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听得他声音,一下子从那深思中醒转过来,再抬眸看萧铎,却见他眉眼精致如画,唇齿艳绝四方,却用那么温柔疼惜的眸子望着自己。
阿砚一时不由得痴了,她咬了咬唇,低声道:“萧铎,你爱我吗?”
尽管两个人可以说是生死相依,可是却很少提及这种话语,此时听阿砚这么说起,萧铎微停顿了下,便也道:“爱。”
如他这般男子,只说这一个字,就够了。
阿砚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你若爱我,若是有一日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生我的气?”
萧铎俊美的面庞上温柔尚在,不过眸中却闪出一道清冷,他勾了勾唇,笑了下,抬手摸了摸阿砚的脑袋:“只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生你的气。”
天下本无大事,唯独阿砚离开他,是他无法容忍。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事是她对不起他的。
阿砚听得这话,总算是放了点心,不由得紧紧抱住萧铎的腰杆,又让自己的身体趴伏在萧铎胸膛上:“好,这是你说的,假如有一日你发现我往世做错了什么,定要原谅我。”
萧铎垂眸,默了片刻:“我们过去,是只有七辈子吗?在这七辈子之前,是不是还有一辈子?”
阿砚闻言一惊,实在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只好含糊地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呢,反正我只有七辈子的记忆。假如你家柴大管家在,你倒是可以问问他。”
当然了,这话是废话,他家柴大管家估计已经魂归上古山了。
萧铎俯首将下巴抵在她柔然的发丝中,哑声笑了:“既是没人知道,那就是没有,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1章
萧铎那么说了,阿砚心里倒是放松了一些。也恰巧这几日赶上年节,宫中诸事繁忙,阿砚作为皇后,自然要帮着料理诸事,并管理后宫。幸好这一切都有个夏侯皎月从旁协助打理,帮了大忙。不过这也让阿砚累得腰酸背痛,翻着那节后要进宫的花名册,却见上面是内外命妇并皇亲国戚等,名目繁多,旁边又被夏侯皎月用小字标注了这个是谁家姑娘,谁家的爹是什么将军,谁家的爹是什么侯。
夏侯皎月慢声细语地对她道:“这个胡蕊娘的父亲原本不过是个左将军,因这次有从龙之恩,立了大功,被分为了定安侯。”
“嗯?”阿砚明白,夏侯皎月在那么一群花名册中指出这么一位,必然是有其用意的。
夏侯皎月抬眼看了看阿砚,略一犹豫,这才道:“这位胡蕊娘今年二八之龄,据说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更传说她五岁能吟诗六岁能作对,偏生这位又自小聪慧,因她祖母身子虚弱,她便跟着女大夫学习针灸调养之道,是以对医术也颇为精通。原本她是跟着父亲驻守汝州的,这如今因她父亲被封了定安侯,她也跟着进京,不过才两月之余,如今已经是才貌无人能匹,更有女神医之称。”
阿砚开始听着还觉得有趣,什么闭花羞花之貌,什么沉鱼落雁之美,倒是有心见识下这位美人儿,后来听到什么“女神医”不由得噗嗤一笑。
“是吗,她会医术?这可是难得,如此有趣的人儿,到时候本宫一定要见见的。”
夏侯皎月见阿砚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中,不由得暗地里一个叹息。要知道这位胡蕊娘自从入了燕京城,不知道多少权贵子弟都去提亲,她家都给拒了。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明眼人都是知道的。
更有甚者,前几日夏侯皎月出宫去办事,却好端端地碰见了这位定安侯夫人,对方竟是十分热络地拉拢自己,那样子仿佛是要打听些消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显然这位胡蕊娘是一心要入宫的,而且依她看,那必然是个心高气傲不甘人下的主儿。
虽说皇上宠着这位跟什么似的,眼里心里都是她,而且是用着如同小孩子般偏执的性子宠着,可是到底如今不比以前。以前可以任性妄为,也可以专宠专爱,现在怕是要有多方擎肘的,怕是总是要比以前多出许多顾虑。
再说了,这后宫之中,哪能只有一个皇后呢,总是该有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一旦这些妃嫔设置在这里了,哪怕是皇上他自己并不会去碰,时候一长,也难免生出许多嫌隙来。
夏侯皎月这边担心着,谁知道阿砚却并没在意,反而是说着过年了,恰好外面进贡的栗子看着破号,便想做些栗子糕来吃。
她嫌弃宫中的御厨做得并不太何她口味,想着亲自去御膳房做来吃,又说要多做些给皇上那边送去。
夏侯皎月见此情景,也是无奈一个叹息。
有句俗话叫做皇帝不急急太监,现在却是个皇后不急急女官,她给皇后当女官实在也是操碎了心。
阿砚其实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就她所能想起的,关于萧铎的,这个人仿佛即便是登基为帝,也是孤高冷清,真真的孤家寡人一个,还从未上心过什么女人。或许这一生这一世,有个自己已经是极为难得,哪可能这么凑巧又心仪其他女子了呢。
简单地一句话,嫁了一个天子做男人,那就尽情地享受吧。
可是如果嫁了一个对着其他女人都不举的天子做男人,那就放心大胆地作吧。
阿砚根本没把这个皇后的位置当回事,她对这些繁文缛节以及名目繁多的后宫事务更没兴趣,统统扔给了夏侯皎月,自己跑到御膳房玩去了。
夏侯皎月头疼不已,她就好心地安慰夏侯皎月说:“皎月姐姐,你好好干吧,等哪日我想办法把夏侯莽弄到燕京城来,给你赐婚。”
这话说得夏侯皎月顿时脸上通红,咬着唇,竟险些恼了。
“皇后娘娘,你开什么玩笑?”
“我在说正经事呢!”阿砚又不是傻子,早看出这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就是差一层窗户纸,总也捅不破而已。他们自己若是再不捅破,她可就要捡棍子了。
她低下头:“他是我哥哥。”
“干哥哥!”
夏侯皎月哑口无言,半响才蹦出一句:“他那性子,看到就气。”
阿砚眨眨眼睛:“从来没见过你生别人的气啊,怎么唯独对他,情有独钟?”
夏侯皎月张口结舌,至此再也说不出话来,阿砚反而笑哈哈地走了。
阿砚带领一众宫女来到了厨房,好一番忙碌后,亲手做出了素日爱吃的栗子糕,那栗子糕是把栗子蒸熟了后搅拌成泥,中间夹了金糕片和澄沙馅做成的。阿砚做的这个特意分了好几层,上中下为黄色栗子泥,中间夹了红褐色的金糕和澄沙,看上去色泽艳丽,分外诱人。
阿砚自己尝了一口,质地松软细腻,香甜适口,当下是十分满意的。她想着萧铎最近忙碌得很,白天忙政事,晚上忙着陪自己念经,实在是辛苦,便想着好生犒赏他,身后跟着一众宫女,用小笼罩住这栗子糕,大摇大摆去御书房了。
来到御书房里,门外的太监一见是皇后娘娘,连忙进去禀报了。
萧铎那边正和几个心腹商谈政事,猛然间听到阿砚过来,倒是微诧,只因阿砚很少过来的,当下便忙命人请进去。
阿砚一进去,却见这天下闻名的御书房倒是比自己想象得要简朴许多,一进去看到的便是个精致小巧的黑漆描金长桌,旁边摆放着几处绣墩,靠角左边是陈书格并个月牙形桌子,旁边还装饰着山水花鸟的插屏,墙上则是历代帝王的御笔等。
看样子实在是并不出奇,不过是比寻常书房更为精致罢了。
而萧铎此时便坐在那处黑漆描金长桌上,手中拿了御笔,正低头望着一张什么地形图,旁边是几位臣子陪着,另有个眼熟的,竟是十七皇子。
阿砚一进来,除了萧铎,其他几位和十七皇子都过来拜见了。
待到起来后,十七皇子睁着晶亮的眼睛,笑嘻嘻地问道:“看吧,我早说你是要做我的小嫂嫂的,如今果然不假。”
一年多没见,十七皇子身量比以前长了许多,看着挺拔修长,颇有些萧铎的风采。那脸庞也仿佛脱去了以前的孩子气,看着沉稳了。
当然了这是不说话的时候,一开口,原形毕露。
阿砚初来乍到的,笑了笑,对着十七皇子和那几位臣子点了点头,便过来拜见萧铎,萧铎黑眸看了她一眼,便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绣墩子,意思是让她坐下。
阿砚刚坐下,萧铎总算开口了,却是一边低头勾画着什么,一边淡声问道:“做了什么好吃的?”
听着这个,阿砚不免纳罕:“你怎么知道我做了吃的?”
当着几个心腹大臣的面,萧铎这位才刚登基为帝的新帝倒是沉稳得很,依旧淡淡地道:“我会算。”
一时十七皇子笑了,其他几位大臣也附和着笑起来。
“皇兄,你既然会算,那就算算,皇嫂嫂做了什么吃的?”
萧铎扬眉:“我好像闻到了栗子香,莫非是做了栗子糕?”
其实他这么猜,一则是真得闻到了些许香味,二则是这个时辰,既不是午膳时候又不是晚膳时候的,十有八九是些糕点。
十七皇子听了这个,忙问阿砚:“皇嫂,可猜对了?”
阿砚也是有些意外:“还真猜对了。”
狗鼻子,比较灵敏。
一时几个大臣都夸赞皇上神机妙算,赞誉之声连连。
阿砚从旁看着,不免想笑,其实这几个大臣看着一个个都是年纪不小了,持重稳健的当朝栋梁,可是新帝登基,他们或许也怕摸不清楚新帝的脾性,难免凑着机会便要拍拍马屁的。
就在这赞誉之中,谁知道萧铎却忽然开口说:“皇后素来贤惠,厨艺精湛,天下无出其右,知道朕夜以继日忙碌国事,便特意为朕亲手做了点心送来,各位爱卿既然在,也是有福,不如同享。”
其实如今朝中文武百官对阿砚这个皇后多有不满,概因阿砚一个人占住了后宫所有的位置,那些对此不满的,或者有私心,或者本就是顽固之徒,认为后宫之事当遵循祖制,也认为身为天子应该早点招纳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才能稳固国本,如此一来,阿砚在他们眼里真是眼中钉肉中刺。
萧铎虽然并不忌惮这些臣子,不过他并不喜欢别人总是在奏折里抨击阿砚,是以今日见阿砚做了糕点过来,便想着让这些臣子知道,他家皇后是如何的厨艺精湛。便是阿砚什么都做不好,就凭那一手厨艺,也足以让所有人折服。
他是有心显摆,谁知道偏生有一个就那么不给面子。
“啊?要吃皇嫂嫂做的糕点?我……我可以不吃吗?”
可怜的十七皇子,这么些年了,他至今记得当年他在他家九个的淫威下喝下的那碗粥——据说是小嫂嫂亲手做下的如何如何美味的粥。
一辈子都难忘啊!
☆、第122章
“啊?要吃皇嫂嫂做的糕点?我……我可以不吃吗?”当这位十七皇子说着这话的时候,真是满脸的惊悚。
众位大臣也都是老成持重的,此时见十七皇子这般模样,不由微微诧异,一时不免想着,这位十七皇子怎可说出如此话语?
“不行。”萧铎看都不看十七皇子,淡淡地这么说。
十七皇子本待还要抗议,可是看着他家皇兄那张一本正经不容置疑的脸,顿时不敢说什么了。撒娇也要看时候,任性也得有眼色,现在的皇兄显然是矢志不渝地想让大家尝尝他家皇后亲手做出的“美味糕点”。
十七皇子有些绝望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了看阿砚:“皇嫂嫂,你的栗子糕呢?”
萧铎抬了抬手,命道:“取皇后的栗子糕。”
这话一出,几个太监得了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外面跟随阿砚的几位宫女便鱼贯而入,每个都捧着一只八角形竹制小笼,上面还严严实实地封着精致小盖子,看上去倒是不错的样子。
阿砚抬头看了眼十七皇子,没想到这位小十七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其实他不想吃,她还不想让他吃呢。
自己亲手做出的栗子糕,松软细腻,清香味美,何必硬塞给不喜欢的人呢,当下她颇有骨气地上前,却是向萧铎禀道:“皇上,既然十七弟不愿意吃,那就不要勉强他了?”
十七皇子一听,原本绝望的心顿时升起了一丝希望,眼巴巴地瞅着阿砚,那清澈的眸子中竟然是泛着哀求,那个样子仿佛在说,求求你别让我吃了。
阿砚一见,心里暗暗哼了声,挑眉道:“皇上,十七弟还是不要吃了?”
萧铎也没想到小十七是如此地不给面子,墨黑的眸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点头:“嗯。”
只是一声“嗯”而已,其中却隐隐透着不悦。
他如今身份不同,那是刚刚登基的天子,在场的几位又都是心知肚明他是怎么样一身血腥地踏着多少人的尸骨走上这个位置的,当下不由得心中忐忑不安。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一方面想着这十七殿下今日可是惹了皇上不悦,他们万万要谨慎处置,一方面又想着,这位十七皇子也应知道萧铎那性子,这当皇帝的分明是满心里想向大家显摆他家皇后的厨艺,怎么这位十七皇子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到底这位皇后的厨艺如何,竟然让可怜的十七皇子露出那般惊恐的表情,竟然胆敢逆天子龙鳞,也不愿意尝一口皇后亲手做出的栗子糕?
可怜几个大臣细细思量间,不由得越发忐忑。
想来这位皇后虽然长得美貌,做出的饭食却是味道奇差,差到给十七皇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这才使得十七皇子宁死不屈,即使在皇上明显表现出不悦的情况下,依然不给皇上皇后一点面子?
可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不过是个栗子糕,再难吃,能难吃过毒.药吗?大不了囫囵吞枣咽下去,大不了明日来个腹泻,有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