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这是萧小十七在被苦死之前的最后一点微弱想法……
    ☆、第69章
    一轮粥喝完了,萧铎用渴望的目光盯着阿砚看。
    阿砚想了想,示意自己要去灶房,这个蓬蓬籽粥已经喝完了,还是给他们再取点年糕吧。
    谁知道她刚走到厨房,正忙碌着,便看到了柴大管家也出来了,先是去了下旁边的鸡窝转悠了一圈,然后才磨蹭着来到了厨房旁边,笑呵呵地问:“顾姑娘,我来帮您打下手吧?”
    阿砚转首看过去,却见昏暗的光线下,他一张老脸笑得让人看不真切。
    明明在笑,却总觉得阴森森的。
    阿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冷笑,继续用刀费力地切着年糕,这年糕是上了冻的,如今未曾化开,并不好切。
    柴大管家见她并不理会,却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别装了,你也不过是哄哄我家爷罢了,他是陷入情网走火入魔了,这才看不出你那点小计谋。”
    阿砚听此,也就不装了,越发冲他冷笑一声,也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柴大管家,您何必和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柴大管家回之冷笑:“你来勾引我家主爷,怎么和我无仇?”
    阿砚一听,也是无语了,拧眉道:“谁勾引你家主爷了?你哪只眼看到了?分明是你家主爷欺负我勾引我?我现在要是离开你家主爷,你家主爷马上哭着抱着我不放开我信不信?”
    这话一出,柴大管家老脸铁青,眸中颇有些狼狈,他皱眉沉思了片刻,越发压低了声音道:“你根本不喜欢我家主爷。”
    阿砚嗤之以鼻:“这和你有关系吗?你一个仆人,半大老头子,为什么要关心我们之间情情爱爱的事?”
    柴大管家被阿砚呛得脸红,默了半响,最后终于冷哼一声:“小姑娘,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还是趁早打消你的鬼主意,离我们九爷远点吧。要不然——”
    说着,他眸中闪过一点阴冷的光。
    阿砚就这么看着,忽而一怔,寒气自脚底猛地往上窜,瞬间犹如坠入冰窟中一般,浑身僵硬冰冷,呼吸艰难,整个人失去了知觉,仿佛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她的所有意识全都蜷缩在那个惊恐的小点上。
    她怔怔地看了他好半响,用力攥了下自己发麻的手指头,艰难地找回了声音:“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见过你吗?”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这个人有些眼熟。
    如同那个做了御医的顾大夫一般,一定是以某种身份出现在自己的往世,可惜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柴大管家眯起眸子,凑近了,用极低的声音道:“你到底是要生,还是要死?”
    阿砚从那种几乎窒息的压抑中费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要活着。”
    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才陡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的嘶哑和闷重,完全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柴大管家审视她半响,点了点头:“不错,你得活着,你不但要为自己着想,还必须为你的父母亲人着想,对不对?”
    阿砚听着这话,盯着柴大管家,深吸口气,涩声道:“你拿我家人威胁我?”
    柴大管家一下子呵呵笑了:“不是威胁,是提醒。你既然心里没有我家九爷,离开他,不是很好吗?这样你可以活着,你家人也可以平安地前去霍州,我也高兴了。”
    阿砚咬了下唇:“很好,你希望我离开,我也希望能够离开他。所以——”
    她望着他,试探着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帮我离开了?”
    柴大管家听闻,忽而越发笑了,笑得极冷,就好像黑夜中阴森深山中陡然迸出的冷刀子:“姑娘,你未免聪明过头了。是不是想着让我帮你离开,你再把这件事捅到我家主爷面前,到时候借刀杀人,把我给结果了,从此后,主爷还不是拿捏在你手里,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他越发压低了声音:“不要忘记了,你现在可是不会说话的,你忽然能说话的话,我家主爷会怎么想呢?所以,你乖乖地在那里,不要想着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他得意地笑了下,继续道:“至于你离开的事,总是要寻一个最好的时机,要不然我家主爷未免会放不下,满天下找你,这也是后患。”
    他正说着,忽而脸色一变,那原本莫测高深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和蔼可亲的笑,还温声道:“顾姑娘,好好的怎么烫了手,来,还是我来做吧,您回去歇着就好。”
    阿砚微诧,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原来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均匀稳重,极为耳熟,显见的是萧铎过来了。
    萧铎走到灶房门前,却见柴大管家距离阿砚颇近,两个人共同握着一个篦子,一个握这头,一个握那头。
    他挑了挑眉,淡淡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柴大管家闻听,忙回过头,先恭敬地见过了,然后才笑呵呵地道:“是顾姑娘,刚才险些烫到手,我想着还是让顾姑娘歇歇,我来弄这些吧。要不然累到顾姑娘怎么办呢。”
    萧铎眉眼泛冷:“柴大管家真是体贴周到啊……”
    语气颇有些异样。
    然而柴大管家再是精明睿智计谋多端,他也没想到,阿砚到底给萧铎曾经吹过什么样的枕边风,以及自家爷竟然是这么一位史无前例酝酿万年酸味冲天的大醋坛子,竟然连他这么个半老头子的醋都要吃!
    是以他此时并没有体味到他家爷那微妙语气中的深刻含义,反而是点头哈腰地道:“那是应该的,顾姑娘这一早上为了爷可是忙碌得很,老奴总是要多照料下的,本就是应该的……”
    这话一出,萧铎那眉眼就越发冷了,不悦地扫了眼阿砚。
    阿砚在经历了柴大管家那等阴险狡诈之人后,顿时觉得自己暂时还得龟缩回去,乖乖地留在萧铎身边。
    当下她忙走到了萧铎身旁,不情愿地瞥了柴大管家管家一眼,然后便将脸埋到了萧铎的胸膛上。
    萧铎看到阿砚这番情态,顿时脸上放柔,抬头摸了摸阿砚的脑袋,温声问道:“刚才柴大管家过来说什么?他欺负你了?”
    阿砚咬咬唇,委屈地再次瞥了眼柴大管家,然后摇头不言。
    柴大管家一下子愣了。
    他忙上前道:“顾姑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阿砚还是只咬唇,不说话。
    萧铎锐利的眸子盯着柴大管家,凉淡的语气里透着极度的不悦:“柴火,说!”
    柴大管家恨不得剖心挖肺:“老奴只是和顾姑娘说了几句话,什么都没干啊!”
    萧铎冷笑一声:“柴火,你还是去别院继续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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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大管家再次被赶去庄子上了,这对于阿砚来说是个好消息,然而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赶去庄子上,柴大管家该干的事还是要干的啊。
    为今之计,还是要离开萧铎身边,免得这柴大管家看着自己不喜,生出害了自己之心。
    这宽阔的马车行驶在崎岖乡间小路上,便是再稳当也不免颠簸,阿砚就在这颠簸之中,半倚靠在萧铎腿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若是这柴大管家今日说的是真的,自己但凡离开萧铎身边,是不是他就能放过自己?
    这事儿听起来匪夷所思,不过阿砚却陡然想起那些过往。曾经的那么多次,每一世,自己的死哪次不和萧铎沾边呢。
    可是冥思苦想,她还是想不明白,往世之中,有柴大管家这么一个人吗?如果有,他又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时颠簸得头脑发晕,人就这么昏昏睡去,谁知道刚合上眼,梦里竟浮现了一双柴大管家的眼,带着血盯着自己瞧,那眸子中充满了仇恨,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顿时一个激灵,又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她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萧铎墨黑温润的眸子,带着关切,就那么望着自己。
    她微诧,因还在梦中,一时不能走出,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凶残暴戾的萧铎,竟用这样的目光望着自己。
    “醒了?”萧铎凑过来,用高挺的鼻子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低哑温柔地这么在她耳边说。
    阿砚坐起来,懵懂地看了看,却见自己竟然是趴在萧铎腿上的,一直趴着,趴了许久。
    她忙将他的腿放开,看看四周,却见马车已经不再走了,不免好奇地望向萧铎。
    萧铎仿佛看出了阿砚的疑惑,抬手帮阿砚顺了下头发,笑着道:“你刚才睡着了,约莫睡了三个时辰呢。”
    三个时辰?阿砚没想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这……三个时辰,不是应该早到了萧铎府中了吗?
    萧铎动了动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柔声道:“马车已经到了府中,只等着你醒来了。”
    阿砚不免有些奇怪,便撩起车帘子看过去,果然是进了府的。
    她越发奇怪,不解地望着萧铎,为什么他不叫醒自己呢?
    “为什么要叫醒?”萧铎很快明白阿砚的心思,理所当然地这么反问。
    阿砚一时无言,所以,因为自己睡着了,他就这么活生生在马车里等了三个时辰?
    ☆、第70章
    此时夏侯皎月来报,说是厨房里已经备好了膳食,只等着爷和姑娘用了。萧铎点了点头,示意夏侯皎月道:“你先扶着姑娘回房。”
    阿砚有些纳闷,为什么他让自己先回去,他呢?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当下跟着夏侯皎月进了屋。
    萧铎坐在马车上,动了动僵硬的双腿,闭眸运气,让自己的血液在四肢百骸流淌,带到由于长时间被压迫而血脉凝滞的双腿不再僵麻了,这才走下了马车。
    这些事阿砚自然是不知,可是一旁的孟汉却都看在眼里了,不免心里暗暗叹息,想着自家爷如今待那阿砚姑娘,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只是那位阿砚姑娘对自家爷,又有几分真情呢?
    萧铎这边刚进屋,小十七也跟着进来了,他打了一个哈欠,很是无奈地望着他们:“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在马车里坐这么久!”
    萧铎扫了小十七一眼:“少废话,吃饭!”
    小十七耸耸肩,赶紧坐下来了。
    晚膳是极为丰富的,里面有葱香榆耳烧海参、汗蒸稻草鸡、海螺红烧肉、乳酿鱼、麻饮小鸡头、香螺脍等,一看便是大厨们精心烹制出来的。可是阿砚的目光掠过这些饭食,却落在了旁边一个细瓷煲上,里面一股清新香气隐约而来,阿砚只一闻不知道,这是桑叶枇杷粥——一定是何小起做的。
    她已经好久不曾见过何小起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其实这桑叶枇杷粥吃得是个时令新鲜,这寒冬腊月,何小起用的必然是晒干的陈年桑叶,味道自然和新鲜桑叶无法相提并论。除去之前自己伤风了才特特地做个桑叶枇杷粥外,平日里是不该是这个的。
    现在他在这么些美味佳肴山珍海味中,竟然做了这么一个粥,是什么意思?阿砚心里不免猜想,何小起是不是想见自己,有话要说?
    偷偷地瞥了眼身旁的萧铎,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庞上并没什么神情,正一本正经地用膳。到底是生于皇族,出身高贵,他用膳的姿态优雅从容。
    可是看着这样的萧铎,她不免心中暗暗思忖,如果说自己要见何小起,他必然是不允许的吧。
    自从病了后,除了萧铎身边的几个人,她很少能见到外人的。不说其他,就是想逛个集市,还不是被严密地保护起来,特特地命人将集市上喜欢的物事全都采买了,做在茶楼上看外面的风景。
    萧铎对自己是极好的,自己感动莫名,可是他却永远不会知道,其实自己要的就是那种在人群中拥挤喧嚷中,大汗淋漓地去买一个吹糖儿的乐趣。
    甲之蜜糖,乙之□□。
    活了这么多世,阿砚求得不多,只求别死,别那么早死,只求自己能够和普通人一般,融入这人间烟火中,享受着世间的悲欢哀乐是是非非。
    可是萧铎显然不会明白的,他恨不得打造一个金丝笼子,把自己装进去,还要闷上厚重的布帘子,让自己眼里心里只有他,再看不到外面的所有风景。
    而最可怕的是,这个笼子上方还悬挂着一把看不见的剑,随时都可能落下来,让阿砚前思后想惶恐度日忐忑不安永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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