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关好了门,阿砚走到床边,蹲下来,两手托腮,歪着脑袋,无奈地望着地上的男人。
他显然还在一个噩梦中,眉心痛苦地挣扎着,额头上甚至渗透出了些许汗珠。
“不要,不要……”他的声音低哑模糊而痛苦。
“唉,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梦,是梦到你娘被人打死了吗?”
阿砚想起那一世,分明十岁的他还是个温文尔雅的小少年,白衣胜雪,一笑间眸子里都是光彩,简直是犹如金童一般,怎么长大了,就成了那么一个阴冷诡异的人?
一时又想起那一次,她亲眼所见的他的母后,堂堂的一国之后,是受尽了折磨惨死的,死状凄惨,是个人看到都会做恶梦的。
不知道这辈子,他的母亲又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带给了他这辈子无法忘记的阴影和痛苦?
之前他也没这么不正常啊,怎么忽然就这副消沉模样了,难道是出去遇到什么事了?
阿砚摸了摸被强迫戴上的玉葫芦,一手的沁凉,总觉得这玉葫芦可能有些年头了。
再次叹了口气,她认命地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哄道:“萧铎啊,你要乖,乖乖听我的去床上躺着。”
地上的人听到这话,仿佛濒临死亡的人遇到了水,下意识地伸出手,一下子攥住了她的衣角,而且攥住后就不放开了。
阿砚险些被他那个力道给拽倒。
没办法,她又凑过去,轻轻地用手帕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尽量放柔了声音,低声道:“阿元听话,去床上,你看地上又凉又脏,不然等下打你屁屁了!”
鬼知道这辈子萧铎是不是乳名叫阿元呢,反正他喝醉了,先叫了再说!
她刚说出这话,地上的萧铎竟然越发紧拽着她的袖子,嘶哑而痛苦地喊道:“母后……母后……”
阿砚窃喜:“乖儿子,咱们去床上,来,跟着母后站起来!”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连哄带骗地扶持着萧铎站起来。
萧铎显然是真得把阿砚当娘了,他几乎是整个人靠在阿砚身上,两只胳膊还搂着阿砚,就这么颤巍巍地起来了。
阿砚继续哄:“乖阿元,你要听母后的话,要不然母后就离开你了……”
谁知道她这话刚出口,烂醉如泥的萧铎竟然一下子狠狠地捉住她的胳膊。
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落,干裂的薄唇一下下地动着,仿佛要说什么话,可是到底没说出,就这么忽然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可怜被他攥着胳膊的阿砚,自然也被他就这么带倒了。
不但是跟着倒下,而且是半个身子被他压制住了。
他看着挺拔修长,而且到底男儿身,重重地压在阿砚身上……
阿砚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悲愤含泪地望着上方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
坏人就是坏人,连醉成这样都能干坏事!
呜呜呜,她那刚刚鼓起来的小包子啊,嫩嫩的有时候自己穿衣服紧了都会胀痛的,结果就这么被萧铎重重地压上来!
更可恨的是,他干了这种坏事竟然还不死心,依然大手一抓,贪婪地抓着她根本不放开。
呜呜呜,我的清白啊!
阿砚在心里一千个一万个痛恨,却有苦说不出。
“阿砚姑娘,爷没事吧?”孟汉又很适时地从外面问起。
“好得很!”阿砚有些没好气。
“阿砚姑娘,你,你怎么哭了?”孟汉疑惑地问阿砚,总觉得她那分明是拖着哭腔说的。
“我没哭……”阿砚揉揉鼻子,抹抹眼泪。
清白算什么,才发育的小包子算什么!
只要能活下去,这一切都是一个——屁。
轻轻放掉就是了。
这一夜,阿砚费了半个时辰才解救出自己的小包子,又费了一个时辰才解救出自己的右腿,至于那个霸道地环过来的大手,那就没办法了。
搂就搂吧,反正也没吃大亏。
至少还多了一个白来的儿子。
阿砚就这么搂着“儿子”睡了一夜。
她能感觉到,“儿子”不光是手上沁凉,而且身上也很凉,就仿佛刚刚从冰雪之地走出来的冰人一般,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生成这么一副体质的。
她茫茫然地睁大眼睛,望着帐子顶端的花纹,却是想起那个遥远的上辈子。
上辈子,她就这么搂着他过啊,整整搂了一夜呢!
可是一觉醒来,他却早已不见了。
忘恩负义的畜生!
哼。
一边哼着,一边伸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两个人的初吻
第二天,阿砚是被一种滴滴答答的声音吵醒的,连绵不断,淅淅沥沥的,一直在耳边响。
她困得难受,想继续睡,可是那声音虽不大,却就是这么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没办法,她只好睁开眼睛了。
入眼的是玉白金丝幔帐,上面的缠枝葫芦图铜帐勾寂静地将幔帐勾起,周围一切都是静谧的,除了耳边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外面连绵不绝的雨声。
她微微侧过头来,却看到旁边的男人依然睡着。
熟睡中的他依旧是俊美的,可是却少了白日里的那种凌厉高傲之气。
他安静地侧躺在那里,一缕不羁的黑发从他脸颊上垂下来,半遮住那张白玉无暇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睫毛竟然是修长的,掩下那细长到魅惑人心的眼缝,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投下一点阴影。
阿砚打算坐起来,谁知这么一动,却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被他紧握着的。
这都抓了一夜了……阿砚很无奈地拧眉。
作为一个厨娘,她需要起来,去给他准备早膳啊。要不然到时候他醒了,饿了,没得吃,还不是责难她?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孟汉的声音:“阿砚姑娘?”
阿砚怕吵醒这睡着的人,压低声音道:“我醒了,你家爷还没醒。”
外面的孟汉沉默了一下后,这才低“咳”了声:“阿砚姑娘,你,你继续陪着爷吧,我去厨房让韩大白和何小起准备早膳。”
说着,仿佛逃一样,孟汉尴尬地跑了。
阿砚听着外面的连绵秋雨声,呆呆地坐在帐子里半响,最后才想明白,自己和萧铎竟然又睡了一夜。
尽管两个人都是和衣而眠,可是到底睡了一夜,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想呢。
一时又想起家里的那门亲事。
现在的她,真是和萧铎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亲事算是做不成了,也免得连累人,还是赶紧退了去吧。
这么正想着呢,忽然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她一低头,就跌入了一双幽黑却略带懵懂的眼眸中。
“你终于醒了!”阿砚平生第一次,看到他后竟然是满心的惊喜。
他看起来还有些茫然,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瞧。
“快点放开我的手啊,我得下床做饭去了!”阿砚摆动了下那个被他硬攥着不放开的手,这么提醒道。
萧铎的目光缓慢地落到了阿砚那双被他自己捉住的手上,拧眉不解地道:”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我为什么在你床上?!”阿砚悲愤又无奈地重复着这句话。
“你非礼我?”萧铎挑眉,这么问。
“我非礼你?!”阿砚用那只能够活动的手指着自己鼻子,无比震惊!
萧铎别过脸去,略显倨傲地道:
“你竟然在我床上睡了一夜,占了我便宜,非礼我。你——”
他说到这里,脸上泛起可疑的红,目光就那么停留在了幔帐一角的缠枝葫芦图铜帐勾上,却是再说不下去了。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而下,连绵不绝,时而强劲有力突然袭来,时而轻柔缠绵犹如情人窃窃私语,幔帐白色的绢纱曼妙轻柔,就在眼前轻轻飘荡着。
阿砚怔怔地盯着犹自躺在那里的萧铎,不知为什么在这暧昧狭小的幔帐中,在这凄婉柔和的连绵秋雨中,在这静谧沁凉的秋日晨间时刻,她竟嗅到了一股可以称之为缠绵的滋味。
这世上会有什么,使得一男一女听着秋雨手攥着手醒过来……
阿砚浑身一下子瘫软在那里。
她的唇甚至开始颤抖。
他,和她?这这这……
也许是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旁边那个明明仿佛全神贯注地盯着铜帐勾的男人也感觉到了她的异常。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那双紧攥着她的手越发用力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挑眉间,脸颊微红,颇为不悦地问。
阿砚眨眨眼睛,迷茫的眼神落在他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上。
“我,我……你放开我……”她嗫喏了半响,只蹦出这么几个字。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萧铎抿起的薄唇带着倔强的固执。
“我要去做饭。”阿砚忙不迭地找到了个理由。
“我现在不想吃饭。”萧铎幽深似海的眸子紧盯着她不放。
“你,你要如何?”阿砚简直是想哭。
“你要如何?”萧铎略一凑近,浓黑的剑眉狭长的冷眸为阿砚带来紧迫压力。
“我想下床……可以吗?”阿砚一时之间几乎喘不过气,只好颤巍巍地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