大好多一坨……
她们所有的人脸都绿了。
偏偏此时九爷斜眼扫了下柴大管家,淡淡地道:“还有你,教下不严,也跟着一起受罚。”
柴大管家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噗通一声,直接晕厥过去了。
☆、九爷的小甜宠
大踏步离开了那个散发着狗屎味道的院子,九爷一手拎着阿砚的后脖子领,就这么犹如拎着一只病怏怏的小鸡般往前走。
阿砚体虚,本就头晕眼花,此时更是眼冒金星,几乎直接耷拉脑袋。
不过她到底没耷拉下去,而是昂着脖子望上方的九爷:“阿砚谢谢九爷为阿砚撑腰。”
九爷听到这话,细长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手里拎着的小东西。
“一,再给我做一份椒盐铃薯饼。”
他想起那份椒盐铃薯饼了,确实挺好吃的,只可惜后来都被这馋丫头吃了,竟然不知道给他留一份!
“二,先去洗个澡,好好洗。”
一股子狗屎味,他甚至觉得自己在提着一坨子狗屎。
阿砚连忙点头又点头:“是!阿砚马上就去!”
九爷低头凝视了下阿砚诚惶诚恐的小脸,上面细滑犹如刚做出的水豆腐般,或许因为病了一场的缘故,那水豆腐越发白了,白得仿佛透明了。
他眸中转深,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是忽然道:“那群女人像鸭子一样,很烦,还是你比较安静。”
阿砚听了,歪头想了一会儿,顿时恍然:“我明白了,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于是这一天,阿砚在忐忑小心地拜别了这可怕男人后,在夏侯皎月的监督下,好生把全身上上下下都洗了一遍。
走出浴池的时候,她头重脚轻,险些一脚摔倒在那里。
夏侯皎月体贴地扶住了她。
她在那大病初愈的头晕眼花中看夏侯皎月:“夏侯姐姐,你不怕他吗?”
夏侯皎月一脸平静:“怕谁?”
阿砚虚弱得有气无力:“九爷啊,他欺负过你吗?”
欺负?
夏侯皎月淡淡地望着阿砚,摇头道:“没有啊,九爷很好,对我有大恩。”
阿砚听了这话,恍悟。
怪不得呢,怎么会有女人心甘情愿地在那凶神恶煞身边伺候,原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无以为报干脆以身相许。
洗完澡后她开始做铃薯饼,做的时候恶心了三次才勉强做完,做完后献给了九爷去吃,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自己却越发难受了。
此时此刻的他,就这么坐在庭院里的竹椅上,秋风袭来,外面的竹林发出簌簌的声音,带来远处山上沁凉清新的气息,而这个身穿白绢长袍的男子用碧玉环挽起如墨的黑发,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优雅地捏起一块铃薯饼,吃得悠闲自在。
阿砚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的这番悠闲自在,却是踩踏在自己的泪水之上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定要报复……
尽管这么多次了,她总是得到沉重的教训,恨是没用的,报复是不可能的,挣扎是无效的,可是要报复他的这个念头,依然无法遏制地从心里生根发芽,并一下子犹如野草般在心里疯长。
她紧紧攥住拳头,把拳头攥得颤抖:我——要——报复!
却就在这个时候,九爷忽然抬起眸子,神情愉悦地看着她,略带凉薄的语气淡声问道:“你为什么把脸憋得这么红,尿急?出门左转有竹林,去吧。”
阿砚心里一惊,刚才报复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一定要忍……
还是继续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