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男子背靠在轿厢的不锈钢墙壁上,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杜成手里的枪。
    电梯门已经开始闭合,杜成骂了一句,抬脚冲进了电梯。男子一头撞过来,正中杜成的腹部。顿时,一口气卡在杜成的喉咙里,他的脸憋得青紫,一只手死死地把在电梯门上,另一只持枪的手在楼层键上胡乱按动着,“9”“8”“6”几盏数字灯依次亮起。几乎是同时,电梯门吱吱嘎嘎地关上了。
    电梯随即下行,瞬间的失重感让血液骤然涌上头部,杜成有些头晕目眩,他高举持枪的右手,左手用力撑在自己和男子之间,躯体稍稍分开后,杜成背靠电梯门,抬脚把男子踹开。
    男子撞在对面的不锈钢厢壁上,一转眼又猛扑过来,直奔杜成的右手,试图夺枪。撕扯了几个来回,杜成已经精疲力竭,对方却宛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双眼血红,不住地嘶吼着。
    杜成清晰地看见男子嘴角堆积起细小的白色泡沫,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抓不抓得到他倒在其次,枪无论如何不能被抢走。
    然而,男子的动作越发猛烈。很快,他就已经扳住杜成的右手,死命地掰着杜成的手指。杜成眼看着五指被一个个掰开,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弹夹解脱钮,“啪嗒”一声,弹夹落地。男子一愣。几乎是同时,杜成感到身后一空,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地上。
    电梯门打开,九楼。
    随即,杜成看见几双脚在自己眼前闪过,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被拽起,又面朝下按倒。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几只穿着皮鞋的脚在自己的脸上、身上连续磕碰。杜成无心顾及这些,整个人放松下来,一直憋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猛然吐出。
    随即,他就仰躺着,撕心裂肺地咳起来。半晌,他勉强用手肘支撑着半爬起来,指指楼上。
    “15楼。”
    “嗯,嗯,知道了……抓紧时间审,我马上回去。”张震梁挂断电话,脸色阴沉。片刻,他低头看看躺在活动病床上的杜成,幽幽说道:“这俩王八蛋还挺狡猾,租了两套房,8楼住人,15楼制毒—你怎么知道在15楼?”
    杜成仰面躺着。没有枕头,头部略后倾,脖子上松弛的皮肤堆积起来,显得脸更圆了。
    “闻着味儿了—那小子的衣服上和头发里都是酸味。”杜成伸出两根手指,“在电梯里,他摆明了是要按‘15’。”
    张震梁在他伸出的两根手指间夹了根烟,又帮他点燃。
    “嗯,对得上—顶楼,开窗放烟放味儿,顺着风就飘走了,谁也不会发现。”张震梁又看看自顾自吸烟的杜成,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他妈可真行,自己就敢去抓人!我们晚来一步,那小子就抢了你的枪,崩了你了!”
    “没事。”杜成嘿嘿地笑,“弹夹让我卸了—膛里没子弹。”
    张震梁苦笑:“我说师父,您老人家就别给我添乱了行不……”
    “哎,那位同志,把烟掐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走过来,“这里不许吸烟。”
    张震梁急忙站起身,顺手把杜成嘴边的烟夺下来,扔在地上踩灭。
    “我们有位同事受伤了。”张震梁掏出警官证晃了一下,“您快给他看看。”
    男医生不敢怠慢,快步走过来:“伤到哪里了?”
    “肚子被撞了一下。”杜成试图爬起来,“没什么大碍。”
    “快躺下,快躺下。”男医生解开杜成的外套,又掀起衬衣,在他的肚子上按了按,“这里疼不疼?”
    “不疼。我都说没事了,他们非送我来。”
    “这里呢?”
    “不疼。真的没事—哎哟!”
    杜成突然大叫起来,双腿蜷曲,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个团。张震梁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提醒道:“大夫你轻点儿……”
    男医生却不为所动,依旧在杜成的肚子上按来按去。杜成的脸色变得蜡黄,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男医生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探查良久,他想了想,直起腰来,转身对张震梁说:“推着他,跟我来!”
    第三章 门
    下课铃响。正口若悬河的孟老师不得不暂时收住话头,他很讨厌对某个问题讲了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的感觉。毕竟他讲授的是《刑法学》,不是评书,“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样的悬念是没用的。更让他不快的是,学生们已经开始收拾文具,整理书包,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孟老师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学生们。识相的学生立刻停止动作,老老实实地留在座位上。热心一点儿的,还伸手拽住已经离座开溜的同学。
    漫长无比的二十秒铃声终于停止,孟老师清清嗓子,继续讲解累犯的刑事责任,最后加了一句“回去看看《刑法修正案(八)》,累犯的部分有修改”之后就挥手示意下课。
    孟老师拔掉u盘,关掉多媒体设备,再抬头时,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已经上了大半学期课,课后提问者寥寥,让这些孩子激发起学习热情大概只能在期末考试前了。孟老师拎起提包,心里盘算着午休时是去打羽毛球还是游泳。刚走出教室的门口,就听到一个略带怯意的声音。
    “孟老师。”
    “哦?”孟老师抬起头,面前是一个穿着运动外套、牛仔裤的男生。他斜挎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一只水杯,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有事吗?”
    “孟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男生把水杯放在窗台上,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刑法学教材,翻至折好的一页,“关于追诉时效的。”
    “我还没讲到这里,”孟老师接过教材,“预习?”
    “我大三了。”男生抓抓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您以前教过我的。”
    “哈!”孟老师从眼镜上方看着他,揶揄道,“当时没好好学吧?”
    男生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孟老师笑起来,不管怎么说,爱学习的孩子总是讨老师喜爱的。他放下提包,点起一根烟,把追诉时效的期限、中断和延长都讲解了一遍。
    男生听得很认真,最后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只要立案了,追诉时效可以无限延长?”
    “对。等于没有追诉时效的限制了。”孟老师又点燃一根烟,“对了,这门课都考过了,你还问这个干吗?要准备司法考试?”
    “嗯?”男生正盯着孟老师嘴边的香烟出神,愣了一下,“是的。”
    “79年刑法和97年刑法在追诉时效方面略有不同,不过,司法考试不会考已经作废的刑法,我就不给你讲了。”
    “嗯,谢谢老师。”男生小心地把教材放进书包里,向他鞠了一躬,就匆匆跑掉了。
    孟老师吸着烟,看着男生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心想这小子比师弟师妹们强多了。
    在食堂吃过午饭,魏炯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名为“红烛志愿者”的微信群,再次确认了集合的时间和地点:下午一点半,图书馆门前。
    他看看腕表,还有大概一小时的时间。魏炯把餐盘送到回收处,步行出了校门。
    师大位于距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校门前是本市的一条主干路,对面是一座叫“星—mall”的大型商厦。魏炯没有吸烟的习惯,平日也不会去注意卖烟的地方。不过纪乾坤指定的健牌香烟在校园内的超市都没有买到。魏炯依稀记得“星—mall”北侧的冷饮店旁有一家挂着“烟酒专卖”牌子的小店,打算去碰碰运气。
    一进门,魏炯就感到眼花缭乱。老板坐在玻璃柜台后面,在他身后,高及天花板的货架上摆满了成条的香烟。老板正在电脑上玩斗地主,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问道:“要什么烟?”
    “有健牌吗?”
    “健牌?”老板抬头打量了一下魏炯,似乎觉得他不像烟草专卖局的暗访人员,“要几毫克的?”
    “嗯?”魏炯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几毫克?”
    “焦油含量。”老板站起身来,“帮别人带的?”
    “是。”
    “有一毫克、四毫克和八毫克的。”老板双手拄在柜台上,心想这大概是个给老师送礼换及格的小鬼。
    “有什么分别吗?”
    “焦油含量越低,口感越柔和。焦油含量高的,劲儿大。”老板懒得解释太多。
    魏炯想到纪乾坤花白的头发,心想还是别来“劲儿大”的了,就要了一毫克的健牌香烟。老板手脚麻利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纸箱。
    “一百二一条,要几条?”
    “两条吧。”魏炯算了一下,伸手去拿钱包,“开张发票。”
    “发票?”老板拿烟的手停了下来,“这不是烟草专卖的烟,开不了发票。”
    “嗯?”
    “这是外烟。”老板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外行,“我这是免税烟—嗨,直说了吧,走私的,没有发票。”
    魏炯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觉却告诉他不妥。
    “不会是假的吧?”
    “保真!”老板一挥手,“放心抽,没问题的。”
    “我是帮别人买的,没有发票,证明不了金额啊。”
    “他平时抽这个牌子不?抽的话,肯定知道价儿。”
    他还真不知道。魏炯心想。
    “一百一十五吧。”老板还有意挽留,“烟草专卖店的比这个贵多了。”
    魏炯摇摇头,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出了店门。
    回到马路边,魏炯掏出手机,点开百度地图,搜索结果显示距离最近的烟草专卖店在桂林路上,两站车程。
    魏炯整整书包,走向公交车站。
    烟草专卖店的果真要贵一些,一百五十元一条,不过好在保证是真品,也能开到发票。魏炯还是选择买了两条,尽管这意味着车费要自己负担,不过他对这几块钱倒并不在意。
    一毫克和四毫克各买了一条。老先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挑选。不过成条的香烟的体积比自己想象的要大一些,没法塞进书包里。魏炯又买了一个黑色塑胶购物袋,仔细地把香烟装好后,拎着塑胶购物袋走出店门。
    已经下午一点十分了,魏炯一路小跑来到公交车站。几分钟后,一辆公交车进站。车上人不多,更幸运的是,一个乘客刚刚离座下车。魏炯坐上去,把塑胶购物袋抱在胸前,长出了一口气。
    公交车随即启动,魏炯在车厢里张望了一圈,立刻发现有人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同班同学岳筱慧站在中门的扶栏处,笑眯眯地冲他摆摆手。
    魏炯急忙还以微笑,同时注意到岳筱慧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几个购物袋。他站起身,向她挥挥手,示意她过来坐。
    岳筱慧倒不客气,穿过车厢走过来坐下。
    “谢谢啦!”岳筱慧把购物袋换到左手,横抱在胸前,低头看着右手上红红的勒痕,“太重了。”
    “买了这么多?”
    “是呀。”岳筱慧穿着白色的短羽绒服,牛仔裤,短靴,扎着橘色围巾,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重庆路在打折嘛。”
    魏炯打量了一下她怀里的购物袋,都是些适合学生的中低端时尚品牌服装。岳筱慧注意到魏炯手里的黑色塑胶袋。
    “我帮你拿着吧。”
    “不用不用。”魏炯急忙推辞,“很轻的。”
    “给我吧。”岳筱慧把塑胶购物袋放在那堆购物袋顶端,好奇地从敞开的袋口处看了一眼。
    “咦,你吸烟啊?”
    “不是,帮一个老……朋友买的。”
    “要小心呀。”岳筱慧笑嘻嘻地说道,“你这样拎进宿舍楼的话,百分百会被舍管阿姨抓住。”
    “放心。”魏炯也笑。
    公交车停在“星—mall”门前,魏炯和岳筱慧下车。魏炯拿回了自己的塑胶袋,又把岳筱慧手中的购物袋也提在手里。
    “谢啦谢啦。”两个人走在斑马线上,随着密集的人群穿过马路。岳筱慧显得很轻松,一只手抓着围巾的末端,不住地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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