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探出头问:“有开心点儿的吗?”
唐池瀚道:“跟大同有关的,没有开心的。唔,赵总兵长的好算不算?”
庭芳:“……”痴汉叔叔你也给我走点心!
庭芳气的把帘子甩下,将唐池瀚隔绝在外。扭头对徐景昌道:“你有毛病不骑马进来坐车?这车晃的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徐景昌蔫蔫的道:“说点高兴的。”
庭芳:“……”
马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庭芳没坐稳,直接砸在徐景昌身上。庭芳苦逼的想:得,栽在帅哥怀里,是挺高兴的。毕竟上辈子吃过的捆一块颜值也赶不上她家师兄的一半。咱毕竟是凡人啊,吃不到吴彦祖啊!
徐景昌道:“官道也没救了,离京不到一百里,路上全是石子儿。我说你要不要出来骑马?我瞧着骑马跟坐车差不多累。”
庭芳摆摆手:“我腿上的伤没好,疼。”
徐景昌同情的看了庭芳一眼,道:“将来起茧子就好了。”
庭芳泪流满面,大腿根这么性感的地方起茧子真的好么?好吧,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的好痛痛痛。第一天在自家学骑马,只是稍微走动一下,没感觉。次后跟着福王出门吃饭,小小跑了一阵还挺带感的。结果到了宁王府的马场,动真格儿的了,就把她折腾的半死。
庭芳的运动细胞自然极好,很快领悟了什么叫做跟着马的起伏做配合。可真的跑起来,即便穿着骑装,各种保护之下,只用了三天,大腿根就全都是泡。痛的她眼泪哗哗,出门的时候一上马就疼。只好坐进颠死人的马车。古代的轮胎没有橡胶,减震就是浮云。弹簧倒是能定做,可出门就太赶来不及。车上垫了很厚的一层棉絮,却是不中用。偏偏路还不好走,坐在马车里,享受的是全天七级地震的待遇。要不是马车内壁都加了棉絮做的软垫,关往壁板上撞的次数,就够撞成脑震荡了。
从徐景昌怀里爬出来的庭芳,根本顾不得形象,再不肯坐着,直接躺倒:“这样砸的轻些。”
徐景昌道:“仔细背心疼。”
庭芳:“……”
徐景昌笑道:“知道出门多遭罪了吧?”
庭芳呵呵:“说的你好像出过多少次门似的,有出过京畿吗?”
徐景昌知道她被颠的难受,不跟她计较,笑道:“我下盘稳,坐的住。”
庭芳尖叫:“老天!你还我厚道的师兄!眼前这个我不要了!”
徐景昌立刻捂了耳朵,然后窜出了马车,认命的爬上马继续往前走。小师妹心情很糟,不能招惹。
唐池瀚笑的直抖:“我调回京城的时候,恰好顺路护送一个总兵的家眷。还是武将家的呢,都不如四姑、公子精神头好。”出门在外不方便,庭芳直接女扮男装,被人叫做四公子了。
徐景昌问:“咱们有马,跑的快的话三四天就到大同了。现如今不急,也只要七八天。后头的辎重要多久?”
唐池瀚答道:“辎重一般一日最少八十里。十来天能到。跟着他们走得多遭几天罪。要不是叶郎中,咱们还可以走快些。不过两天与四天,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此时的马小跑的情况下,一天约能走四百里。但有文臣,一行人就走的很慢。快天黑时,不过二百里,正好进驿站可供休息。京城去九边的道路上,经常有军需传递,场院极大。不过屋子不多,尽管驿站只住官兵,还是很拥挤。按理来说,官道驿站都只给朝廷使,庶民只能走小道。不过四处发财的商人有钱,驿站的油水全靠他们,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院子本就小,乱七八糟的人一住,更加觉的转不开身。此行官职最大的便是叶俊文,其次则是正五品的唐池瀚,都不够看的。驿丞瞥了瞥叶俊文的勘合,就道:“只得一间上房了,两位官爷住上房吧。”
叶俊文指着庭芳问:“犬子……”
驿丞装作为难的道:“你们这么多人,实在排不开。两位小爷是兄弟么?暂时去通铺挤一挤吧。”
徐景昌:“……”
叶俊文道:“不合适。”
驿丞陪笑道:“出门在外,官爷别为难小的。如今朝廷困难,又成天兵啊丁啊的来往。不独爷这一行一百多人,来往的哪个不是那么多人?这还没算上在外头打帐篷运辎重的呢。您也看到了,屋子就这几间。上房通只有三间,有两间已是叫人占了。小公子们不习惯,还有间小屋,也是通铺,只是四人的小通铺,您看如何?”
此番庭芳一行有百多个人。按制,亲王亲卫一百二十人。福王拨了一百人照看他们,加上庭芳带的平儿安儿,徐景昌带的算盘算筹,以及叶俊文开济开烁,确实不少。庭芳看了看环境,没招儿了,便道:“就要那个小房间。”
叶俊文立刻瞪了庭芳一眼。庭芳直接当他不存在。驿丞做熟了的人,立刻就安排好了。兵丁们跟小厮们,自然都是睡那种超长的大通铺,边上搞不好还有生人,以及各种虱子乱跳。庭芳得的地方看着还算干净,平儿进门先撒了一包驱虫粉,才叫庭芳靠近。
徐景昌跟在后头,望天。
庭芳笑道:“师兄打地铺,我们三个睡通铺。”
徐景昌笑道:“我就是送你来,回头跟唐大叔挤一挤便罢。咱们离的不远,夜里锁好门,有事儿就扯嗓子喊。”
庭芳点点头,与徐景昌挥手告别。兵荒马乱的,洗澡就别想。庭芳有些难受,少不得忍了。三个女孩子出门,都做男装打扮。庭芳还小,装了男孩儿,人家只当她长的秀气。安儿更是五大三粗,日常穿着女装比穿男装还别扭。唯有平儿,整个就不像,一看就知道是女眷。但出门在外经见多了,众人都不放在心上。有时候农妇去投亲,赶上寸劲儿,客栈没设女间,又住不起单间,还不是得跟男人混一块儿?庭芳小时候卧铺车还没改良,都是双人铺,运气不好边上就睡个男人。后来是发生了太多起卧铺强x案,国家才勒令卧铺车只能有单人铺了。可见在外头,别说身边可能睡个徐景昌,就算睡个武大郎也得忍啊!
叶俊文正想去把徐景昌拎进来跟自己睡,徐景昌就晃进来了。冲叶俊文笑笑,又对唐池瀚拱手:“大叔,收留我一晚。”
叶俊文讽刺道:“我还道你不知道进来呢。”
徐景昌正色道:“四妹妹那处有安儿,不然我真宁可去打地铺。在外头扔女孩儿住里头,万一有个什么,咱们都不知道。”
叶俊文一噎。
徐景昌笑道:“可见有个能干的丫头很是要紧。”
唐池瀚不大看得惯叶俊文那等酸人,拍拍自己的床沿,笑道:“委屈公子了。我才说要去同四公子换来着,你倒摸了进来。”
徐景昌道:“她们那边是通铺,三个人睡的开。挪到此处。”目测了下床铺的宽度,笑着摇了摇头。
驿站的床铺是很窄,两个人都有些挤,别说三个人了。唐池瀚也觉得徐景昌安排的妥当,就不再言语。他出门惯了的人,随口塞了些东西,倒头就睡。徐景昌也只好跟着睡。床板极硬,徐景昌躺下方才想起,怎么就没把铺盖挪过来?那丫头没吃过苦,明儿早上得哭鼻子了。荒郊野外的,这可怎么哄?
第208章 喵喵喵
在马车上震了一整天,庭芳累的全身酸痛,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觉得后背更痛了。想是多年奢华,把她养成了豌豆公主。站在床上活动身体,安儿去外头打水伺候她洗脸梳头。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庭芳收拾的挺快。出来时,恰好撞见叶俊文。
叶俊文也是没吃过苦的人,一脸憔悴,可见昨晚没睡好。再看其他人,唯有唐池瀚啥事没有,精神抖索的招呼着众人。下了楼,驿站里的厨房早被人占了,亲兵起的比较早,都在外头的空地上埋锅造饭。说是煮饭,定是不能细致,无非是一堆东西丢进锅胡乱煮。空地上炊烟四起。前两日下了两回小雨,柴禾没干透,烧起来烟熏火燎的。
庭芳等人不赶时间还好,有些赶时间的,不过拿着窝头就开水。唐池瀚煮了一锅腊肉粥,让与众人吃了,自己方端着个碗毫无形象的吸溜着。
安儿热了几个馒头,掰给庭芳吃。不知是昨天体力消耗太过,还是馒头味道确实比想象中的好,庭芳吃了个大馒头还喝了碗粥,很是有胃口的样子。唐池瀚赞道:“公子要长身体了。”
叶俊文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就爬上马车歪着了。庭芳在马车和马匹之间犹豫了半天,觉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得习惯骑马的!咬咬牙,翻身上马,与徐景昌并羁而行。徐景昌笑道:“好似含着苦瓜。”
庭芳忍着痛道:“我是太养尊处优了,吃不起苦。师兄你就别笑我了吧。”
徐景昌何曾不养尊处优?只不过他出门都骑马,在骑术上头好些。笑道:“我昨儿睡那床板上,膈的骨头疼,还想你只怕要哭鼻子呢。没想到你跟没事人一样,还真没有小姐脾气。”
庭芳道:“哭有用的话,我立刻就哭给你看。”
徐景昌怕庭芳真哭起来,他可是见过庭芳说哭就哭的本事的,忙岔开话题道:“城墙你想好怎么修没?”
“我还没看见。”庭芳道,“有些想头,不知那处能否实现。”
“能同我说说么?”
庭芳道:“大概是用钢筋混泥土吧。”
“嗯?”
庭芳笑道:“到了现场再看吧。什么事不实地考察怎么知道呢?我问殿下要了一堆滑轮,太重了,搁辎重队伍里。别的不消说,有了滑轮,砌墙总是快些。打些脚手架,滑轮一装,立刻事半功倍。”
徐景昌道:“那你嘱咐我做就完了,自己蹦去作甚?千里迢迢的,吃不好住不好。”
庭芳笑道:“我兄弟他们好好在家住着,还要常去号房遭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说,钢筋混凝土我说不清楚,且去瞧瞧吧。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能走出那四方天空也是好的。”
徐景昌暗自可惜了下庭芳的性别,忽又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四妹妹,你同我说个实话。”
庭芳也跟着压低声音:“什么话?”
徐景昌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个……为什么朝堂之事你看的那么清楚?好似殿下也看的很清楚,就我蒙在鼓里。你们怎么看明白的?”
庭芳勉强笑了笑:“你缺课太多了。”
徐景昌木然道:“我就是个棒槌。”
庭芳很有耐心的道:“你什么不明白呢?”
徐景昌道:“平郡王。远不及太子。”
庭芳道:“你不肯读史书,吃亏了吧。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你想想李承乾。”
徐景昌道:“他自己的江山!”
“他老了。”庭芳淡淡的道。
徐景昌还是不明白:“你爷爷还老呢!”
庭芳低头道:“我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以往总觉想得明白,其实都很肤浅。”她就是吃上辈子的老本,知道些基础理论。对付个宅斗是绰绰有余,真上朝堂确实有些惨。
徐景昌有些不信:“你们都说的头头是道。”
庭芳笑道:“瞎猜。你想啊,我猜错了又不要紧。我不用去御前对答,跟着你么胡噌罢了。我瞧着殿下跟我差不多。横竖咱们都是不管事儿的,猜呗。”
徐景昌看庭芳似有心事,又不大明显。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叹道:“人老了当真就会变了一个人么?”
庭芳道:“你爹不就是那样么?”
徐景昌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定国公打才生下来,就没明白过。圣上前脚颁旨,他后脚就叫老婆挑唆的逐我出族。我看他儿子还要不要娶媳妇儿,闺女要不要嫁人。”都得了世子位了,还赶尽杀绝,脑子里有水!
庭芳安慰了一句:“过一阵儿就好了,圣上又不是真恼你。”
徐景昌道:“我谢谢他了。”
“嗯?”
徐景昌:“不就是恩断义绝么。待我挣了脸面儿,他也休想沾便宜。”
庭芳惊讶了:“你不伤心啊?”
徐景昌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多少有点吧。不过同他没什么感情。小时候在宫里住,长大了殿下家还住的多些。他们要撵我出门,无非是我祖母和母亲的嫁妆招人眼。”
“能拿回来么?”
徐景昌摇头:“可惜了我拿那些生出了好些银子。现在我是孑然一身,衣裳都是殿下和你们家凑的。”
庭芳怔了一下,从腰带上扯下个荷包,扔给徐景昌。
徐景昌本能的接过,疑惑的看着庭芳。
庭芳笑道:“零钱。回头想买个零嘴儿都没钱。我们尽给你备衣裳鞋袜,忘记散碎银子了。”
徐景昌确实身无分文。在马上朝庭芳拱拱手:“明儿还你。”
庭芳笑问:“怎么还呀?”
徐景昌想了想,叹气道:“真没法还了。你这一荷包,顶小兵好几个月的俸禄。”
庭芳道:“好啦,自家兄妹不用客气。你又不用做一辈子小兵,将来再还我得了。不凑手了同我说,钱财上我倒不缺。”
徐景昌挑眉:“你哪来那么多钱?”
庭芳笑嘻嘻的道:“我娘给的。再说我没你那么薄的脸皮,殿下叫我做东西,我就问他讨东西。钱货两讫,谁也不欠谁的。殿下乐的拿钱财小事打发我,省的好似他占了我多大的便宜。”
徐景昌正欲说话,忽然皱眉。他身量高挑,目力又好,骑在马上看的极远。庭芳忙问:“怎么了?”
徐景昌严肃的道:“前头,似有流民。”
庭芳道:“灾荒?”